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唐古終于回到武院。
經過這么漫長的時間,沉寂了一宿的“秋道武院”,終于再次恢復了平常的喧囂沸騰,如同突然活了過來。
所有武院弟子,都已陸續起床,開始在唐古之前清掃過的武院廣場上,打坐,練拳,悟氣,坐忘。
更有幾名生素好戰弟子,又開始了日復一日的切磋,挑戰,感悟。
其中,又以中心最核心的一對,最是醒目,圍觀的人也最多。
這對挑戰者,其中一人,是一名長相十分風流俊美,唯其氣質有些陰柔的赤衣青年,他名叫“鐵劍”杜鵬飛,是一名氣道二轉弟子,外院排名第一。
而另一人,則是一名顏容十分清透秀美黃衫女子,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但已出落得初現其絕代風華。
她名叫“冰女”黎又雪,也是一名氣道二轉弟子,外院排名第二。
兩人實力相當,武技相若,一時打得難解難分,咄咄風聲不斷響起,將地面青磚都踏碎些許。
最終,第四十五招上,還是“鐵劍”杜鵬飛技高一籌,將“冰女”黎又雪用一招“水過無痕”擊敗,引起一片歡呼聲。
“鐵劍”杜鵬飛得意洋洋,舉起雙手接受眾人的祝賀,所有人都向他圍了上去,唯有唐古并不感興趣,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卻沒有想到,滿場歡呼中,唯有他一人退出,何其顯眼,正好被人群包圍中的“鐵劍”杜鵬飛看到,眼皮頓時不由一沉,閉了下來。
“唐古…”他暗暗地道。
回到雜役房之后的唐古,并未離去,反而繼續收拾起桌椅,工具起來,將四面門窗也仔細地擦拭過一遍,這才停下。
一上午的時間,眨眼即過,不知不覺已到正午。
抬起頭看了一眼天空,太陽火辣辣的,明晃晃如一面火鏡,照得他的眼睛都一陣刺疼。
唐古雙眼不由微微瞇起,腹中傳來一陣饑餓聲,這才驚覺,又到了快要填飽肚子的時刻了。
一大清早,他就開始起床忙碌,到現在還滴水未沾,當即起身,朝著旁邊的廚房走來,領了一碟咸菜,兩個饅頭,就著一碗清水吃了。
“秋道武院”的雜役弟子,雖然身份低微,但每天一日三餐,還是有所保證的,只是吃的絕對比不上那些內院,外院弟子就是了,但總算能勉強填飽肚子。
感覺腹中稍微充實些,渾身上下也恢復了一些勁力,唐古一轉身,就朝著旁邊的“外事殿”走來。
今天,是一月一度所有外院弟子,以及一些一眾雜役們,領取福利酬勞,和丹藥配給的時侯。
不過,真正的外院弟子,和一眾雜役們,領取的丹藥配給自然不同。
每一名外院弟子,每月按照其身份排名不同,皆能領取到一到三顆的“小精元丹”,以及五十枚石幣。
而一眾雜役弟子們,每月僅有三塊石幣。
不過,三塊石幣,對于像唐古這樣的普通雜役來說,已經算是一份不錯的酬勞了。
在市場上,三塊石幣,勉強可以購買到一粒比起“小精元丹”稍差一些的“小百谷丹”,對于修煉,同樣有著不小的脾益的。
因此,每個月的這一天,唐古都不會錯過。
“秋道武院”的外事殿,是一間三開進的明黃建筑,頗為醒目。
此時,已經有數位外院弟子,以及兩位和唐古一樣的雜役學徒,前來此處領取酬勞了。
之前在練武場上見過,外院排名第一的弟子“鐵劍”杜鵬飛,以及外院排名第二的弟子“冰女”黎又雪,赫然也在人群中,而且排在最前。
看眼兩人,唐古眼神不變,只是默默地跟在人群之后,排起隊來。
過不多時,“鐵劍”杜鵬飛以及“冰女”黎又雪便從前臺擠出,兩人手中皆多了一枚淡綠質的玉瓶,以及一個小小的布袋,沉甸甸的。
顯然,以他們的身份地位,每人必然皆是最高配額的三枚“小精元丹”,以及五十枚石幣了。
唐古目光炙熱地往他們手中打量了一眼,不過心中卻沒有太過羨慕的想法。
外院弟子與雜役之間的身份差距,天差地別,這類東西根本不可能到他的手中,多想也是枉然的。
與其羨慕他人,還不如自己多努力修煉一點。
若是有朝一天,自己也能突破氣道一轉,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還怕沒有這些丹藥配給嗎?
