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精密劇本

　　這一天上午，畢夏朱建業等人聚集在電影學院表演系教室。表演系課程相對于其他課程來說要更具開放性，他們除了平時在普通教室上課之外，還有一間很寬敞的階梯教室用來平時上表演課程專用，這在表演專業有個名詞叫做解放天性。

　　畢夏等人今天借用這個階梯教室自然是蕭央和王利兩位老師的功勞。今天是這個小劇組第一次聚集，主要是大家相互熟悉一下，下午就將正式拍攝。

　　“小子，你那位‘初戀’到底是哪位，這么多天你都不說，是舍不得嗎？”黃旭亦用胳膊勾著畢夏脖子，惡狠狠地說道。

　　“我說了你也不認識啊，再說等會不就能見到了嗎。”畢夏苦笑著回道。在畢夏遇到劉語菲第二天，就接到她電話，答應出演校花一角，這讓畢夏放下心頭大石，她這樣的條件要是不演戲真是白瞎這份氣質與絕美容貌。

　　在劉語菲答應畢夏之后，他就告訴兩人不需要在尋找演員了，校花與郝蕾角色都已就位。因而接下來他每天就會受到黃旭亦的盤問，可是人家劉語菲只有今天才會過來，他也沒有辦法。

　　“呵呵，大家好，我是郝蕾！”一個大媽似笑聲傳來，伴隨著爽朗利落，郝蕾胖胖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真是郝蕾啊！”黃旭亦夸張圍著郝蕾轉了兩圈。他有些佩服畢夏，這姑娘與劇本中角色太貼了，不知道他從哪里找來的。雖然他也曾聽畢夏介紹過，但親眼見到還是忍不住感嘆。

　　“如假包換！”郝蕾伸出胖乎乎的手臂，拍了拍胸口。

　　教室里有十幾個人，除了兩位主角，黃旭亦自告奉勇擔任攝影，他對這方面有些天賦，朱建業有過一次拍攝經驗，他擔任副導演來輔助畢夏掌控劇組。其他的都是這次參加演出的校友，其中有一位燈光師，是一位已經畢業的學長，這次特地過來幫忙。

　　郝蕾轉頭掃視了一圈，然后將目光聚集在王利身上，她走到王利身邊，胖胖的身軀和王利消瘦的體型成一個鮮明對比。“死鬼，你多大年紀了，還參加‘快樂男聲’，你還跳的動嗎？”郝蕾一手插著腰一手指著王利說道，神情好似一位中年婦女呵斥著自己男人。

　　蕭央和王利兩人對視一眼，看出對方眼神都帶著驚喜，這個姑娘演郝蕾真是絕配。

　　“呵呵…”郝蕾不等對方開口，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兩位老師，不好意思哈，剛才…”畢夏在電話中曾大概向郝蕾介紹了一番這次劇組的情況，相比起畢夏他們不是師生就是校友的關系，她無疑是一個外人，這才想出這么一招，順利讓大家接受她。

　　“兩位哥哥，我鄭重給你們介紹一下，郝蕾，片中‘郝蕾’的扮演者。”畢夏上前一步，指著郝蕾介紹道。

　　“她真的叫郝蕾？！”

　　“巧的夠可以啊！”

　　兩人驚奇不已，這樣的事情可真少見，不只是名字一樣，當真是連體形都一樣，就好像是劇中人物原型一樣。

　　“哈哈，我剛開始聽畢夏說起時也嚇一跳。”朱建業也笑著說道，他們畢竟每天都在一起，一次次討論著影片細節，所以他聽畢夏介紹過，當時也一片驚訝。

　　“你好，請問這里是《老男孩》劇組嗎？”這是一個清脆清冷的聲音傳來。

　　全體聚集在一起的眾人下意識轉頭看向門口，之見門口站著一個姑娘，一身白色連衣裙，一雙純凈明亮，不帶雜質的眼睛，挺俏的小鼻子，水嫩若凝脂的如雪肌膚，純凈的如夢如幻。

　　“你終于來了，就等你了！”畢夏看見劉語菲到來，最后一點擔心也消散無蹤，笑著走向她。

　　“答應過你的，大導演。”劉語菲性格清冷，帶著與生俱來的高貴，但她絕不是那種整天穿著公主裙的女孩，通過這幾天溝通，畢夏知道她很像金老先生筆下的‘小龍女’，外表冷淡，內心有著不為人知的火熱。

　　她也是一個普通女孩，會吵會鬧，喜歡帆布鞋和破牛仔褲，不過正是因為這樣，畢夏越是覺得真實。

　　劉語菲的出現惹得眾人頻頻側目，當真是美得一塌糊涂。話說眾人都是電影學院的，相比起其他大學，可謂是美女集中營，群芳爭艷，眾人對美女也都有一些免疫。

　　只是劉語菲不同，她不一定比電影學院這些女同學漂亮，但是她那淡然，清冷，還有那份貴氣，使得她的氣質尤為突出，格外吸引人。

　　“你平時不是挺鬧騰的，怎么這會這么安靜！”朱建業推了推一個人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黃旭亦。

　　“哎，我終于知道畢夏口中那個‘初戀’的意思了！”黃旭亦難得深沉一把。這句話也引得眾人不住點頭，劉語菲不施粉黛，她站在那里就是不自覺吸引大家目光。那么鮮明，那么美好，眾人都情不自禁生出‘我們的初戀就該如此’這種感覺。

