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的,那天我在辦公室睡的挺好的。”事情過去那么久了,劉亞寧特意找她道歉,初夏還是很意外的,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她的態度也很好。
“你…真的不生我的氣?”劉亞寧有些不相信的問道。
“當然。”初夏點點頭,“這有什么好生氣的,你又不是故意的,對不對?”
“當然,我當然不是故意的。”劉亞寧連連點頭,“我這個毛病,好多人知道的,不信您可以去打聽打聽。”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這事兒來說,劉亞寧根本就沒必要跑來向她如此鄭重的解釋,初夏有些狐疑的打量著劉亞寧,“劉師姐,有什么事兒你直說吧,別總這樣打啞謎。”
“也…也沒什么事兒。”劉亞寧不好意思的笑,“我…我聽說您要被梁老收為徒弟了,是嗎?”
“不算是,他來醫院坐診的這段時間,我是他的助手,所以說,算不上真正的徒弟,這事和師姐有什么關系嗎?”
“我想求您幫個忙…“咬咬唇,劉亞寧下定了決心,”能不能麻煩您和宋主任商量商量,您做梁老助手的那段時間,讓宋主任帶帶我?”
“什么意思?”初夏納悶的看著她,“你知道的,要真的這樣做了,你以后就不可能再回到陶主任手下了,而且,別的醫生也會對你有成見的。”
“我知道。”劉亞寧嘆口氣。“可我不想再跟著他,哪怕失去這份工作。我也不想再跟著他。”
她既然這樣說,初夏就不再追問。應了下來:“好,我可以幫你帶話,但是老師答應不答應,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事兒了。”
“謝謝你。”劉亞寧眸中的感激是完全發自內心的,初夏猶豫一下,還是道,“不過,我還是希望你再想想,這事兒只要我說了。就無可挽回了。”
“沒事,我早就想好了。”劉亞寧咬咬唇,眼圈紅了起來,“我實話和你說吧,陶堅平是我繼父,只要我跟著他,我媽就直不起腰來,我不想我媽為了我總是忍著,要不是我媽不讓。我真就不想當醫生了。”
初夏就痛快的點點頭:“好,我幫你和宋老師說,不過,我還是那句話。成不成的我不打包票。”
“我知道我知道,只要你肯說,我就很感激了…”劉亞寧不好意思的笑。“讓您為難了。”
“沒事兒,我也就是多句嘴的事兒。”初夏沖她笑笑。“沒事我就回去了,老師那邊估計等急了。”
劉亞寧連連點頭:“好好好。我不擾你了。”
初夏回到辦公室,正趕上看病的高峰期,就拿個記錄本坐在宋曉玉身后,仔細的做記錄——這也是她學習的方式,這個年代,沒有完全正規教育的情況下,學習主要靠自己,嘴到眼到手到心到,最終才能學到。
在醫院干了這些時日,初夏對醫生這個職業也算有了完全的認識,在屬于她的那個年代,醫患關系極度緊張下,大多數人詬病的是醫生,對病人,相對就寬容一些。
現在,醫護關系還沒有那么緊張,但是,也有一些不太講道理的病人,在他們看來,醫生嘛,藥到病除才是應該的,只要拖了那么兩三天才好,就會覺得是醫生的醫術不到家。
醫生,真是最不好干的職業之一。
身為主刀醫生的時候,不管白天黑夜,二十四小時接受呼喚是必須的,現在還沒有手機呼機,所以,醫生家里大多裝有電話,有時半夜一個電話,睡的好好的,就得爬起來跑醫院。
忙活了一晚上,第二天要是安排了手術,只能中間瞇上個十分八分的補補精神,給自己擦點清涼油一類提神的東西,繼續到手術臺奮戰。
即便看到了這一些,也知道自己以后面臨的很多困難,初夏還是喜歡這份工作,親手解除病人的痛苦,還病人一個健康的身體,那種成就感,是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的。
看完最后一個病人,宋曉玉的嘴唇都干裂了,初夏趕緊把水杯遞給她:“老師,喝水。”
宋曉玉接過杯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啜著,好大一會兒才長呼一口氣,沖她笑笑:“回你的位置坐吧,你也累了半天了。”
“我不累,對了老師…”初夏就把劉亞寧的事情告訴了宋曉玉,一臉疑惑的道,“老師知道陶主任是劉亞寧繼父的事兒嗎?”
