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初夏猶豫一下,看向垂著腦袋悶不吭聲的林寶河:“爹,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沒有…”林寶河大手在女兒腦袋上撫撫,“爹就是豁上命,也不能讓人委屈了你們娘倆兒。”
“寶河,嫁給你,是我的福氣。”趙玉蘭道。
顯然,去縣里的遭遇趙玉蘭應該已經和林寶河談過,如果說,原本她對放棄初戀還有那么丁點兒的遺憾,那么現在,應該只剩了滿滿的慶幸。
一個知冷知熱的男人,一個視妻子和女兒為生命的男人,哪怕再窮,和他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當著孩子的面兒,別這樣…”林寶河不自在的咳一聲,忍不住又補一句,“你不嫌我窮愿意嫁給我,我不對你好對誰好?”
初夏悄悄舒一口氣,暗自慶幸,雖然來到了這個不喜歡的年代,可是,能做這對恩愛夫妻的女兒,她應該知足。
悄悄描一眼自己纖長的手指,想起前世的時候,父母逼她練琴的情形,心情無端的復雜起來。
相較于那個年代的父母,趙玉蘭和林寶河對她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如果條件允許,他們絕不遜于那個年代的父母。
但是,每次午夜夢回,她還是會盼著能夠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讓那個初夏也回到親生父母的身邊…
“…夏,夏,想什么呢?”趙玉蘭有些擔憂的扯扯初夏胳膊,“夏,別愁,就算江月生幫忙,娘還是會想別的辦法。”
初夏趕緊笑笑:“娘。我在想剛順叔說的事兒,半個月后,要征女兵了,剛順叔給我和曉瓊都報了名,讓我回來和爹娘說一聲,他已經和大剛爺爺商量過,讓大剛爺爺幫著張羅張羅,沒準兒,我真的能當成兵。”
“真的?”趙玉蘭眸中迸出驚喜,“要是你大剛爺爺肯出面。薛立剛也沒辦法攔,夏,如果這事真成了。咱們欠你大剛爺爺的情可就又多了一份…”
初夏點點頭:“娘,我懂,對我好的人,我不會忘了的。”
林寶河的臉色也輕松起來,歡喜掛在臉上。好聽的話,卻是一句都沒說。
“對了,按周團長說的時間,應該還有一個多月,這是提前了?”趙玉蘭一臉納悶的問道。
“娘,你這是懷疑我騙你?”初夏無奈的搖頭。“這種事兒能騙得了你嗎?這次征兵和周團長說的不是一回事兒。這次征的是醫務兵,比普通女兵要好。”
“真的?”趙玉蘭一臉喜色的戳著林寶河,“她爹。你聽到沒,咱家夏有機會做醫生了!”
“嗯。”林寶河開心的應答一聲,大手在女兒腦袋上撫著,“我就知道,我閨女是個有福氣的。”
“醫務兵要識文斷字。咱夏在這點上肯定沒問題,就是這身子板…”想到女兒和她一起騎了幾十里地。趙玉蘭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這身子板應該也沒問題。”
“嗯。”
“就不能多迸幾個字?”趙玉蘭拳頭在林寶河胸膛上擂一下,“大剛叔把事都說開了,現在也不象以前那么多講說,你就不能在自家人面前別做悶葫蘆了?”
林寶河憨憨的笑著:“習慣了。”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林寶河和趙玉蘭便去了羅剛順家,將羅曉瓊和趙家的親事一說,胖嬸就笑著道:“玉蘭,你爹娘和你大哥大嫂的為人我們知道,這樣的親家,我和她爹是一百個樂意。”
“對,我和茶香對這門親事的態度是一樣的。”羅剛順看向女兒,“美英,你自己也是樂意的吧?”
“我聽爹和娘的。”羅曉瓊臉紅紅的道。
看女兒這樣子就知道她心里有多樂意了,胖嬸遂道:“玉蘭,照眼下這情形,美英在家也待不了多少天了,你問問你娘家那邊的意思,看看他們是什么想法兒。”
“我爹娘和我大哥大嫂再三囑咐我,有件事兒必須和你們說清楚,我大哥現在已經不是書記,論家境,可能不及你們家…”
胖嬸不悅的打斷趙玉蘭:“你說你和我們也處了這么些年了,我和美英她爹是什么樣的人,你不清楚?”
