蘇唐很快發現了不對,那古怪的蟲子已經被砍爛了,但習小茹的刀勢越來越兇猛,一刀接一刀,如辯驟雨般不停劈擊在地面上。
蘇唐繞到側翼,發現此刻的習小茹,竟然已淚流滿面,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蘇唐印象里,習小茹是一個很樂觀、活潑、又野性十足的女孩,她也會哭!
轟…轟轟轟轟…刀光每一次與地面相撞擊,都會迸射出禮花般的火星,劇烈的震蕩撞擊聲在暗之地傳出老遠老遠,也虧得習小茹用的是天煞刀,換成普通的刀,早就變成破爛了。
從理智的角度說,蘇唐應該立即制止習小茹,這里是作案現場,如果有其他弟子聞聲而來,看到那綠海近衛的尸體,局勢就會變得對他們非常不利。
不過,蘇唐始終沒有動,他能感覺得到,現在的習小茹,非常非常痛苦,她需要發泄。
終于,習小茹精疲力盡了,她蜷坐在地上,把臉貼上膝蓋,一只手抱著自己的頭,另一只手依然緊握著天煞刀,刀刃橫在小腿前,鋒刃朝外。
習小茹的身體在抖動,并隱隱發出飲泣聲,蘇唐輕吁一口氣,在另一側坐下了,默默看著黑暗的遠方。
他本想過去勸慰一下習小茹的,但習小茹橫刀的姿勢已經給了一種身體語言,誰都不要靠近我!
習小茹的性格很倔強,她不需要安慰,只需要一段恢復的時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唐感覺自己又開始餓了,習小茹突然低聲道:“小三…”
蘇唐站起身,緩步走過去,蹲在習小茹身邊,習小茹抬起頭,用已經紅腫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蘇唐,良久,她沒頭沒腦的說道:“小三,我要殺光他們,一定要殺光他們…”
“好,我幫你,”蘇唐毫不猶豫的應道。
習小茹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來,接著抬手在蘇唐的額頭敲了一下:“傻瓜,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什么要殺他們”
蘇唐搖搖頭,真的沒必要知道,他又不是法官,要弄清里面的是非、對錯,讓習小茹如此痛苦,他當然要幫,而且還要幫到底。
“我爸媽死的時候,我還很小,對他們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了,你知道我唯一記得的是什么嗎”習小茹輕聲道。
蘇唐又一次搖了搖頭。
“是一只蟲子,從媽媽身體里蹦出來的蟲子。”習小茹的語聲有孝顫:“后來長大了,爺爺告訴我,那一戰我們習家本來不會輸的,是媽媽突然在背后襲殺了爸爸,然后媽媽又被習家的武士殺死,短短一個瞬間…我就這樣成了一個孤兒…”
“你還有別的親人啊…”蘇唐低聲道,他感覺自己的勸慰很無力,但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
“忘了以前我和你說過的事雖然爺爺還在,但他是大修行者呢,有自己的追求,又是習家的家主,你以為他有多長時間陪我幾個月不見都很正常。”習小茹笑了笑,又重復道:“我是一個孤兒。”
“從你媽媽身體里…和這只蟲子一樣”蘇唐問道。
“嗯。”習小茹應了一聲:“那是魔蠱,魔蠱宗本來是魔神壇的一支分宗,很多年前,一些前輩之間發生爭斗,鬧得非常厲害,魔蠱宗選錯了立場,又在當中做了不少令人發指的事,加上他們平時就不被人喜歡,受到前輩們的打壓,后來他們干脆叛出了魔神壇,不知所蹤了。”
“你爺爺沒有查過”
“雖然魔蠱宗元氣大傷,但也不是我們習家能對抗的,為了全宗的安危,只能息事寧人了。”習小茹用譏諷的口氣說道:“我師父倒是查過,不過最后也查不下去了,她教導我調息培煉靈氣的時候,我能感覺她有些愧意,可能是對方的來頭太大,或者實力太強,她不敢招惹了。”
“你師父是…大尊”蘇唐試探著問道。
“你以為世上能有多少位大尊”習小茹白了蘇唐一眼:“我師父是落櫻祖。”
“大哥,這些祖號到底有什么意義”蘇唐道。
“這是一個習慣,宗師只是外面院子的門檻,大祖才是修行者登堂入室真正的門檻。”習小茹道:“晉升為大祖,就意味著徹底脫離了凡胎的限制,擁有了新的生命,再不受生老病死的威脅,所以呢,晉升為大祖后的強者,總是喜歡給自己起一個新的名字,以慶祝自己的新生,也有很多是朋友們給起的。”
