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佳一的擔心是有理由的,因為她認識劉飛,清楚他的底細和手段,劉飛姚廣馮庸,在大學里就是鐵三角關系,走上社會之后,各自在不同領域發展,三個初出茅廬的小伙子靠著父輩的照顧和自己的實力殺出一片天,被外界稱之為京城三劍客。
京城三劍客雖然年輕,但已經是政軍商三界重量級人物,他們發家的手段粗暴而簡單,就是對民企下手,強取豪奪,屢試不爽,企業到手之后或者拆分重組,或者打包上市,從而獲取暴利,玩的是空手套白狼的絕活。
但是青石高科落到他們手里,可能就是殺雞取卵的結局,本來這種情況是可以避免的,不過鄭佳一從特殊渠道得到了一份病歷副本,知道夏青石病情加劇,可能維持不了太久了,這才是壓垮青石帝國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仿佛已經看到,青石高科被分割成好幾塊,研發部門賣給美國某高科技公司,生產部門賣給國內同行,辦公大樓招租,出租車公司賣給淮江出租,地皮收回重新掛牌,至于吞并青石高科的手法,估計會無所不用其極,稅務查賬,偽造遺囑,破產清盤,政府介入,干這個業務,三劍客駕輕就熟,爐火純青。
在常人眼中,青石高科依然是生機盎然,欣欣向榮的高科技企業,但在鄭佳一眼里,這家企業就像是沒碰上冰山前的泰坦尼克號,看起來光鮮,其實危機四伏。
鄭佳一收拾行李,下樓退房,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府前街省委家屬大院,她是下午的航班飛香港,趁著有空再去探望一下奶奶,一進大院門,就聽到震耳欲聾,節奏明快的音樂,然后看到小花園前的廣場上,一群中老年婦女正隨著節奏搖動身體,領舞的正是奶奶家的保姆,劉漢東的準丈母娘,王玉蘭。
沒想到臭名昭著的廣場舞都蔓延到省委家屬大院了,鄭佳一苦笑著搖頭,繞道過去,按響門鈴,開門的竟然是劉漢東。
原來劉漢東剛從交警支隊辦完事回來,想到很久沒來看爺爺奶奶,就順道來兜了一圈,大家坐在客廳里聊了一會,潘奶奶就開始抱怨,說你們都三十多了怎么還不結婚,還不生娃。
鄭大小姐一言不發,微笑著給老太太削水果,反倒是劉漢東看不過眼,幫她分辨了幾句,鄭佳一向他投去感謝的一瞥。
門口一陣喧鬧,是王玉蘭回來了,她熱情的和鄰居打著招呼,開鎖進門,見到沙發上坐著鄭佳一便大呼小叫起來:“哎呀,佳佳回來了,怎么也不提前打個招呼,我這就買菜去,中午在家吃,別出去浪費錢。”
樓上下來的鄰居忍不住探頭探腦,鄭杰夫地位高,鄭家老太太住在這里就跟隱居民間似的,能見到鄭家小輩來探望老太太還挺稀罕的。
王玉蘭自來熟,已經以高干家屬自居了,在家屬大院混得風生水起不在話下,她當了半輩子小市民,跟馬國慶過了二十多年苦日子,如今也得瑟起來了,氣度都和往常大有不同,不過鄭佳一卻不給她這個面子,站起來說:“阿姨,別麻煩了,我這就走,兩小時后的航班,不能耽誤。”
“吃了飯再走吧,到家哪能不吃飯。”王玉蘭客氣著,腿卻不動,她有眼色的很,知道鄭大小姐肯定不會留下吃飯。
“真的不用了。”鄭佳一笑道,又俯身在奶奶耳畔大聲說:“奶奶我走了,下回再來看您。”
“這就走了,看把孩子忙的,趕明讓你爸爸給你調個清閑點的單位。”潘奶奶說。
王玉蘭說:“漢東,你去送送。”
劉漢東也起身:“我送你。”
“謝謝,真的不用,我叫了出租車。”鄭佳一婉言謝絕,不過還是拗不過劉漢東,兩人出了門,劉漢東摸出車鑰匙按了一下,停在路邊的路虎攬勝閃了閃燈。
鄭佳一笑了:“你換車了。”她注意到這輛路虎和自己春節期間開的那輛路虎一模一樣。
兩人上了車,劉漢東驅車直奔機場,一路閑聊,快到地方的時候,鄭佳一突然將話題轉到青石高科方面。
“青石高科最近或許會有麻煩,你當心點。”
劉漢東點點頭:“我明白。”
路虎攬勝停在機場候機大廳前,鄭佳一提著小行李箱下車,關上車門揮手告別,走進機場,在航空公司的自助取票機前打印登機牌,她是白金級會員,有專門的貴賓室候機,一進貴賓室,立刻有工作人員迎候:“鄭小姐您好,劉市長已經等您很久了。”
貴賓室里赫然坐著近江市長劉飛,他笑容可掬的站起來:“佳佳,來近江怎么不通知我一聲。”
鄭佳一淡淡道:“出差而已,用不著麻煩。”
劉飛興致勃勃:“就算只是過路,也要盡一下地主之誼嘛,你還記得那年你去美國,我跑去機場送你,結果塞車,飛機起飛了我還堵在三元橋…”
鄭佳一打斷他:“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工作人員早就退了出去,給兩人留出了私密空間。
劉飛炯炯有神的雙眼看著她,動情的喊了一聲:“佳佳,其實我這么多年以來一直沒有忘記你,你看,你送我的掛墜我還帶在身上。”
鄭佳一說:“不好意思,我要去買些東西,失陪。”提著行李箱轉身出去了。
劉飛懊喪無比,又不能追出去,只好悻悻離去,他是今天早上才收到姚廣的信息,說邊檢方面的情報顯示鄭佳一在近江口岸入境,本想借此機會顯示誠意,彌補裂痕,沒想到事與愿違,人家根本不吃這一套。
回到車里,黑子說:“老板,剛才三哥打電話來說安排妥了,讓你不要擔心。”
劉飛一驚,氣急敗壞:“這個老三又自作聰明,打電話找他!”