“知道,不過,陶堅平以為大家都不知道,他挺背諱這事兒的…”嘆口氣,宋曉玉道,“說起來上次我也是沖動了點兒,劉曉寧其實挺不容易的。”
“那…”初夏遲疑的看著她,“老師是打算讓她過來還是拒絕她?”
“你覺得呢?”宋曉玉反問她,“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我又不是您。”
“我這不讓你假設嘛。”宋曉玉瞪她一眼,“你給我領回來的任務,想撒手不管,太不負責任了吧?”
“我這不是不了解情況嘛。”
“我了解嗎?”
初夏被宋曉玉反駁的啞口無言,是啊,她當時只覺得是人家的私事,不好多問,可宋曉玉也不了解的話,這決定怎么做?
“她家的事我了解,我來說給你們聽。”王婧湊了過來,“陶主任和劉亞寧的媽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年輕的時候,因為長輩反對,沒能在一起,就各自找了別一半結婚生子。
劉亞寧十二歲的時候,她爸沒了,她爺爺奶奶對她和她媽不好,沒辦法,她媽就帶著她回了她姥姥家。
隔了兩年,陶主任的妻子也去世了,然后,劉亞寧的媽和陶主任就走到了一起,剛開始的時候,一家人還算是關系融洽。
劉亞寧十二歲之前,是生活在農村的,所以,她的很多習慣,特別被陶主任的女兒陶芳瞧不起。
陶芳不但當著面笑話她,還在陶主任面前告狀,陶主任身為醫生,多多少少也是有點兒潔癖的,最初因為好不容易和青梅竹馬的戀人在一起,就忍著不說。
后來,夫妻感情進入平淡期,他就看劉亞寧越來越不順眼,平時在家,幾乎不看她,后來,甚至要求劉亞寧自己端著碗回屋吃飯。
劉亞寧的媽媽當然是護著女兒的,可因為她沒工作,只能做點零活貼補家用,腰桿子挺不起來,每次的維護最終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進醫院工作,是劉亞寧的媽媽求了陶主任好久,又正好當時醫院大批量招人,才應下來的,不過,前提條件就是,劉亞寧不能在醫院暴露倆人間的關系。
自此,陶主任就更是不把母女倆當回事兒,他可能覺得,母女倆的好日子,全是倚仗他才有的,所以,就越來越囂張。
每當他在醫院遇到不順心的事兒,回家打罵妻子是常事兒,劉亞寧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實特別小膽兒,每次她媽媽挨揍,她都只能在一邊哭。
說真的,這次她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讓我挺意外的,老師,如果您對她印象還不錯,就睡下她吧。”
“你怎么知道的這么詳細?”宋曉玉納悶的問道。
“我和張燕不是最好的朋友嘛,劉亞寧家和張燕家住鄰居,平常劉亞寧家鬧騰,他們家都聽的清清楚楚。
以前,沒有劉亞寧想要來老師身邊這事兒,我也不想多嘴說人家的閑話,現在既然她自己都說了,我也就沒什么避諱了。
說起來,她和我差不多的可憐,或者說,我比她幸福,最起碼,我有姑姑一直疼我,現在我爸也回到了我身邊,可她,一直就是生活在極度壓抑的環境下。
你們可能都沒仔細留意過她的長相吧?其實,她要是真的把頭發修剪整齊,五官露出來,是很漂亮的。”
聽王婧這么一說,初夏才反應過來,她和劉亞寧說了半天話,還真是沒看清對方具體的長相。
“其實,她媽媽長的挺漂亮的,要不然陶主任也不可能那么些年念念不忘,只不過,再美的女人,都經不起時間的摧殘。”王婧嘆口氣,“才四十幾歲的人,看上去,像五十大幾,女人嫁個不可心的男人,根本就是嫁了個催老機。”
“你這說辭,還一套套的…”宋曉玉好笑的搖搖頭,看向初夏,“回頭你和劉亞寧說,如果她愿意來我身邊,我會給她辦手續的。
不過,你最好讓她回去征詢一下她媽媽的意見,如果她真的來到我手下了,估計她媽媽會非常難做的。”
下午再次遇到劉亞寧的時候,初夏把宋曉玉的顧慮告訴了她,對方就苦笑:“這主意就是我媽給我出的,她希望我能有份正式工作,不要以后像她一樣被人瞧不起。
她說了,要是我的工作能穩定下來,她就和他離婚,以后陪著我過,不再在那個家里受氣了。”
初夏點點頭:“明白了。”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初夏離開宋曉玉的時候,就是劉亞寧來到宋曉玉身邊的時候,幾人之間達成了一致意見,年前,這事兒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