“再不受生老病死的威脅”蘇唐很震驚。
“也不是真的不會老了,但時間對他們來講,似乎變得很慢。”習小茹道:“我師父已經一百多歲了,不過看起來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樣。”
“那個周進,為什么叫飄高祖你師父又為什么叫落櫻祖”
“周進叫飄高祖,可能是因為他的天羽訣吧,據說,如果他一心要走,世上沒幾個人能攔得住他。”習小茹道:“我師父的落櫻祖,是朋友給起的,那天她晉升大祖,走出閉關之地時,漫山遍野的櫻花盡數飄落,所以她的朋友們觸景生情,便叫她落櫻祖了。”
蘇唐肅然,周進是戰死當場的,也就說是,他本來可以獨善其身,最終卻選擇決然赴死。
那么心狠手辣的人,也有這種堅持蘇唐無法忘記,當初只是想借勢去教訓教訓柳家,結果周進出手,把柳家一門幾乎全部殺光。
“你在想什么”習小茹問道。
“沒什么。”蘇唐苦笑。
到這個時候,他才終于了解,自己遇到的是一種什么樣的機遇。
飄高祖周進,九祖薛久,那是和習小茹的師父等同的超級強者。不過在當時,他真的看不出來,只感覺薛久總是和顏悅色的,很有長者的風范,而周進有些刁鉆刻薄,經常諷刺他蘇唐學得太慢、太笨。
而且,剛剛離開小林堡的他太過微弱了,讓人不知道該怎么提攜,只能把他安排到妙道閣,讓他自己發展。
“我們走吧。”習小茹道,她已經完全恢復了,知道此地不可久留。
“好。”蘇唐應道。
那趙姓女孩發現一個綠海近衛消失,肯定會回來搜索,留在附近的人自然要成為疑兇,蘇唐和習小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們準備繞一個大圈,繞到前面去。
在路上,習小茹給蘇唐講了一些和魔蠱有關的消息,魔蠱固然可怕,但先天上就存在很多弱點,所以魔蠱宗一直無法壯大。
首先,要分對付什么人,想用魔蠱去控制大祖甚至大尊級別的強者,純粹是異想天開,大祖便掙脫了凡胎的束縛,也即是說,他們對外界的感應渠道已不再局限于常規意義上的六識,魔蠱根本沒辦法靠近,靠近了也會被澎湃的靈力震死。
其次,魔蠱宗總是躲在陰暗里的角落里施展詭計,沒有誰會喜歡這種人,受到主流修行者們的排斥。
最后,他們是魔神壇里叛出來的,臨走時為了報復,干了不少壞事,攪得魔神壇雞犬不寧。
蘇唐在心中總結了一下,缺乏戰略性武力,也不具備對敵方戰略性武力的打擊能力,還不得人心,無法壯大;和魔神壇結仇,有歷史舊賬,時刻存在著被清算的危險,也不敢壯大。
不過,習小茹開始只是覺得這樣好玩,現在卻是真的用心了,既然這件事與魔蠱宗有關,那么她就要用一切手段去打擊、去破壞。
大概過了十幾個小時,蘇唐和習小茹有些餓了,尋到一片蒞正在那里敲蚌殼,突然聽到遠處隱隱傳來慘叫聲、呼救聲。
蘇唐和習小茹對視一眼,同時展動身形,向聲音傳出的方向沖去。
“又是那些魔蠱宗的人”習小茹一邊奔跑一邊恨恨的說道。
“應該不是,如果是他們,不可能給人呼救的機會。”蘇唐道。
片刻,他們已經接近了,發現一個參加歷練的弟子正從風洞中往外鉆,那弟子看到蘇唐和習小茹,瘋狂的叫喊著:“救我,救…”話音未落,一對閃爍著寒光、類似鉗子一樣的東西從上方落下,只一夾,那個弟子的腦袋便脫離了頸腔,鮮血箭一般向前竄出五、六米遠。
那對鉗子一樣的東西還不罷休,不停在那弟子的身上撕咬著,蘇唐和習小茹這才看到,那個弟子已沒有了雙腿,怪不得他從風洞里往出爬,早失去戰斗能力了。
蘇唐和習小茹停下的腳步,風洞中的東西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下一刻,一只碩大的、扁平狀的腦袋探出風洞,車的雙瞳閃動著紅光,死死的盯住了蘇唐和習小茹。
“那是什么”蘇唐倒吸一口冷氣。
緊接著,那怪物已完全擠出風洞,一邊發出低低的嘶叫聲,一邊向這邊沖來。
蘇唐看清了,那怪物是一只放大了數千倍的巨型噬金蟻,扁平的身體貼著地面,有些好笑,但加上無數根如尖刺般直立的茸毛,又顯得異常恐怖。(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