黑子接通電話遞過來,劉飛破口大罵:“老三,你還能成熟點不?說了讓你收手,不要再繼續,逼得夏青石魚死網破,對誰都沒好處。”
馮庸的聲音傳來:“老大,你越來越保守了,你看姓夏的那個吊樣,根本沒把你放在眼里,不懲罰一下他,咱們三劍客以后怎么混?你放心,這事兒是老二和我一起策劃的,絕對萬無一失,我們聘請的是業界排名前三的國際職業殺手,不管那丫頭片子逃到天涯海角都能揪出來,到時候把她手指切幾根下來,給姓夏的寄過去,哈哈哈,我敢保證他的表情絕對精彩。”
劉飛深吸一口氣道:“老三,這件事我不知情,懂么?”
“必須的,這事兒和你沒關系,純粹是我和老二為爭一口氣干的,老頭子們怪罪下來,我和老二扛著。”
馮庸掛了電話,劉飛閉目沉思,上次的事件影響很大,姚廣被他舅舅叫去罰跪扇耳光,馮庸也被家里訓了個狗血淋頭,但越是這樣,越是激起他們的爭強好勝之心,事情反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汽車行駛在機場高速路上,劉飛躺在后座思考著下一步的對策,前路漫漫,荊棘密布,是退縮還是前行,是避讓還是應戰,他感覺自己就像是濁浪滔天的大海上一只展翅翱翔的海燕。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劉飛猛然睜開眼睛,又恢復了往日的霸氣。
交警支隊,劉漢東代表火雷與受害者家屬商談賠償,受損車主好打發,賠個幾萬塊就完了,可坐在火雷摩托后座上的女孩家屬卻不依不饒,不但要求百萬賠償,還要把火雷告上法庭。
女孩是本地人,20歲,無正當職業,每天傍晚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夜總會玩,陪搖、散冰的事兒都干,她家里很窮,父母離異,下面還有個弟弟,她爹是個老混混,糾集了一群社會人員妄圖施加壓力,可是發現對方來的是劉漢東之后,社會人員全都萎了,支支吾吾說不出狠話來。
劉漢東也不仗勢欺人,這事兒是火雷不對,理應賠錢,他提出打對折賠五十萬,一番討價還價,最終以六十萬成交。
至于火雷毒駕責任,劉漢東費了一番周折也給擺平了,如果換做一般人,光這些事情就夠折騰幾個月的。
來到醫院,火雷還在重癥監護室躺著,家屬不能陪護,每次只能有一個人進去探視,火聯合在外地進行紅歌匯演,剛風塵仆仆的趕回,包租婆愁眉緊鎖,不停地抽著煙,兒子不死也得殘疾,還得賠人家幾十萬塊錢,火家雖然有些家底子,但也不過二三十萬,這下山窮水盡,一夜回到解放前。
一家人正在犯愁,忽然火穎靈機一動說:”我哥肯定有錢,他前天還嚷著說要買哈雷呢。”
火雷的錢夾子被找了出來,里面有一張銀行卡,醫院大廳里就有自動取款機,劉漢東陪火穎下去取錢,插卡查詢,輸入火雷的生日數字,果然猜對了密碼,按下查詢鍵,兩人都驚呆了。
賬戶余額顯示只有八毛錢。
火穎懵了,喃喃自語道:“不可能啊,我哥鐵定有錢,他大金鏈子戴著,好煙吸著,怎么可能就八毛錢。”
劉漢東說:“錢估計藏在隱秘的地方了,走,去你哥住的地方搜。”
火雷已經不再住鐵渣街家里,而是在金樽附近的高檔小區租了一個三居室,房子挺大,裝修的也不錯,不過被火雷弄的又臟又亂,客廳茶幾上擺滿用過的冰壺,垃圾桶里塞滿一次性發泡飯盒,飲料罐,酒瓶子,甚至還有一只保險套軟塌塌的趴在垃圾桶邊緣。
劉漢東和火穎翻箱倒柜,足足找了一個鐘頭依然沒有收獲,劉漢東尿急去上廁所,尿了一泡按了水箱,卻不見沖水,心中頓生疑惑,搬開水箱蓋板,里面沒有一滴水,而是塞滿了成捆的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