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康不想,也沒辦法跟甄天子解釋。他如果承認自己是喬裝行走邊疆,那肯定會引起人的懷疑。
你到底跑去干什么?
寶藏的秘密可以哄住卓格,卻未必能哄住所有人。再說了,要是人人面前都能說,那還叫秘密嗎?
可這胖子卻緊抱著他不放,一副生怕他跑了似的樣子,實在讓人無語。
歐陽康只能克制著情緒,假裝不認識,冷冷的對甄天子道,“這位大爺,你要再如此,可休怪本官不客氣了!本官還急于進宮面圣,可沒時間聽你啰嗦!”
甄天子詫異看他,公孫弘卻挑眉輕笑,暗含譏諷的道,“大爺你要找歐陽大人,那還不容易?去城北的破園就是,想必歐陽大人很愿意恭候你的大駕。二王子,我們走!”
歐陽康重重冷哼一聲,總算是掙脫了甄天子熱情的懷抱,到念福跟前說,“回家等我,我入了宮就回。”
雖有萬千相思與疑問,可念福還是懂事的點了點頭,“你別著急,我這就回去報信。老太太和先生知道了,一定會高興壞了的。”
她的眼淚忍不住又掉了下來。
一半是為了他回來的歡喜,一半是為了蘇澄的腿。一會兒歐陽康見了,還不定得多傷心。
歐陽康深深看了她一眼,手指在袖間微動,可到底還是生生收了回去,握成拳頭,上馬走了。
甄天子望著美人離去的背影,呆了一呆,忽地催促起侍衛長了,“還不快去跟著?要是再把美人弄丟了,孤跟你沒完!”
侍衛長眼角抽了抽,親自跟過去了。
而馬車里,卓格卻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個金光閃閃的胖子看起來很有錢啊,他是什么人?
皇宮。
王皇后的肺都快氣炸了。把念福派人把在寶光寺封存的東西,狠狠往賢妃腳下一摔,“看看你養的女兒,她做的什么好事?就為了兩顆寶石。就能把自家的親姑姑給賣了。若是明日有人拿了毒藥要害皇上性命,她是不是也就照做了?”
那瓷瓶在地上炸開,頓時媚香滿室,光是聞聞就令人心神蕩漾。
賢妃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頓時明白過來,嚇得面如土色,“皇后娘娘息怒,嬪妾委實不知道啊。何況今日,也不是嬪妾讓她出去的。”
王皇后當然知道今天的事情如果追究起來,連她也有不是。所以她才會更加生氣。昌樂那死丫頭自己要作死就算了,何苦連累旁人?
幸虧念福厚道,顧慮著這一層,把事情圓了下來,才算是替她。也替皇上保住了顏面。可要是不收拾她一頓,如何能消她心頭之火?
還有賢妃,王皇后也不想這樣放過她。出了事就想拖她下水?別忘了她可是皇后!
“今日確實是本宮一時心軟,應了昌樂公主出宮。可她之前那么些年,可都是在賢妃你的教導之下。你身為母妃,教導無方,罰你禁足三個月。好好想想要怎么教導孩子吧!”
賢妃又氣又惱的走了,王皇后去找皇上了。
這件事她打算直接捅到高顯那里去,昌樂這樣的行徑,實在是太過欠管教了。
可才來到御書房外,卻聽到太監打起簾子宣召,“宣。乞顏二王子卓格覲見!”
什么?卓格回來了?
王皇后的腳步頓時停在了那里,可讓她更加意外的是,她在卓格的身后,居然還看到歐陽康和公孫弘!
他們三個怎么湊到一塊兒的?還這么趕巧的回來了?
王皇后知道,此時不是她來告狀的好時機了。便回到后宮。耐心探聽消息。
歐陽康這一入宮,就是整整一個月的時間。
對外是說,郡馬因為出使過程中遇到意外,傷勢過重,不得不留在宮中醫治。就連公孫弘也住了十天的太醫院,才允許回家。
至于跟他們去的人,全都報了以公犧牲,通知家屬后,可以按級別去領取撫恤金。
而對昌樂一肚子意見的王皇后,此刻卻不得不忙碌起來,為她和卓格舉辦婚禮。
卓格當然也傷重,當日乞顏大王子卓日烈報回來的官方消息是,在二王子帶著新娘即將回到駐地前,路遇伏擊,他雖經多方努力,也只救回了大梁公主。其他人,全部失蹤。
而卓格接著他哥的說法,說是自己遇襲重傷,好不容易養好了傷,又遇到歐陽康他們被狼群包圍,為了救出二人,再次重傷。他身上那些狼群撕咬的痕跡,尤其胳膊上被活生生咬下一塊肉,可是作不了假的。
因生怕暴露了行跡,又惹來殺身之禍,所以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護送著歐陽公孫二人回到大梁。這是多么的有情有義?
