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擔心,家里不能沒有人出門,所以歐陽康還是義無反顧的走進風雪之中。走前格外囑咐念福,“今天就不要出攤了,這么大的雪,應該沒多少人會出門的,萬一摔著傷著就不好了。”
念福嘴上答應了,心里卻有些不安。都沒有通知就這樣放假,真的好嗎?萬一有些老主顧找來了怎么辦?
滿含擔憂的送走了歐陽康,轉回屋來坐下,來喜卻有些悶悶的道,“要是咱們不出攤,恐怕萬大哥他們就要吃不上飯了。”
她說的萬大哥是幾個每日必到的熟客,都不是有錢人,單身在外沒個親友照顧,自打念福賣水晶卷起,到點就來捧場,還時常打趣著說祝家食鋪就象是他們在京城的半個媳婦,只要到了這里就有一口熱騰騰的飯菜。
思及此,念福有些坐不住了。再看看紛紛揚揚如扯絮般落下的茫茫大雪,她一咬牙,“走!去開市!”
林嫂不贊成的勸道,“這樣大雪,估計好多人都不會上街了,姐兒何苦還要去白跑這一趟?”
事有可為,有不可為。念福覺得,就算要收攤起碼也要跟老客戶們說一聲,而不是這樣悄無聲息的就回了家。
才命下人準備著,卻見蘇澄站在一塊木板上,撐著一只長竿,形象古怪的從那邊院子過來了。身后還拖著一把鋸了腿底下釘著木板的小椅子,椅子上坐著的正是杜川。
旺財好奇的圍著他們左轉右轉,很有興趣的樣子。
哈,是扒犁!念福徹底服了,這個蘇澄,天底下還有什么他不會玩的嗎?
“我也要!先生,給我也弄一個,弄一個唄!”
蘇澄笑道,“行啊,等我回去取個正經扒犁來再教你玩。不過眼下可不行。”
杜川道,“這樣大的雪,我不回去看一眼實在不放心。福丫頭,回頭你要有空了,再幫我多釀些酒吧。只怕這樣的冷天,許多老主顧都等著要呢。”
看著日益長大,身形壯碩的小狼崽子,蘇澄笑道,“旺財,想不想跟我們去玩玩?”
去玩?小狼崽子興奮得直刨地。可以呀!那就走吧。不過。話說能讓它也坐下這個東東么?看起來好好玩哦。
“想上就上去吧,帶上你也沒什么問題。”
旺財激動的扒到扒犁后頭,蘇澄長竿一撐,借著點下坡的力。一下子就沖了老遠。
嗷嗚嗚,小狼崽子叫得聲音都變了調,真的好好玩!可念福同情的看了它一眼,傻孩子,蘇先生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嗎?
這個問題,只有等旺財被蘇先生誘哄著套上正式扒犁的韁繩時才能回答了。
看著他們出發,念福也帶人去北市了。
做生意要講誠信,這誠信不僅是答應了別人的事要做到,還包括沒答應的事情不能無故不做。
等到念福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幾乎是摸爬滾打的趕到北市的時候,就見鋪子那里已經圍著不少老主顧了,見到他們頓時歡呼起來,那位被來喜惦記著的萬大哥也在其中。
“還以為你們不來了,正發愁這午飯要怎么辦。你們還沒留意到吧。今天好多鋪子都貼告示說放假了,眼下看到你們,可算是安心了。”
念福深深覺得,自己來的真是對的。如果不來,這些人該有多失望?
“怎么能不打招呼就不來呢?我們要歇業,也總要提前說一聲的。”
連原本有些怨言的伙計們也能理解了,迅速的動手開始卸貨搭棚子,念福拿出小本子開始記大家的訂單。
可等到交錢的時候,萬大哥卻多給了不少,道,“不用找了,這樣大冷的天,瞧你寫字都得哈著氣,多給些錢只當給大家添些炭火錢吧。”
“那可不行。”念福硬把錢還給人家,“我知道你們都不容易,這天兒一冷,要用錢的地方就更多了,都拿回去吧。要是等到你們改日發了財,那時再來打賞,我可就不客氣了。”
萬大哥很是感動,“這么多年,我這還是第一回遇到把錢往外推的生意人。行了,姐兒,多的話我老萬也不多說了,總之日后有什么事過來叫一聲,我老萬能幫的一定會幫。”
念福笑笑著答應,開始記下一位的預訂了。
漫天風雪中,環繞祝家食鋪的那串小彩旗卻象是五彩繽紛的小蝴蝶,和著一陣陣食物散發出來雪白蒸氣還有各色食物的香氣,帶給人春天般的溫暖。
日中的時候,歐陽康也過來了。這樣的大雪,連紫霄也不敢頑皮,老老實實的一步一個腳印走了過來。
見到歐陽康那眉毛睫毛頭發上全掛著冰碴子的模樣,念福頗為好笑,整個一圣誕老人。
歐陽康不知她笑什么,忿忿然僵硬的下馬抖落一身的霜雪,“你要出去走一趟,看是什么模樣?冷死了,快拿飯菜來!”
給他打了一份熱湯熱飯,歐陽康吃飽喝足總算緩過了勁來,沒時間責怪他家念福的不聽話,投入到幫忙之中了。
雖然這樣大雪,人比從前少了好些,可相應的,因為開市的店面極少,生意反而比平時還要忙些。多歐陽康這樣一個生力軍,還是挺好的。
但縱觀京城所有集市,生意最好的還是賣柴米糧油的店面,幾乎家家戶戶門口都排起了長龍。幸虧了蘇澄的真知灼見,昨天就提前儲備了回來,否則今天光是冒著大雪去排隊,就是受罪之極的事情了。
只是蘇澄雖預見到了,卻不會提前囤積,發這樣的天災財。但有不少糧油商販卻瞧著天色不對勁,故意關了鋪子,以圖牟取爆利。可對于老百姓來說,能有什么辦法?只能盡量搶購,能囤積一點是一點了。
雪,一直紛紛揚揚的下著。
落在窮人眼里是愁,可落在富人眼里卻是詩情畫意。
看過廚房準備的菜單,晉王很滿意的親自寫了份請柬,“去,送到歐陽公子那里去!”
