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巍在《曾經的你》里面唱“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年少的心總有些輕狂,如今你四海為家”,這就像尚未離開鳳凰村時候的趙出息,或者像大多數尚未走出井底時候的小人物們,帶著一腔熱血,或理想或夢想或最簡單的想法,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個時候年少輕狂,不知生活酸甜苦辣,不知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可這一切在他們眼里,都不過是過眼云煙,不足為懼,因為他們堅信,未來是美好的。
李宗盛在《愛的代價》里唱“走吧,走吧,人總要學著自己長大,走吧,走吧,人生難免經歷苦痛掙扎,走吧,走吧,為自己的心找一個家,也曾傷心流淚,也曾黯然心碎,這就是愛的代價”,這便是一個男孩成長為男人的經歷,經歷世事,傷痕累累,終于拋去純真幼稚浮夸,變的滄桑世俗現實等等,一個男孩到男人到底有多遠,到底需要受多少次傷,這誰都不知道,只是知道,每受一次傷,這個男人都會強大一分,只是這個代價,有時候,太疼。
就像此時此刻的趙出息,從走出鳳凰村那天起,便歷經挫折,老天似乎在告訴他,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的道理,可這些,趙出息從來都不在乎,就像他總是嘟囔的,最窮不過要飯不死總會出頭,只要不死,他就還有斗志,還會往前爬,因為他知道,他的肩上扛著太多東西,扛著老村長和村民們的期望,扛著小平安的理想,扛著鳳凰村孩子們的未來,他好像從來沒想過為自己干點什么事,他每次權衡利弊的出發點都是鳳凰村。
這就是趙出息,一個傻的讓人心疼的男人…
三樓客廳地板上,趙出息頭發凌亂,雙眼通紅,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抓破,聲音也早已經沙啞,那種苦,苦到無法形容,苦到你就算是感同身受都無法理解的疼。
這個年少父母雙亡的男人,在鳳凰村忍饑挨餓的時候沒有哭過,在祁連山里走丟近兩個月的時候沒有哭過,在把他辛苦養大的老和尚死的時候沒哭過,在那個聰明到連老和尚和李青衣都夸獎的小平安走的時候沒哭過,在走出鳳凰村顛沛流離從西寧道西安,被紈绔子弟徐少卿踩的跟狗一樣的時候沒哭過,在被最信任的人出賣遭人陷害被人追殺的時候沒哭過,在狼狽滾出西安時候也沒哭過,在剛剛被人偷襲刺殺都像沒事人似的,就連在傻傻的十六號走的時候以及每天跟著自己總以為有天能出人頭地的韓三強死的時候,他也只是紅眼流淚,卻從來沒如此模樣的哭過。
這一刻,他像是把積攢不知多少年的所有眼淚都哭光,又有幾個人能理會這種世界崩塌的感覺,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變的毫無意義。
樓下二樓客廳,一幫人坐立不安,沒人說話沒人吱聲,淚流滿面的齊思心疼的嘴唇發白,徐林實在是受不了這種氣氛,忍不住起身道“我去陽臺抽會煙”
和徐林差不多,黃土被這種氣氛壓的喘不過氣,緊跟著起身道“我跟你去”
沒多會,客廳只剩下坐在沙發上不知所措的齊思芙蓉以及被李成軍攙扶著坐在沙發上的李青衣,齊思很想上去看看趙出息,卻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打擾他。
芙蓉算得上在坐的人里面最為冰冷的,最先恢復平靜,見過太多生離死別家破人亡的她,也只得唏噓感慨。因為這種傷,只能是自己承受,自己去扛,自己去添,別人幫不了你。
從二樓到三樓,趙出息傷口滴下的血有些觸目驚心,訴說著剛剛發生的一切。李青衣早已擦干眼淚,她知道自己得比趙出息要堅強,不能讓趙出息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沒了鳳凰村,以后,她就是趙出息的親人,誰都不能欺負趙出息。
李青衣伸出手擦掉齊思的眼淚,自嘲道“讓他哭吧,哭出來好受些,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哭出來總比憋著好受”
