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尹天池來到中山的第一天已經知道了張琦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之前尹天鳳打來電話之后他很快接到了另外一個人的電話,孫滿弓。
如果說張琦是一把利刃,那孫滿弓就是一壇老酒,政戰上沒人會害怕一把不出鞘的利刃,但都會忌憚一瓶未開封的陳釀。
并不是說張琦的能力沒有孫滿弓大,不說別的,光是齊老爺子撐腰,張琦的實力就和孫滿弓不在一個層面。
之所以說不會懼怕張琦,完全是因為張琦這把利刃攻向的只會是外敵,而不會是內擾。
孫滿弓不一樣,一邊當著張琦的眼線一邊在政壇上左右逢源,不管是部隊還是政圈都算得上有分量的人物。
中央那些半大不小的官不夠資格知道張琦這么一個逆天人物,但卻對孫滿弓很清楚。
尹天池接到這個電話就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原本還準備隨便打點一下,盡量不回中山,可接到孫滿弓的電話第一時間趕了回來。
看著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孫滿弓一個人坐在辦公桌前喝著茶,第一次看見這個男人,尹天池就已經感受到了四面八方的壓力。
溫和的笑容和平靜的眼神,唯一帶給尹天池的只有上位者對于下屬的麻木態度。
兩個人交談了不多,孫滿弓也沒把張琦的身份說出來,但隱約的暗示已經讓尹天池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了。
按照孫滿弓的說法,一旦尹天鳳真的激怒張琦,恐怕不光是她的問題,整個尹家都會被連累進去,自己辛苦幾十年的政壇生涯,也會瞬間湮滅。
所以尹天池第一次打了自己的妹妹,這一巴掌不是因為她的嬌縱蠻橫,而是打她不顧尹家榮耀。
至于張琦,他并沒存在巴結的心理,尹天池算得上一個不卑不亢的人物,阿諛奉承做不出來,好在因為這點總算得到了張琦一點好感。
房間里,張琦和尹天池各喝了好幾杯水,看著破敗不堪的尹家,誰都沒先說話。
“咳…”張琦咳嗽了一聲,瞥了尹天池一眼打開打開了話匣子,他不說話,那家伙還真不敢先張嘴。
“老池,我就喊你老池吧,我一般都這么稱呼。”張琦輕笑了一下說道,尹天池木訥的點了點頭沒敢說話。
他還真沒孫滿弓上下打點的能力,否則不可能到現在憑著尹家老爺子的舉薦幾年沒升遷。
“這次的事情,我想聽聽你怎么處理。”看著尹天池點頭,張琦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隨后凝聲問道。
這才是兩個人談話最根本的內容。
尹華在學校胡作非為,公然挑釁學校的秩序。
尹天鳳助紂為虐,不僅不管自己的孩子,還準備把和自己兒子有恩怨的張琦推到輿論的頂點,送到軍事法庭接受審判。
華峰雖然不知情,但雇人砸張琦家已經不是官員該有的所作所為,而且私自調動部下為自己打架,這已經能送到監獄住一陣子了。
張琦的聲音并不大,但聽見這話的尹天池卻是一滯。
他也算大概對自己妹妹一家的做法有些了解,如果真是鐵面無私完全可以把夫妻倆送到監獄,尹華送到少管所。
可那畢竟是尹家最后的獨苗,如果真要是這樣,一輩子可真就毀了。
只是…
如果不秉公辦理,自己又怎么和張琦交差?自己這輩子的政治生涯基本算得上結束了,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可能性絕對是零。
用自己的前景換家人的安定?尹天池一張臉接連變了好幾次顏色,似乎下定決心了。
“張琦,我想替我妹妹一家求個情,我會讓她們找個小城市踏踏實實過日子…”尹天池咬了咬牙終于說了出來。
“可以,但你應該知道求情之后的結果。”淡然的點了點頭,張琦玩味的笑了一下,隨后靜靜的看著尹天池輕聲說道。
“我知道,但尹華畢竟是尹家唯一的孫子。”苦笑了一下,尹天池忍不住嘆了口氣。
別人一直不知道,他并沒有生育能力,所以即便到現在都沒有孩子,尹華則成了尹家唯一的獨苗。
“那你也應該知道,你這么做尹天鳳一家會怎么想。”皺了皺眉,張琦從尹天池口中聽出了一絲耐人尋味的感覺。