隊伍向前擠進了一點,唐古忽然感覺一道審視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不由微感奇怪,這里還有誰會注意到他?
抬起頭,卻赫然迎上一道略帶冷漠和審思的目光,正是剛剛擠出人群的外院第一弟子,“鐵劍”杜鵬飛。
“嗯?”
唐古有些奇怪,“鐵劍”杜鵬飛那審視的目光中似乎不懷好意,不過,自己與這名外院排名第一弟子之間,似乎并沒有多少關聯,也就沒有任何發生過沖突的機會,自己多半是多想了吧?
想到這里,唐古暗暗搖頭,認為是自己多心了,當即偏過頭,不再細看,繼續專注地排起隊來,這件小小的插曲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人群中,一襲黃羅輕衫,氣質出眾,走到哪里都是外院不二焦點的第二弟子,“冰女”黎又雪,領取完自己的配給后,正欲往外走,卻忽然不由一怔。
“他怎么停下了?”
目光,卻落到了之前打敗過自己的外院第一弟子,“鐵劍”杜鵬飛身上。
剛剛他明顯比自己還早進來一步,也是更早領完配給的,但是在出了人群之后,卻不但沒有立即離去,反而留在了原地,目光不善的打量著一名灰衣青年。
黎又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那名灰衣青年,一襲簡樸輕衫,明顯家世不豐,定然不可能是武院的外院弟子的。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他是武院的雜役弟子了。
“奇怪,他跟一名雜役弟子之間有什么仇恨了?”
“冰女”黎又雪心中好奇,當即也沒有立即離開,而是饒有興趣的留在了原地,繼續觀察起來。
排隊的人并不多,加上東西簡單,沒多時,前面的人便全部領取完自己的東西離去,一個個或開心或懊惱,卻并沒有出現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
只差兩人,就到唐古了。
就在這時,面容俊美,氣質陰柔的外院第一弟子,“鐵劍”杜鵬飛,猛然對著人群中的唐古陰沉一笑。
而后快步上前,繞過那兩名外院弟子,來到柜臺前,俯身對著柜臺后那名分發配給的外院管事快速耳語了兩句什么。
開始時,那名外院管事抬頭打量了唐古這邊一眼,臉上還有一些難色,不過后來不知道杜鵬飛到底對他說了什么,卻是臉色瞬間一喜,連連點頭,答應了。
終于,前面的兩人已經排隊離開,輪到唐古,卻見他將自己手中一塊青木牌恭恭敬敬遞了上去,道:“外院雜役排名十一號,唐古,前來領取配給。”
那塊青木牌,正是他身份的明證。
若是往常,交上這塊青木牌,那名外院管事,必會取出三塊雕刻有獸頭的灰色石幣,遞給唐古。
但是這一次...不知為何,唐古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似乎察覺此時的“外事殿”大堂中氣氛有些詭異。
不過一時,卻又不知道這份詭異不安到底在何處。
柜臺后,那名外院管事檢查了一下唐古的木牌,確認沒錯后,隨即點了點頭,從柜臺下面隨手一摸,掏出一塊雕刻有獸頭的淡灰石幣扔在桌面,道:“給,這是你本月的配給!”
