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北野,沃恒洲,此洲形如游蛇,東為蛇首,昂揚而起,有蔥蔥灌木,伏地老藤。巖壁上金鳥為巢,白鷗做穴,每每陽升日落之時,鳥潮齊動,如云遮天,百鳥啾鳴,聲蓋潮浪,鳥鳴之聲震動百里。
西為蛇尾,探海而入,其上樹木凄凄,葉疏枝老,但卻有猛獸為患,其中尤以那鬼猿禍害最重。此怪能夠飛天潛水,皮堅肉厚,不懼刀兵,夜間啼鳴便能驚魂,時常出沒禍亂。除此之外,此處還常有海中魚怪上岸吞食人獸。
沃恒洲以西北方向六條泉流匯聚成江,堆沙積土,無盡歲月以來,變成一處肥沃土地,景色也是極為秀美。因此也有許些修士在此開辟國度宗族,竟是有千余萬人。
沃恒洲正中有一江將洲陸兩分,西有一碧山崖洞,東有一形如參芝的寶山,兩山之間有一索道勾連。此處喚作酒泉川,蓋因此處東方寶山上有一細泉,每逢晝夜交替之時便會有醇酒流出,是故川峽中江水皆有淡淡酒香,天長日久之下便即喚作酒泉川。
西處碧山崖洞有一仙府崖洞喚作凝碧崖,此處清幽雅致,壁上流泉如若掛簾,瑤草琪花,芬芳醉人,怪石搭橋,其下就是深壑幽谷,老藤纏枝,其上就是浮云飄蕩,又見白鶴盤飛,靈光飄搖。
洞崖之中有一高臺,升起莽莽霧氣,玄奧非常。這時見得高臺一座橫空石橋旁站了一碧紗少女,袖子挽起,發髻上斜插一根碧玉簪子,手中提了一個老藤編織的籃子,內中有一只酒壺。
她旁側也是一碧衫少女,模樣生得很是標致,趺坐在一張蒲團上。她轉過螓首,抿唇笑道,“妹妹你現下便要去酒泉打酒么?眼見著金烏還未入海,不必這般著急。”
“姐姐,你在此看著,聽說王師伯近日在煉丹呢。”那碧紗少女輕輕一嗔,美目掃了一眼,道,“姐姐,師伯最喜那酒泉的晨酒,小妹前去那酒泉等著,若是師伯煉成了丹藥不定歡喜賞賜幾顆。”
“好了,好了,成日得惦記著,”那碧衫少女輕輕一笑,道,“左右近來上宗也無諭令,妹妹早去早回,此處我會看著。”
碧紗少女歡喜不盡,當下從腰間取了一只磬錘,對著旁側一塊怪石輕輕一敲,天中一只白鶴引頸高吭,俄頃飛落下來。她當下便要跨了上去,便在此時就聽得一陣鈴響,她登時止住動作。
碧衫少女霍然站起,急忙叫道,“妹妹快快住了,上宗來諭令了。”
碧紗少女急急放了籃子,姊妹二人整理衣衫便即退到一側,一人急忙行到邊上點起一盞宮燈,另一人玉手一揮,一只白鶴立刻銜了一團精光騰空而去。作罷此事,姐妹二人就是垂首福身靜立一旁。
只見得那高臺上霧氣驟然籠聚,發出噼啪雷電響動。俄頃雷電驟閃,洞崖之內石壁震晃,那盞宮燈立時吐出芒光。
未有多久,就見凝碧崖一座清幽(和諧)洞府飛出兩道劍光,少頃劍光一閃到得高臺之前,就見劍光中踏出一男一女,領著十數衣袍各異的門人弟子。那當首男子三縷長髯,眉目清朗,一身秀士白袍,那女子看著三十許人,生得甚是端雅,著了一身水藍長襦,腰間一根絲帶別了四枚玉扣。
“弟子拜見門主。”二女一見就是急忙施禮道。
“夫君,不知此次上宗遣了何人到此?”那端雅女子略帶欣喜,道,“虛空挪移大陣一壞便是十數載,我等又是離不得此地,便是功行也有退后了。”
白袍男子輕一握住婦人柔荑,松了一口氣道,“夫人放心,上宗總不會虧待了我等。”
端雅婦人也是重重點首,道,“夫君,再有半甲子,你我便可前去山門修行了,也算還了我等三百載之功。”
他夫婦二人這般說著,身后弟子俱是歡喜激動。
少頃聽得一聲霹靂裂響,就見高臺上一朵祥云飄出,云光炸開,眾人皆是肅身而立。俄頃,踏出一個廣袖飄搖的清逸道人,其身后跟著五男一女,看著俱是不俗。
白袍男子當下就是施禮大聲道,“敢問是上宗哪一位真人法駕?在下項景明率門下諸弟子前來恭迎。”
云沐陽一擺袖跑,一步跨上前來,將其一扶,面色鄭重道,“項門主多禮,貧道云沐陽愧不敢當。”
項景明聽得如此之言,便知其中還有故事,也是抬起頭來,笑著問道,“原來是云道長當面,敢問上宗有何諭令,竟是 勞煩道長到此?”