“怎么想?”聽著張琦電話,尹天池愣了一下,隨后咧嘴一笑,眉宇間盡是沒落。
尹天鳳不會知道他哥哥為了保住她們三口付出的代價,反而會因為被送到小城市懷恨在心,甚至老死不相往來。
“而且你應該知道,想讓狗改,就必須讓它疼。”冷笑一聲,一直期許著尹天池給出更好答案的張琦終于表態了。
“這件事我不可能松嘴,如果你給不了我一個更好的答復,那么這件事我就自己處理了。”從沙發上起身,張琦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尹天池說著。
“當然,你的仕途不會因為我有影響,咱們不在一個系統,就算有人想為難你,也會先問過我才敢給你穿小鞋。”
聲音帶著篤定,張琦自信的咧嘴一笑隨后徑直離開,只留下一個讓尹天池臉色連變的背影。
說實話,張琦并不是刻意為難尹天池,只是針對尹家三口,他們已經觸及到了張琦的底線,任何人說情都不可能緩解。
從未來城出來,張琦剛下樓準備回家,卻在拐角處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下意識的掉頭想走,但卻眉頭一皺,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地下車庫出口,一個中年女人正一臉怒色的看著一旁推自行車的女孩,臉上寫滿了不耐和憤怒,口中罵罵咧咧的沒有半句好話。
此時的女孩已經被罵的美眸通紅,想要爭論幾句但卻完全說不出話來,只是咬著下唇聽著對方的謾罵愣在當場。
一月份的冬天依舊很冷,寒風吹過女孩白色絨毛的羽絨服,輕輕刮出一絲層次感,但卻緊隨著女人的咒罵破壞掉,只剩下凍得吸了吸鼻子的女孩。
齊劉海,鵝蛋臉,瓊鼻看上去精致猶如芭比娃娃,只是顯得更加可愛蘿莉,小嘴撇著半天沒說出一句話。
“你時不時沒長眼睛?這么大的路不走,非要走我這邊機動車道,現在把我反光鏡剮了,你是賠還是怎么著?”女人的聲音張琦逆風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別在這不說話,你是誰家的孩子告訴我,都是一個小區的,咱們該賠錢賠錢,怎么著剮一下也得三百塊錢,要不你掏錢,要不你找你家長去。”女人氣急敗壞的說著,而女孩則是無動于衷。
“你聽見沒有,你不說話我可報警了,到時候我就說你劃我車,你看我敢不敢的。”看著女孩依舊一言不發,女人的耐性似乎到了盡頭,拿出手機就要打電話。
“阿姨,你別報警…”終于,女孩焦急的咬了咬下唇,聲音柔弱的說了出來。
“那你想怎么著?”看著女孩說話,女人冷漠的瞥了一眼,隨后高聲問道。
這丫頭很少在未來城里見到,十有是串門的,自己反光鏡剮一下雖然不嚴重,但心里格應,不找點事自己都說不過去。
“我這只有兩百塊五十多,我都給您行么。”紫色的布偶手套摘下,女孩露出一雙白皙的小手,隨后從兜里掏出皺皺巴巴的一把錢,又拿出兩張紅色的老人頭,疊整齊之后攥在手里。
瑟瑟發抖的女孩終于在拿出錢的時候流下了眼淚,只是掩藏的很好,沒被任何人發現,即便是對面的女人。
“真是倒霉,算了你給我二百塊錢得了,這是就算這么過去了,以后看著點,別貼著機動車道騎車。”不耐煩的擺擺手,女人一臉‘我是好心人’的表情說著。
“那謝謝阿姨,我以后注意。”忙不迭地點了點頭,女孩連忙將兩百塊錢送了過去,但下一刻,卻被遠處的一個聲音喊住了。
“等等。”
遠處,張琦一邊聽一邊看,一張臉從古怪變成惱怒,最后則是完完全全的淡漠,大喊了一句,小跑著朝著兩人溜了過來。
張琦并不想出面,畢竟那個女孩她躲還來不及,更何況再去上趕著湊過去,只是他聽著女孩委屈的聲音,終究下不了狠心去撒手不管。
很快,張琦已經走到了兩人對峙的跟前,連理都沒理女孩一下,冷笑著上下打量了一下女人,又看了看剮掉一塊漆的反光鏡,‘嘎巴’一下,把整個鏡子掰了下來。
“沒人教過你,機動車道有60公分要讓給非機動車和行人么?”
寒風中,梨花帶雨朦朧了女孩的視線,但熟悉的聲音和突然攥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滿是熱度的大手讓女孩愣了一下,努力的朝著張琦的方向看去,一雙眼滿是不可置信,瞪得好像娃娃一樣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