“嗯?”見狀,唐古的臉色微微一變,終于知道這份不安來源于何處了。
尋常一名雜役弟子,不管新進還是老人,每月所能領取的配給份額都是一樣的,一月三枚,從來沒有拖欠或少發過。
但現在,這名外院管事扔到他面前的,卻只有一枚。
一下子減少了三分之二。
唐古不是個笨人,相反,他很聰明,這名外院管事魏九,與他并無過節,按理不會少發自己的配給。
就算少發,也不應該只針對他一個人,明明前面剛剛還有兩名和他同樣的雜役弟子,可是他們都沒有出現這種情況,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的這種行為,是有人授意的。
聯想到剛剛杜鵬飛那陰沉一笑,以及繞過唐古,前往柜臺前在這名外院管事魏九耳邊一陣低語的行為,唐古心中瞬間亮堂。
這一定是那個“鐵劍”杜鵬飛搞的鬼,只是,唐古仍舊不明白,自己何時得罪了他?兩人之間從無任何的交集。
快速地抬頭,對著不遠處的杜鵬飛那邊望了一眼,卻見他上前對那名管事說了幾句話后,便已退回原處,見到唐古朝這邊望來,還微微一笑,抱以點頭。
這一刻,一切不言自明,唐古眼睛微微一閃,再次低下頭來。
他不知道,杜鵬飛為什么要整自己,但是,不管他現在自己說什么,都不會有任何作用了。
如果想要回自己剩下的兩枚石幣,那就只有一個途徑。
他抬起頭,沒有去撿柜臺上的那枚石幣,而是望著柜臺后的外院管事魏九,抱著饒幸地心理,低聲道:“魏大人,您是不是算錯了,雜役弟子每人應該三枚,怎么這里只有…”
“嗯?”
柜臺后,聞言唐古此言,那名橫臉橫肉的魏管事,頓時臉色一板,眼睛一瞪,氣勢迫人道:“怎么,你是說我克扣你的酬勞了?”
唐古低眉垂手道:“不敢。”
魏九見狀,氣勢更盛,“嘿”的冷笑道:“諒你也不敢。”
“當初,把你招進外院,已經是額外開恩了,你還猶不滿足,居然想要石幣酬勞。你這樣一個小叫花,能給你一枚已算是額外燒高香的了,再啰嗦,這剩下的最后一枚,也沒有了。”
說完,他就伸出手,向著桌上扔出的那枚石幣抓去,眼中更是含有冷笑:“是不是不服?是不是很憤怒?想要去執法殿告我?明確告訴你,沒門,因為我有人證,物證,更何況…”
說到這里,他的眼睛更是一寒:“告我,你一個小小的雜役弟子你確定你敢嗎?如果讓執法殿知道這件事,下個月,你就不用來了。”
“嗯。”
聞言,一直靜立不動的唐古,臉色頓時微微一變,知道他說的人證,物證,必定就是旁邊的“鐵劍”杜鵬飛無疑了。
如果他要整自己,這套計劃,一定出自他的口,
如果有“鐵劍”杜鵬飛這名外院排名第一的弟子在旁作證,即使去執法堂,十個唐古,也告不倒一個外院管事。
更何況,他說的也沒錯,如果自己前去告發了他,有“鐵劍”杜鵬飛為他作證,他暫時不會有事。
但事后,為了報復,自己,卻是一定會被驅遂出外院的。
對于正式弟子,他自然沒有這個權利,但對于唐古這樣一個普通雜役,他卻是絕對有這個能力的。
臉色微微一變,瞬間想清了前因后果,唐古一咬牙,伸手更快一步的從那魏九管事眼前,將唯一一枚灰石幣抓到手中,低下頭道:“多謝魏管事賞賜。對不起,是我自己看錯了,這就是三枚。”
說完,慢慢躬身,退出了“外事殿”。
自始至終,沒有說上一句狠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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