齊思想到自己男人所經歷的這些事情,淚如雨下,李青衣根本擦不掉,卻依舊在擦。
“后悔選擇他么?”李青衣像是婆家人一樣詢問齊思。
齊思堅定不移的搖頭,只是感覺在這個女人面前,如同有趙出息在自己身邊一樣安全溫暖。李青衣,她知道李青衣,更知道李青衣在趙出息心中無可替代的地位,或許連現在的自己都不如李青衣吧。一個在西北落后破落不堪的小山村堅持支教三年多時間,這已經不是普通的女人,沒有強大的內心世界,是如何都支撐不住這樣的決定和行為。
李青衣已經超出她所能理解的范圍,而她注定做不成李青衣…
“以后還會跟著他?”李青衣再次問道,她已經很累很累,已經多少個夜晚沒有休息好,這次更是沖破所有阻攔,剛回北京,便來成都,為此,家里那尊不動如山的老佛爺差點發怒。
齊思這次不再搖頭,而是重重點頭,不管怎么樣,不管趙出息以后是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梟雄也好,還是功虧一簣一事無成的小人物也罷,齊思注定會不離不棄。
李青衣再次擦掉齊思的眼淚,語重心長的說道“那就不能再哭,他不喜歡自己的女人哭,你得比他堅強,不能讓他看到你為他傷心,不然,他會比你更難受”
齊思使勁的擦掉眼淚,因為是直接從機場回來的,還穿著川航的空姐制服,臉上的妝沒來及卸,此刻卻早已經被她哭花,卻依舊是那么的漂亮,她早已經不害怕了,因為她堅信不管發生什么事,趙出息都會拼命保護她。至于今晚發生的這一切,齊思注定終生難忘。
齊思動作有些凌亂的擦著眼淚,強行讓自己破涕為笑,可淚水依舊止不住的流。
時間已經不知過去多久,李青衣有些擔憂樓上的趙出息,自然不是擔憂趙出息可能自殺這種滑稽的事情,在她眼里,所有人都可能尋死,而趙出息不會。她擔憂的是趙出息身上的傷,李青衣怎么沒注意到趙出息狼狽的模樣,蓬頭污垢滿臉是血,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有好幾處刀傷,她不問,不代表她不知道。
“齊思,我們上去看看他”李青衣主動拉著齊思的手起身道,齊思很順從的跟著起身,這種場面,她很難像李青衣那么的冷靜,只能把主動權交給李青衣。
兩人向著樓梯方向而去,走到半路上,李青衣似乎感覺到跟在自己后面的李成軍,轉身道“哥,我沒事,你幫我守著,誰也不準上來”
李成軍看著眼前這傻妞憔悴的樣子,自己卻無能為力,不禁覺得自己廢物一個。只得停下腳步,站在樓梯口守著,按輩分,她得喊自己一聲小叔叔,可她從來不喊,總是喊哥,慢慢的他也便習慣了。
芙蓉想跟著上去,畢竟她也擔心趙出息的安危。
可沒走兩步,標準部隊寸發的李成軍冰冷道“青衣說,誰都不準上去”
“你攔不住我”芙蓉冷哼道,略有些生氣,畢竟這是牧馬山蔚藍卡地亞六號別墅,哪能被別人控制。
李成軍冷笑道“是么?”
說話的同時,李成軍已經掏出隨身佩戴的槍,徑直指著芙蓉,這次他是冒著受處分的危險戴著配槍,因為他知道青衣是要來成都見趙出息…
芙蓉瞅見李成軍手中的配槍,一臉震驚,不禁開始猜測眼前男人和那個叫李青衣的女人的身份。無奈,芙蓉只得停下腳步,選擇妥協。
李成軍見芙蓉態度不錯,終于放下槍,沉聲道“有酒么?白酒”
芙蓉臉色微變,本不想搭理,可還是點頭道“五糧液?瀘州老窖?茅臺?”
“瀘州老窖”李成軍隨口說道。
芙蓉隨即轉身離開去拿酒,這一晚,注定不會平靜…
三樓客廳,筋疲力盡聲音沙啞的趙出息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睡著,就那樣直直的躺在地上,他實在是太累了,從走出鳳凰村開始,他的神經便一直緊繃著,從來沒有放松過,直到今天依舊如此。
已經上樓的李青衣和齊思瞅見趙出息已經睡著,愈發的心疼難受,李青衣感慨道“睡吧,睡著了便能忘記這一切”
齊思忍著淚水再次奪眶而出的沖動,跑進房間里,抱著枕頭和兩條被子出來,一條鋪在地上,躡手躡腳將趙出息挪過去,隨即給趙出息蓋上另一條,然后把他的頭放在枕頭上。
如果是平時,這么大的動靜,可能早已讓警惕性頗高的趙出息驚醒。可這一刻,趙出息徹底昏睡,似乎根本不想醒來。至于李青衣,則查看趙出息身上的傷,還好都是些小傷,沒有致命的大傷,明天再包扎也不遲。
收拾完趙出息,齊思和李青衣便坐在旁邊的沙發上,安安靜靜的守著趙出息,李青衣深深嘆氣道“既然累了,那就就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