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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出息覺得今晚從晚宴開始后,氣氛便一直處在悲傷當中,大家看似有說有笑并無太大反應,可又有幾個人不是在敷衍,簡姨的落寞對這個圈子的沖擊力有多大,至少現在誰都想象不到。用陳濤所說的,這個圈子也就簡姨能壓得住…
趙出息不知道簡姨和宋青瓷聊過什么,以至于宋青瓷出來后便失神發呆,想必更多的是給她叮囑關于西蜀集團的事情。當趙出息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他能感受到背后幾個人異樣的眼神,黃土、芙蓉、宋青瓷,趙出息有些不解。
書房里,簡姨坐在陽臺上,身上上披著絲質披肩,不知不覺夏天已經快要離去,十月初旬的晚上不再像先前那么的悶熱,反而有些微冷。簡姨背對著趙出息,趙出息百感交集,簡姨的背影瞬間給他種遲暮老人的蒼老和落寞以及孤獨。趙出息心里在想,或許,簡姨真的是孤獨的。
這個書房,趙出息來過不少次,卻很少仔細觀察,四周的墻面皆被書架覆蓋,密密麻麻塞滿國內外各種分類的書籍,還有個可以找書的小梯子。進門這快空地有兩個雙人沙發和木質的茶幾,茶幾上擺著一套茶具和紅酒杯。正對的方向則是一套紫檀桌椅,紫檀桌子很大,上面放的東西很雜,復古的臺燈,蘋果筆記本電腦,還有文房四寶,簡姨偶爾會練練字,算不上大家,功底卻也不淺,都說練字練性,簡姨這種老妖級別的boss,想來字不會差。書桌的右邊是陽臺,書桌的左邊有一張躺椅和落地臺燈,簡姨便是坐在這里看書。
至于陽臺上,只有對布藝單人沙發,簡姨此刻便坐在那里,趙出息緩緩走過來,隨即站在簡姨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簡姨回頭輕聲道“坐吧”
趙出息這才坐在簡姨的對面,肆無忌憚的看著簡姨并沒有被歲月摧殘多少的臉,比那些瓜子臉錐子臉鵝蛋臉都要圓潤不少,趨于完美和中庸,有種母儀天下的味道。
“姨,你真的可能坐牢?”趙出息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簡姨回過頭苦笑道“出息,想來你很早便已經聽到這個所謂的謠言了,其實它不是謠言,是確有其事,我不是可能坐牢,而是肯定會坐牢,至于坐多長時間,尚不知道,有可能死緩,有可能無期徒刑,有可能二三十年”
死緩,無期徒刑,二三十年,這樣的結果不得不讓趙出息震驚,如果真是這樣,趙出息便不難理解郭青松他們為什么不來,這等于簡姨再怎么厲害,這個圈子終究會脫離她的掌控,不如提前下手,先到先得。
趙出息不知到說些什么,安慰簡姨?簡姨的內心世界比他強大,這個沒有必要。
“走到我這個位置,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不過是高層博弈的結果,沒判死刑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何況我已經保全這個圈子,沒有讓更多的人和我落得同樣的下場”簡姨頗顯無奈道,這是他們幫自己爭取到最好的結果,要是沒有這些老朋友,估計自己和李公權的結果一樣。
趙出息明白,簡姨這是犧牲自己,保全大家,他不得不苦笑,或許這幫人不僅不會感激簡姨,相反還會漁翁得利。
“這便是姨所說的仁至義盡?”趙出息皺眉問道。
簡姨準備摩挲手腕上的翡翠玉鐲,才想起已經送給趙出息,搖頭道“畢竟都是跟著我多年的老伙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每個人都有妻兒子女一大堆,過了十幾年刀口舔血的生活,還沒享福,總不能讓他們后半輩子在監獄渡過?姨沒那么狠的心去犧牲他們,只能給他們條活路。不過他們要是不識趣,自找死路,那我便由著他們去,我不是什么活菩薩”
趙出息這一刻才感覺到,簡姨是真正有血有肉有情有義頂天立地的大梟雄,她爬到川渝翻云覆雨這個位置不無道理,只是他看不清簡姨的內心,簡姨在他面前,像是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像是虛無縹緲的云霧。
“姨,剛剛在外面,青瓷問我,你累么?”趙出息感慨道。
簡姨感興趣道“你怎么回答的?”