　　新一代導演與老一代導演在工作上最大的不同，就是“說戲”和“侃戲”的區別。老派導演在拍攝前，將所有相關演員聚到自己面前，分別把整個劇本給他們說一遍，將自己對這一場景的理解，要求以及需要達到的目的告訴演員，啟發演員表演時發揮與把握。

　　這一過程中演員并不參與劇情的創作，也不需要考慮劇本是否存在某些問題，他們唯一需要的就是將導演的意圖準確生動的貫徹。

　　但是到了新世紀，這一點發生根本性改變，新生代導演在拍攝前會召集演員以及相關主創人員在一起侃戲，這在導演課本里有一個相對專業的術語叫“攢戲”。

　　所謂“攢戲”其實就是一大幫人坐在一起預習一整遍電影一個多小小時的戲份，畢竟劇情是演員演的，許多時候，劇本中各個角色的情感邏輯與對白把握會影響其他人的表演，所以拍攝前的預演非常重要。

　　當然“攢戲”不是說就拋棄說戲，“攢戲”只是定下整個電影的基調，它根本目的就是讓演員也參與到創作當中，而不是一個勁盲目去演。

　　每一位導演都有自己對一個劇本的理解與想要表達的東西，因此在拍攝中說戲是必不可少的東西。而演員特別是一些實力派演員，他們對一些角色往往也有自己獨到的理解，可能在某些片段靈光一閃，賦予了這個角色新的形象，這也可能就是整部影片最出彩的地方。

　　“攢戲”只是增加了演員以及相關人員與導演的溝通，讓大家都參與到劇本創作中來，讓電影更加符合邏輯與縝密，這是電影史上的進步。

　　畢夏三人在眾人坐下之后，開始分發準備好的手稿。這也是以后劇組用的正式劇本。見眾人都打開劇本之后，畢夏拿出導演架子，干咳一聲：“開始吧，先排一遍。”這一刻，畢夏雖然臉上依舊掛著溫和的笑容，但神情卻多了分肅穆和自信。

　　朱建業馬上心領神會，對著劇本就開始念起旁白：

　　“場景一，肖大寶與王小帥參加‘快樂男聲’復賽。”

　　現場突然一片沉默。本來就該蕭央他們順臺詞的，可他們卻全部都沒有出聲。不一會蕭央抬頭看了一眼畢夏，感慨道：“不好意思啊，畢夏。可是你真給我們一個大驚喜。”

　　眾人聞言，紛紛看向手中劇本手稿，因為其他人本來戲份就不多，之前就收到劇本，對白都了然于心，如今見蕭央這么說，這才好奇劇本中有什么奧秘，這一看可不得了…

　　這份劇本是一份介乎于分鏡頭劇本與舞臺劇劇本之間的劇本。

　　所謂分鏡頭劇本就是俗稱的導演劇本，每一個分鏡頭劇本都會有要求，燈光，拍攝，角色心理分析，預想效果等等。可以說一個完善的分鏡頭劇本在手，哪怕是菜鳥也可以將電影拍攝出來，甚至不會太差。

　　而舞臺劇劇本，就是在每句對白上面標注了時間，一句話要多少秒說完，接話的要多少秒，都有精確的標注，這是因為舞臺劇現場演出都是固定時間，現場演出中每個人臺詞都是規定的，否則如果某個演員為了顯示自己，拉長臺詞或者有太多即興的演出，就不得不壓縮其他人的戲份，這就會直接導致劇情混亂，所以才有這么嚴格的規定。

　　影視劇中很少有人會把劇本搞的如此精密，不用說舞臺劇劇本了，哪怕是分鏡頭劇本，一般也都是只有角色分析，導演預期與要求。原因在于，要制作如此精密的劇本，首先導演本人要具有超高的表演邏輯，需要花費大量的精力反復嘗試才能定稿，一般的導演哪有這個水平或者時間，通常都會讓演員自己發揮，然后后期交給剪輯師控制。

　　而畢夏不同，他腦海中有著完整的影片，哪怕有一些改動，他也通過自己遠比常人發達的大腦模擬。而且膠片很貴的，能省自然是省點好。

　　電影拍攝一直在進步，七八十年代，香江、寶島影視業先于內地開始蓬勃發展，那個時候拍電影甚至都沒有劇本。很多時候都是導演一個想法，然后找人寫出粗略的劇本，就搭臺拍攝。畢夏得到記憶中有一位導演就是這樣的導演，他拍電影沒有劇本，他會要求演員一直演，直到他感覺到是他需要的感覺為止，很多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需要什么，而演員只能盲目去想象。因此他的電影永帶有強烈的個人風格，極端風格化的視覺影像、富有后現代意味的表述方式。

　　同樣也正是因為這樣，那個年代的導演和演員實力都非常強勁，他們需要自主發揮的地方太多，那個年代的電影也充滿了想象。

　　畢夏的劇本沒有完全按照舞臺劇去限定演員臺詞時間之類，他的劇本對場景還原很詳細，對角色對話和心理分析異常精確，卻對演員表演沒有太多硬性規定，因為他不想束縛演員的天性。

　　有的時候即興發揮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一部片子不是一個好導演或者一個好演員就可以的。它就像一部精密儀器，需要每一個零件精密合作才能完成的出色。

　　劉語菲第一次接粗電影，她安靜坐著聽著大家對畢夏這份劇本的感慨和驚嘆，心中微起波瀾，電影世界的精彩初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