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被韓涵扔在了馬路旁邊,并不是之前妖艷的紅色寶馬z4,而是一輛奔馳c300。
兩者相比雖然寶馬更拉風一些,但在中山市太過招搖,此時的韓涵已經不像之前那么瀟灑,焦頭爛額的事情讓她不得不小心一些。
稍微調整了一下座椅,張琦摸了摸方向盤后面的換擋撥片,又找到中控臺旁邊的三個特別小的黑色按鈕,忍不住嘴角一揚。
男人對車就好象對女人一樣有種熱情,對張琦來說,樣子外貌不重要,他更注重的是內涵,像這輛c300,絕對是頂級配置的。
按下第一個按鈕,張琦直接啟動車子,看準沒人一腳油門踩下,車子好像被撞了一樣猛地動了起來,巨大的推背感甚至嚇了韓涵一跳。
車廂里放著簡單的輕音樂,張琦聽了不到十秒鐘就關了,對他這種沒有音樂細胞的人來說,只要有聲音,基本就是噪音。
“說說怎么找到我的?”車子已經上了三環主路,張琦看了看旁邊盯著窗外風景的韓涵,隨后輕聲問道。
“你這么招搖,還用找,你剛一回中山就已經有人通知我了,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找你幫忙,誰知道回來的第二天你就要去北京。”韓涵的聲音透著幾分無奈。
作為江南省最大的地下勢力少公主,在中山的眼線同樣不少,張琦一回來就已經有人稟告她了,而今天去火車站,也是在這里的混混單線聯系到了上面,最后傳到了韓涵耳朵里。
一路飛馳,如果火車提前半小時,恐怕韓涵就算想找張琦幫忙也做不到了。
當然,即便如此,韓涵心里也是有幾分抵觸,畢竟從小到大她都不認為自己比任何人差,多少年輕俊杰都被自己比的自愧弗如,而這一次,她只有來找張琦幫忙。
剛剛韓涵雖然將殺氣指向張琦,但并沒殺心,她只是想看看自己和這個男人到底有沒有緣分,如果對方認出自己,也算是給自己一個心理安慰。
“去北京是過年,主要在中山呆著也沒事,親戚這邊一個都沒有。”張琦干笑了一聲,隱約聽出了韓涵話里的一分嗔怪。
“沒親戚也沒朋友,我就在海棠花會館,也沒見你主動找過我一次。”韓涵哼了一聲說道,張琦干脆沉默。
事實上,張琦雖然不抵觸韓涵,但多少對這個有些妖異的女人帶著幾分戒備,不像齊微微她們,就算再有心機,說到底也只是個學生,并沒被社會這個大染缸涂色。
這么長時間不聯系,張琦幾乎都快忘了韓涵這個人了,只是今天的見面,才讓他回憶起曾經在某個夜晚,自己甚至把人家搞到了床上,卻像陳世美一樣不聲不響的消失。
心里帶著幾分愧疚,又看見韓涵這么堅韌的女孩兩眼落淚,張琦最終還是選擇了幫忙。
“好了,不說這個,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大過年的竟然讓我陪你回家?”張琦扯開了話題,有些好奇的問道。
以張琦對韓涵的了解,能讓這丫頭為難的只有兩種人,第一種是親人,第二種就是她的戀人。
因為兩個人曾經發生的曖昧事情,張琦基本把第二種拋開不想,所以剩下的也只有第一種情況。
“我家出事了。”深吸了一口氣,韓涵看著張琦澀聲說著,俏臉也隱隱有些發白。
果不其然,張琦忍不住嘆了口氣。
“什么事,你說說,我看看能幫你做點什么。”張琦安慰了韓涵一句,隨后心思百轉,琢磨著面對這種黑幫,自己能做些什么。
“你幫我殺了我叔叔就行,他簡直就是個畜生。”聽著張琦的話,韓涵眼淚忍不住再次流了出來,嗚咽之間恨聲傳來。
張琦從沒見過女孩哭的這么委屈,以前齊微微甚至徐潔哭的時候,張琦能感覺到對方的心痛和難過,而韓涵不同。
也許是太多的壓抑,讓韓涵在哭的時候都強忍著聲音,但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甚至讓張琦都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你叔叔?他怎么了?”張琦先是點了點頭,隨后才問道。
點頭,證明張琦答應了韓涵的要求,至于問詢原因,這是張琦的規矩,任何人取死有道,張琦下手也必須有原因。
而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里,張琦斷斷續續的從韓涵口中聽明白了讓江南省都震上一震的大事,以及黑吃黑間的人心險惡。