“我當然清楚,可是,我娘家的顧慮我也必須傳達到了…”趙玉蘭笑笑,“要不然啊,他們心里不踏實。”
事情商談下來,趙玉蘭便騎車回了娘家,四十分鐘后,返回羅家,說是娘家那邊已經給趙啟亮拍了電報,讓他抓緊時間請假趕回來。
這天傍晚,胖嬸、羅曉瓊正和初夏一家坐在院子里閑聊,鐘大娘帶著一個清秀的女孩兒找了過來。
“找初夏的,正好找我問路,我就給帶過來了。”鐘大娘說完,便退后一步,做出了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兒。
一條青黑色薄呢直筒褲,一件紅方格棉布上衣,黑亮的頭發扎成兩條大辮子披在肩后,腳上是一雙黑色皮鞋,這樣的衣著打扮,和村里人有著明顯的區別,略一琢磨,初夏就猜到了她的身份,遂單刀直入的問道:“你來找我,是因為薛國紅吧?”
“對。”女孩子羞澀的笑笑,手絞著衣角,一臉的局促,“你別誤會,我沒有惡意,就是想和你單獨聊聊,行嗎?”
女孩子的聲音細細的柔柔的,說話時眼神怯怯的,這讓原本想要替初夏找場子的羅曉瓊,倒是不好意思吱聲了。
“行,和我進屋吧。”初夏起身往屋子里走去,女孩兒沖眾人笑笑,趕緊跟上,羅曉瓊略一遲疑,也跟了進去。
“老鐘家的,你還站這兒干什么?”胖嬸對于鐘大娘是一點兒都不客氣,見她站那兒巴巴的往屋子里瞅,直接下了逐客令。
“咱們好歹也是親家,遇上了,和你親近親近不行?”鐘大娘邊說邊往胖嬸身前湊,眼神卻是直往屋子里瞟。
胖嬸瞪她一眼:“行了,你這種就愿意看別人笑話的人,還是別和我親近的好,我說,真是奇了怪了,那女孩兒怎么偏生就遇上你了?”
“這不趕巧嘛…”
屋子里,三個人坐定后,女孩子怯怯的開了口:“我叫任月,是薛國紅的女朋友。”
初夏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我和他好了快二年,他已經見過我爹娘…”任月牙齒用力咬著下唇,眼圈紅了起來,半晌才道,“原本我以為他娶我是肯定的,沒想到突然的,他就做了這種決定。
其實,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他不是專情的男人,可我就是喜歡他,原本想著,他這個樣子也好,正好讓我絕了念想。
可是,這幾天我就覺得撓心撓肺的,什么也做不下去,最后還是決定,過來找你談談,林初夏,你有沒有一點喜歡他?”
初夏不想和她來問答調查,道:“直接說你的目的。”
“你要是有一點喜歡他,我馬上放手,因為我很清楚,我爭不過你,如果你不喜歡他,或者…”頓好大一會兒,任月苦笑,“我還是想再堅持一段。”
初夏點點頭:“我肯定的告訴你,我對他不只是不喜歡,是非常厭惡!巴不得這輩子都別再見到他。”
“真的?”任月眸色中多了喜悅,“你真的那么討厭他?”
“真的!”
“謝謝!”任月站起身,“我知道我這樣過來很唐突,很沒禮貌,可是,沒辦法,幾年的感情我做不到說放手就放手,只有從你這兒得到確切答案,我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做,真的謝謝你!”
羅曉瓊忍不住道:“我挺納悶的,就算這次初夏和他成不了,可是以他花心的性格,以后還會看中別的女孩子,到時候你怎么辦?”
任月無奈的苦笑:“相信到那時候,我也就舍得放手了,不打擾兩位了,再見。”
“再見。”初夏沖她擺擺手,并沒起身。略一遲疑,任月便退出了屋子。
“她怎么會喜歡那么個男人?”羅曉瓊小聲嘀咕,“薛國紅根本就配不上她,哪值得她這樣做?”
“各花入各眼吧。”
第二天,初夏正和趙玉蘭林寶河在地里干活,薛國紅找了過來,和那天氣哼哼離開的態度有了天壤之別,一個勁兒的向初夏道歉,并拍著胸脯保證,他已經和任月斷的干干凈凈了,讓初夏相信他對她的專一。
他這樣做,倒是讓初夏對任月的觀感更好了一些,憑這份坦然,薛國紅就配不上她。不過,這事兒她沒的干涉,每個人的幸福,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見初夏神色一直淡淡的不愿意搭理他,薛國紅便下了重藥:“我知道你報了名參選女兵,這事兒,我爹做一半的主,如果咱們現在定親,我保證,你一定會入選。”
“隨便。”初夏心里突的一跳,臉上卻沒表現出來,坦然的看著他,“你故意在這種場合來找我,為的是什么我非常清楚,所以,你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無所謂。”
羅曉瓊忍不住沖過來替初夏打抱不平:“你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明知道初夏討厭你,干嘛總做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兒?”
“關你屁事兒!”薛國紅瞪她一眼,再轉向初夏時,又是堆滿笑意,“我有耐心等,我也不介意我媳婦是農村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