這樣的大雪天。干不成正經事,最適宜約個美人回來喝喝小酒,摸摸小手了。
只是帖子送到破園,歐陽康卻是不在,才回家的蘇澄接過帖子,笑了笑,“回你們主子,就說必到!”
下人回去復命,聽說得到了蘇大先生的首肯,晉王越發高興了。甚至開始想。是不是蘇澄也看到自己繼承大統有望。所以對他格外的青眼有加?
這樣一想。越發飄飄然起來了,原本只是想請美人來小坐一番相處相處,眼下卻直接聯想到芙蓉帳暖度了。
那還等什么?趕緊把人把房間布置起來!最好的美人,當然要給最好的待遇!
可最好的待遇是什么?辦事的下人靈機一動。干脆在晉王指定的房間涂上了椒泥,擺上一對大紅蠟燭,弄得跟成親似的,喜氣洋洋。
而在晉王府的角落,看著下人們穿梭往來的要為王爺的新寵忙碌,徐子騫一顆心卻是越發冰冷。偏旁邊還有舞伎出身的男寵打趣,“喲,徐公子,您這是怎么了?王爺迎了新人來。您怎么一點也不高興?想當初,您到府上來的時候,我們可都是歡歡喜喜的迎接您呢。您這樣進過國子監讀書的人,怎么這會子反比我們還不如了?”
徐子騫鐵青著臉上前,劈手就揍了那男寵一拳。打得那男寵頓時大呼小叫。又撲上去在他臉上頸上狠狠抓撓了幾下。一時管事的過來,竟是不由分說就命人把徐子騫趕回房間鎖著,連炭火飲食也克扣下來。
徐子騫憤怒的拍打著門窗,“狗奴才,你憑什么關我?”
可那管事的根本就不理他,還是那男寵得意的過來炫耀,“你別這么不識趣好不好?王爺早想趕你走了,你還賴在這里有什么意思?我雖身份低賤,可起碼還知情識趣,是以王爺就算有了新寵,也愿意留我下來。可你這樣不知情識趣,看到王爺要納新寵就一臉妒婦樣,莫非還以為自己是王爺的王妃元配嗎?真是笑話,說穿了不過一樣賣身吃飯的,誰又比誰高貴呢?”
他罵得痛快,趾高氣昂的走了,可徐子騫在陰冷的房間里,緊握拳頭,神情狼狽,目光卻是越發兇殘,“我跟你不一樣,跟你們都不一樣!我…”
他該怎么做,才能出人頭地,再不被人輕視?
皇宮。
乞顏使節哈斯朝魯剛剛離開,高顯的眉頭就緊鎖起來,來來回回轉了不知多少個圈,忽地似下了決心般,“傳蘇澄入宮!”
于是,才上了飯桌,蘇澄就被火急火燎的小太監拉走了。
“你們別等我了,趕緊吃!”匆匆扔下句話,蘇澄轉過身來就在想,只怕皇上找他,是有什么要緊事。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軍國大事。
到底是天子,就是心里再煩難,可見到蘇澄的時候,高顯的臉色已經平靜了下來。
跟他簡要把事情一說,又道,“乞顏使節剛剛入宮,證實了邊關將士送來的消息。今年的雪災看來并不是老天爺針對的朕,草原上的雪災更重。眼下草原上已經有十七家部族決意要結盟出兵,來我大梁劫掠。朕倒不懼跟他們一戰,只是若真如愛卿所言,這場大雪也會對我大梁百姓造成重大傷亡的話,朕倒有些猶豫了。”
蘇澄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那皇上是想答應乞顏部族的要求,支持他們一家,打亂其他家的部署?”
高顯微微點了點頭,“朕也知道這樣一來,就會令得乞顏部族壯大起來,日后恐怕養虎為患。可眼下,真不是出兵的好時機。”
蘇澄理解的點了點頭,“內憂外患,當然得先安內才能騰出手來攘外。”
“就是這個道理!”高顯頗有一種找到知己的共鳴,“可這乞顏部族也怕我們不守信用,執意要與朕約在明州結盟,愛卿以為,此事的成算能有幾分?”
蘇澄沒說話,卻是走到御書房里掛著一張山河地理圖前細看起來,然后扳著指頭左算右算,最后告訴高顯,“七分。”
見高顯微一頷首,他講解道,“皇上請看,從明州到京城,快馬大概五日可到,眼下就算天時不利,耽擱上兩日,來去也就是半個月的事。如果乞顏沒有誠意,不會把地點選在離京師這么的近的地方。如果他們想借此設了圈套謀害皇上,趁著天下大亂入侵大梁,似乎不大可能。畢竟他們眼下的損失比我們更重,必須要我們的糧草支持才能度過寒冬。二來,他們也沒這個一口吞下大梁的實力,而且這樣結仇的代價也太過巨大大。否則的話,除非是他們被人脅迫,否則臣覺得此事的成算應是十成。”
“那好。”高顯眼睛一亮,“那愛卿就陪我走這一趟!”
(看到有親問,就解釋一下,那個小劇場不是為了湊還是干嘛,只是寫了想讓大家開心的。特意放在vip里,只是想讓訂閱的讀者們更容易關注到,都是不收錢的。要是大家不喜歡,那偶就不寫了。你們真的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