高顯很感動,所以立即吩咐皇后,準備他與公主的婚禮。又命人給乞顏傳信,說是二王子找回來了,如今在這兒養傷呢,就不必擔心了。
可背地里,他怎么想,卓格覺得已經無關緊要了。
卓日烈平定了草原,乞顏日漸強盛。如果沒有人掣肘,讓他一人坐大,顯然是高顯不愿意看到的。
卓格不在乎被人利用。事實上,有人肯利用你,這也是對自身價值的一種肯定。
他只要知道,大梁朝還肯認他這個女婿,還肯把公主嫁給他,給他應有的富貴榮華就夠了。至于其他的,慢慢來。
至于歐陽康,在回京之前,早跟他打過招呼了,皇上是個十分精明且謹慎之人。雖把他派出去尋寶了,但對他也不是十分的放心。
所以他回京之后,很有可能會被單獨盤問,因為他是唯一掌握寶藏秘密的人,所以皇上一定會格外留意。
所以歐陽康消失的這一個月,卓格并不太擔心。
至于公孫弘,私下里還告訴他,“別看歐陽康是個讀書人,其實骨子里蔫兒壞,二王子不得不防。”
這是怕自己過分相信他,特意來爭寵吧?卓格自認為是個聰明人,沒那么容易受影響。要說到蔫兒壞,他反而覺得公孫弘更象。
也不明目張膽的跟他交好,但私下里,卻是什么話都敢跟他說。甚至前兩日還說起想把家中小妹送他為妾,以示討好。
可卓格怎會在身邊埋一個他人耳目?只說新婚在即,又不合大梁規矩而拒絕了。
卓格收伏公孫弘,原想著是從他身上套些軍事機密,誰成想公孫弘前些年的名聲著實太差。如今要揀,也非一日之功。每回談及正事,公孫弘就各種訕笑,卓格雖是郁悶,卻也只能勸自己多點耐心。
當黎明的晨曦劃破長空,沉重的宮門緩緩拉開,文武百官依次進入,在金水橋處按官職大小整好隊形,一天的早朝就又要開始了。
忙忙碌碌的上午過去,高顯才下了朝要回去用個午膳,承平親自來報,“歐陽大人求見。”
高顯一聽就笑了,“走,上他那兒去。”
為了不增加太醫院的麻煩,也是表示對準皇親國戚的關懷,歐陽康這個重癥患者沒跟公孫弘似的去住院,而是去住了他家先生曾經住過的藏經閣,連身邊服侍的人都一模一樣。
空蕩蕩的房間里,除了一榻一幾,別無旁物。但在正對面的墻上,已經掛上了一張巨幅地圖。
只一眼,就把皇上震在那里了。
山川河流,高低起伏,栩栩如生,簡直就是活脫脫的把整個草原給縮小,搬到了人的眼前。
許多山川河流旁,還標了無數的注釋。只那些統一只有代號,而解釋,全在高顯手上的冊子里。
看著圖,又對著手上的小冊子,高顯極其認真的一頁一頁的看完了全部,然后靜默了良久,道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干的話。
“朕不能賞你。”
歐陽康伏跪道,“為國盡忠乃是臣子本份,不敢求賞。”
高顯再看他一眼,目露微笑,“但朕可以放你一年的假。”
歐陽康再次伏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卻道,“臣若走了,卓格那兒怎么辦?”
高顯輕笑起來,眼中卻帶著幾分帝王的渺視,“他還不成氣候,且養著吧。安心休你的假,早些把婚事完了。否則,表妹可要跟朕著急了。”
歐陽康羞得低了頭,訥訥的不知如何應對。
到底是年輕人,面皮薄,高顯也不調戲了,大手一揮,“去吧。”
“臣告退。”歐陽康這句話倒是應得無比利索,站起來就往外走,可因跪得久了,到底腿有些麻,他抬腳的步子又太大了些,差點摔了個趔趄。
這御前失久,頓時讓老實的年輕人臊得面紅耳赤,可高顯卻哈哈大笑,明顯全不在意。
心情大好的命人把圖撤下,秘密收進自己的寢宮里,高顯袖著那本小冊子,抬腳一拐,去了皇后的中宮。
沒想到皇后這兒倒是熱鬧,宮里最小的長樂公主和十四皇子都在,兩個孩子似是吃飽睡醒了,正咿咿呀呀的很是精神,看那宮女拿著小玩具逗他們玩。
快百日的孩子最是稚拙可愛,高顯的神色頓時柔和了幾分,尤其看向眉目清秀的長樂時,心底深處似有一處柔軟被觸動,更添一抹笑意。
(昨天回家,本來是打算趕緊碼字的,結果高估自己了,實在是旅途疲憊,還有一堆家務要收拾,只寫了一章。先發早上的吧,二更爭取19點前上。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