“我說累,誰不累呢?”趙出息如實說道。
簡姨默認點頭苦笑道“是啊,當你選擇這條路后,你越往前走,越不能回頭,后面是萬丈深淵,前面布滿荊棘。走了這么些年,能不累么,可再累,你都得往前走,荊棘總比萬丈深淵好吧”
趙出息深深嘆口氣,這氣氛壓抑的讓她難受,他雖說認識簡姨沒多久,簡姨那會還給他設局讓他往里跳,可趙出息沒埋怨過簡姨,光是簡姨壓下自己在成都這個消息,而沒有告訴六叔這件事,便讓趙出息很感激。如果是別人,一個毫無是處的趙出息,一個讓西安大佬欠個人情的機會,哪個對自己有利,相比很多人都會選擇后者。何況跟著簡姨后,簡姨對自己不薄,更是讓他學到很多東西。
“出息,說說你當初第一次見我時的印象,姨想聽聽”簡姨突然問道,貌似很感興趣。
趙出息有些意外,尷尬的撓頭,想了想回道“見姨第一面的時候,覺得姨很冰冷,很有氣質,氣場很強大,周斌和吳上善在你面前都不敢囂張,我心里在猜,這個徐娘半老的女人到底什么背景,這么厲害。后來帶著姨逛古跡,慢慢接觸,覺得姨并沒有那么可怕,相反很平易近人,不過還是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我其實很多次都在試探姨會不會生氣,可每次都被姨猜中想法,心里有些驚訝”
“你那點小心思,我還能不知道,要是連你心里的小九九都猜不透,怎么和這些大佬斗,估計早就被攆走了”簡姨好笑道,笑的很隨意,不用負擔任何東西。
趙出息嘿嘿笑道“這倒是,我在姨面前不過是孫猴子見到如來佛”
“現在都敢如此拍馬屁,那會可不敢啊”簡姨笑罵道。
趙出息嬉皮笑臉,反正知道簡姨不會生氣。
簡姨突然嘆氣道“出息,以后你的路還長著,不管如何,與人交心,心存善心最好。不過卻也別信任何人的任何話,留點心眼,每件事都要有自己的判斷,要能想到所有會發生的情況以及意外。朋友可能是敵人,敵人也有可能是朋友,取決于你想要的利益和你的實力,博弈是門藝術,得慢慢掌控。對付敵人打蛇打七寸,沒有把握,便不要冒險,有時候循循漸進未必不好。遇到困境,咬牙前行可以,但退一步海闊天空也不失為一種辦法。這就像是下棋,你要游刃有余的掌控棋局,進退自如,舍棄和強求兼并,有分寸,有耐心,可以屠龍,卻也可以數目”
簡姨突然說的這些東西有些高深莫測,讓趙出息很難理解,不知道簡姨為什么要給自己說這些話。
“姨,這些是不是理我還有些遙遠?”趙出息呵呵笑道。
簡姨意味深長道“估計不遠了?”
只是這句話聲音太小,小道只有自己能聽見。
趙出息皺眉道“姨,你說什么?”
“生活中處處都是學問,得你自己體會”簡姨淺笑道。
趙出息一直在等簡姨對自己的安排,簡姨卻似乎沒有說這個話題的意思,趙出息也不好意思自己開口,便只好繼續和簡姨聊下去。
趙出息和簡姨在書房待了很久很久,足足有兩個小時,簡姨和趙出息聊每個大佬的本性和善惡,也聊簡姨很多過去的往事,趙出息問什么,簡姨都會回答,不過趙出息自然不會問那些不該問的。
凌晨十二點快到的時候,趙出息終于從簡姨書房出來,長舒一口氣。雖說臉上很平靜,可心里充滿疑惑,很好奇簡姨為什么給自己說這些事。宋青瓷依舊在客廳,尚未離開,坐在黃土的旁邊,兩人心不在焉的看電視,趙出息出來后便立即起身,趙出息沉聲道“黃土,簡姨讓你進去”
終于輪到黃土,黃土對著趙出息淡淡點頭便進去。
這時,一直守在書房門口的芙蓉難得客氣道“出息,送青瓷回去,你也早點休息,明天你會很忙”
趙出息緩緩起身,根本沒多想芙蓉話里的意思,只是好奇芙蓉姐姐居然會對自己客氣,難道是因為宋青瓷在旁邊?
宋青瓷和趙出息并肩走出客廳,芙蓉知道趙出息沒開車,便讓別墅保鏢開著簡姨的賓利送宋青瓷和趙出息回市區,或許是因為有保鏢在,趙出息和宋青瓷并沒多說什么,宋青瓷偶爾會看向趙出息,只是看趙出息的眼神有些古怪,讓趙出息摸不著頭腦。
宋青瓷住在使館區領事館路的保利中心,毗鄰著美國成都領事館,趙出息有些不放心,一直把宋青瓷送到家門口才離開,保鏢趙虎生接著把他送回到外灘小區,趙出息下車后便給齊思發短信說自己已經到家。沒走兩步,齊思便打來電話,和趙出息閑聊兩句,明天還得早班,便匆匆掛電話。
趙出息總覺得今晚的氣氛很詭異,卻又想不到哪塊不對,在樓下連抽兩根煙才上樓。開門進屋還沒開燈的趙出息嚇了跳,漆黑一片有些陰森森的客廳里坐著一人,仔細瞅兩眼才發現是二胖。
趙出息開燈換鞋進去,笑罵道“二胖,你想嚇死我?”
“出息,我和你想說些事”二胖紋絲沒動,沉聲說道。
趙出息皺眉道“什么事?”
二胖遲疑片刻,良久才一臉嚴肅的說道“明早,我會離開成都,回北京”
趙出息被二胖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打懵,愣在原地,緩過神后才問道“不回來了?”
“如果你沒什么事,不會再回來”二胖給出明確的答案。
趙出息感慨苦笑道“裝瘋賣傻快二十年了,是該忙自己該忙的事了,我想奶奶在天之靈,會看著你”
二胖沒說話,停了會才繼續道“明早我有個朋友會來成都,他是我以前學藝的小師叔,他會幫我照看你”
趙出息再次愣住,沒想到二胖會為自己考慮的如此周到,忍不住道“二胖”
二胖和趙出息一樣,有些唏噓感慨,兩人形影不離已經一年多,經歷多太多風風雨雨和挫折,如今要說分別,自然百感交集。二胖有些不忍,起身徑直回房間。
這一晚,趙出息沒有回房間,關掉燈,在客廳里抽煙想事情,最后在沙發上將就了一晚上,只是為讓二胖睡一次床…
牧馬山蔚藍卡地亞,當所有人都離開后,六號別墅再次恢復平靜,靜的有些恐怖,簡姨絲毫沒有睡意,將自己關在書房里,而芙蓉一直守在書房門口,寸步不離。
幾個小時后,天亮,整個川渝風起云涌,簡姨踉蹌入獄,臨走前指定趙出息為自己的接班人,整個川渝一片嘩然,而二胖悄然北上,離開成都,只留下一片茫然的趙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