云沐陽笑了一笑,灑然道,“貧道此來,貴派確實有一物托我轉交項門主。”
項景明夫婦一聽原來此人不是至羽劍派門下,當下面色狐疑。項景明看了一看,就欲發問,那端雅婦人卻是笑道,“原來是上宗貴客,不敢怠慢,還請道長到寒舍小坐。”
項景明此時也是醒悟過來,挺起胸膛,大聲笑道,“云道長,項某失禮了,還請到寒舍小坐。”他說著把手一指,道,“此是拙荊崔氏。”
那端雅女子聞之上前來斂衽一禮,道,“奴家崔氏見過道長。”
“貧道這廂還禮了。”云沐陽面容一正,打了個道揖,旋而,就是把身后三位同門一一介紹與項景明夫婦。
俄頃一行人便是有說有笑由著一碧衫少女引路往凝碧崖正殿而去。
崔氏見著田蒼海與青雀俱是金丹修為,可是卻不見云沐陽多說,便就猜測乃是門客仆役一流。當即心中也是極為重視起來,能夠收得這等金丹修士為門客,可見此人是何等尊貴身份。她心中稍稍一想,便就執了月紫劍玉手,溫聲問道,“月仙子,令師侄活潑浪漫,又是資質天成,想來就算是上宗這等良才美質也是不多見。”
月紫劍聽她打探消息便即莞爾一笑,此事云沐陽未曾交代過,是故她也是極為謹慎。微微含笑言道,“當不得道友仙子之稱。言師侄資質確實不錯,只是心思好動,平日又是有些疲懶,終究是差了一些,只盼外出游歷一番能夠長些心性。”
崔氏聞言,知曉這月紫劍是不會輕易開口的,稍稍一想,就是凝神鄭重言道,“奴家聞言我上宗八峰景致俱是不同,傳承道統也是不一。我夫婦二人在海外修行近三百載,心心盼望一日得歸山門,拜謁祖師圣像。”
“先前我與諸位同門居于玄羽峰山麓拱桁小筑,那處仙境景致壯闊,飛瀑垂落九天中,江流倒影星海劍。”月紫劍美目微微一抬,凝神道,“此山之壯闊竟是聞所未聞,更不是言語所能表述。除此之外,那至羽劍派奇景無數,山中十萬八千島,島中十萬八千山,今后道友回返山門便可觀此景。”
崔氏心中欣喜,妙目望向自家夫君,見他也是目光望來,隨而輕一點首。
項景明與云沐陽并肩而行,除了高臺之外,見得一座亭閣懸空,四角皆是懸著金鈴,又有一架石橋布滿藤蔓紅花,由那亭閣緩緩延伸而來。他指著那座高有三層的飛檐亭閣笑道,“云道長,此處乃是鄙派祖師,至羽劍派閎真人所建。原本只是一塊凸出奇石,上有一對鸜鵒棲居,后被閎真人所斬建了鸜鵒亭。”
“果真好景致。”云沐陽目光望去,那亭閣懸在空中,與崖壁交接只是一線,無數藤蔓纏繞,藤蔓上接了百十個綠色果實,再是看了一眼下方滔滔水浪,轟轟擊撞,鳴響猶在耳畔,又見許些黑背黃甲鷹嘴虎耳的異龜游弋,也是不禁撫掌贊道。
“哈哈。”項景明捻須淺笑,隨即再是往那碧綠清幽崖洞一指,只見綠色藤蔓、清流掩蓋之下,凝碧崖三字若隱若現,他道,“云道長,請。”
云沐陽清聲笑道,“項門主盛情。”旋即便與項景明一同步入凝碧崖,去了半刻見得內中洞窟明敞,石壁皆有明珠懸掛,到得正殿見得一顆半尺明珠高懸,好似皓月在空。而那明珠之下則是深不見底的溝壑,有千百石柱浮起,石柱之上纏滿花藤。
項景明輕一拍手,一直白鳥飛來,旋而更有萬只彩鳥相隨,加成一座飛橋。他往上一踏,轉首微微笑道,“云道長,請。”
云沐陽見狀灑然而起,隨他踏鳥而去。
崔氏則是對著月紫劍等人微微一禮,溫溫笑道,“諸位道友且隨奴家來。”
云沐陽與項景明此去,自然是有要事相商,月紫劍等人也無有必要跟隨,當下都是道一聲有勞,便隨之去了。
項景明踏了飛橋而去,少頃又見一座飛閣,清幽雅致,與外間那鸜鵒閣別無二致。項景明輕一拍掌,二人身影一閃,就是落入那亭閣之中。只見亭閣之內寬敞足有百余丈,耳室偏廳也有不少。正廳有一對白鳥銅爐,清香正燃,主位之上一架屏風,卻是刻著至羽劍派山水景色。
二人分主客坐下,項景明即是嘆氣道,“門中虛空挪移大陣控制十數載,項某已是許久未見門中師兄了。”
云沐陽聽出言外之意,笑了一笑,伸出手掌來,就見一只寶囊其上繡了一柄羽劍,道,“項門主且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