事情的原因要從韓涵父親韓虎的身體每況日下開始說起。
龍虎會在江南省省會江南市從建會到現在已經發展了將近三十年,而最初的韓虎只是一個在沿海靠幫別人偷渡生活的渡頭。
生活的窘迫加上國家政策的越來越嚴,讓韓虎只有另謀生計,索性拉了一幫人開始看起場子。
靠著一股子狠勁兒,韓虎慢慢的在江南省混出了身份,而這時候遇到了韓涵的母親,當時工商局局長的女兒。
雖然有幾分攀高枝的味道,但韓虎借此之位,拉攏了更多的人,很快把江南市統一,用了三年的時間,將三分之一的地下勢力集結到了一起。
而這時候,韓涵的母親難產而亡,只留下一個女孩的噩耗傳來,讓原本繼續擴張的韓虎暫且收手,等到韓涵上了小學,才再開始了自己的征途霸業。
六年的厚積薄發,讓韓虎摧枯拉朽一般將所有人滅掉,一舉成為了江南省的地下勢力老大,隨后也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男人四十,韓虎帶著韓涵卻已經功成名就,無數女人蜂擁而至,但韓虎卻從沒動心,終身沒有再娶。
時間流逝,韓涵已經過了二十五歲的生日,而韓虎的身體卻越來越差,所有人都知道將來的龍虎會主人一定是韓涵的,所以無數人開始攀起了韓涵的關系。
從小生活在黑社會的爾虞我詐之中,韓涵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并沒理會周圍人,只是自己不停的奮斗,充實自己的同時慢慢接手著父親的勢力。
而不久之前,在韓涵差不多接手之時一個噩耗卻傳了出來,曾經韓虎的拜把子兄弟,竟然對著韓虎逼宮,直接讓他下臺。
而拉攏了身邊不少人,不少人竟然也偏向了韓涵的這位叔叔,韓虎生怕幫會傷筋動骨,索性將韓涵送走,隨后深居簡出,幾乎不問幫派里的事情。
從某種角度說,韓涵的這位叔叔基本已經坐到了當初多爾袞攝政王的位置上,只是名不正言不順讓他多少有些不爽,干脆再添一把火,直接把自己捧到最終的第一把交椅上。
對此韓虎一言不發,但韓涵卻不能忍,自己父親辛苦打下來的基業,怎么可能葬送在自己手里?
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張琦,這個讓她都看不透的男人,韓涵認為只有他才有可能幫自己,只是她實在沒有立場去提出這個請求。
韓涵靜靜的說著,眼角干了又濕,濕了又干,反復了不知道多少次,隨后車廂里就是一陣壓抑的沉默。
張琦抿了抿嘴,先是嘆了口氣,隨后勉強對著韓涵笑了笑,伸出大手攥了攥對方柔若無骨的玉掌。
小手冰涼,張琦適當的攥了一下表示安慰,隨后輕咳了一聲。
“韓涵,我只問你兩個問題。第一個,你坐上龍虎會的第一把交椅,你快樂嗎?”張琦淡淡的說著,而聽見這話的韓涵身體卻是一顫,隨后苦笑著搖了搖頭。
“張琦,你知道嗎?我從沒快樂過,我從小就看不到希望,我也沒發自內心的笑過,我一出生就背上了殺母兇手的罵名,又害的父親和他的手下停留了六年才統一江南省,對所有人而言,我就是個掃把星。”韓涵絕望的聲音傳了出來。
不得不說,聽見這話的張琦都吃了一驚,他真的沒想到韓涵心中藏著這么多的傷痕和痛苦,臉色一變隨后忍不住說了聲對不起。
“第二個問題,我想我沒必要問了,這件事我會幫你處理好,不是我覺得你可憐,而是我想知道,曾經那個一臉笑靨的韓涵,如果發自內心,會不會是世界上最美的畫面?”
聲音輕輕從張琦口中說出,男人的目光悄然轉向女人,后者縮了縮脖子,原本泛紅抿著嘴嘴角輕輕一瞥,豆大的淚珠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圓形的水滴,打濕了風衣,暈上了一抹深色的淚漬。
烏云蔽日的冬天,當張琦將車開出中山收費站時,一縷陽光悄然出現,這一剎那透過玻璃打在了韓涵落下的淚珠上,五彩斑斕,美不勝收。
眼光下,男人驚鴻一瞥的轉頭看了一眼正在擦著眼角淚水的女人,釋懷的松了口氣,腳下的油門再次下陷了幾分。
公路上,發動機的轟鳴聲驟起,車子猶如利箭一般朝著江南市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