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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打中了一個我打中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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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的臉,“刷”一下,直紅到耳根子去了。

  他偏轉頭,老馬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北囁嚅了一下,沒說出啥來,只覺得自己的臉上,好像有一盆火在烤似的。

  “你不用不好意思,”老馬悠悠閑閑的說道,“新兵都這個樣子,沒幾個例外的,包括你右邊兒那位——是吧,小老頭?”

  李全渾身一顫,慢慢兒的轉過頭來,扯了扯嘴角,算是尷尬的笑了一笑。

  北看清楚了,“銅盆帽”下,“小老頭”面色蒼白,滿臉的汗水。

  若說熱,不該是那個臉色;若說冷,不該那么多汗。

  果然——嘿,這個“小老頭”,怕的比自己還厲害呢!

  原來有人還不如自己!北心中,一陣莫名的安慰,于是,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班長,你做新兵的時候,也怕——”

  話一出口,自覺不妥,趕緊打住。

  老馬搖了搖頭,“我不怕。”

  是啊!北心想,我真是個笨伯!老馬若怕死,身上也不能那么多傷啊!而且,人那些傷,還都在身子前邊兒!整個背上,都干干凈凈的!

  “你們別誤會,”老馬繼續說道,“我其實還不如你們——我連‘怕’的機會都沒有。”

  啥意思?

  “有一句話,”老馬說道,“叫做‘見賊要跑,雇替要早,進營要少’——你們聽過沒有?”

  北還在轉著念頭,“小老頭”隔著他插話了,“那不是…說神機營的嗎?”

  “對!”老馬說道,“但其實,步軍統領衙門也是一個德性!大哥、二哥,彼此、彼此!”

  步軍統領衙門?

  呃,城南馬隊,不就是步軍統領衙門的嗎?

  老馬曉得他們在想什么,“不錯——也包括早年的城南馬隊!”

  啊?!

  “早年的時候,我們見仗,一樣是‘見賊要跑’,并沒有你們這樣子的‘怕’的機會——所以,還不如你們呢!”

  呃!…

  老馬的聲音里,那種悠悠閑閑的味道不見了:

  “我們是遇到咱們王爺之后,才脫胎換骨的!原先,我們就是一團泥,遇到咱們王爺之后,才變成一塊石頭!再往后,石頭里煉出了鐵;再往后——反復淬火、捶打,鐵鍛成了鋼!”

  頓一頓,“現在,你們——你北、你李全——統統在這個‘鋼’里頭!明白嗎?”

  老馬的道理,說的好像很深刻,倉促之間,北、李全并不是百分之百明白,可是,不由自主的,血都熱了,二人齊聲答道:

  “明白!”

  “你們是怕——不過,不是怕死!僅僅是臨戰前緊張罷了!咱們王爺的兵,有一個算一個,個個都是好鋼,哪兒有一個怕死的?——明白嗎?”

  一股又酸又熱的氣息沖上了腦門兒,李全蒼白的臉也泛紅了,二人再次齊聲應道:“明白!”

  “明白就好!”

  頓一頓,那種悠悠閑閑的味道又回到了老馬的話里頭,同時,微微壓低了聲音,帶著幾分笑意:

  “哎,我教你們一個乖——真想尿,就尿!直接尿到褲襠里就好!尿過了,整個人就松爽了!”

  “沒人能發覺的!——打完了仗,個個都是一身汗、一身泥、一身煙火氣…十個有八個還一身血!還有,鼻子早就被硝煙熏的不好使了!還有,到時候,戰場上的那個味兒…嘿!哪個能發覺你尿了褲子?”

  北和李全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尷尬的笑了一笑。

  他們當然沒有真的尿褲子,不過,經過老馬這一番“調理”,很神奇的,真就自覺自己——

  不、怕、了!

  老馬也不再說話了。

  山腰的霧氣,開始慢慢兒的向山頂飄浮,就好像…漲潮似的。

  今兒個的霧,大的邪性了!

  不過,河面上景物,卻略略清晰了一些,雖然依舊朦朧,但法國船的輪廓,隱約可辨了。

  輕聲的咳嗽,偶爾的低語,襯得整個陣地,異樣的寧靜。

  只是,這種寧靜,隱藏著巨大的、令人窒息的不安。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右手邊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是連里的通信兵,他半貓著腰,一邊兒在淺壕里小跑著,一邊兒壓低了嗓子喝道:

  “準備戰斗!由排長自主決定開火!準備戰斗!由排長自主決定開火!”

  氣氛立即變得極度緊張起來,由東而西,一大片“嘩啦啦”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是在拉槍栓。

  開火的決定權在連長;而不得命令,不許開火,這是軒軍的鐵律,違反者,百分之百要繩以重刑,最嚴重的情形,允許指揮官“陣前執法”。

  可是,今天的情形太特殊了——霧太大了!

  敵軍之進攻,河灘至山腰這一大段的情形,我軍都是摸不清的;而敵軍進攻之時,左右之間,也很難彼此呼應,加上限于地形,我軍的陣地本就是不規則的、鋸齒狀的,因此,極可能發生一條戰線、不同部位、先后接敵的情況,如果拘泥于全連同時開火,說不定就會耽誤了大事。

  因此,將開火的決定權下放至各排。

  老馬贊了一聲,“不壞!”說罷,慢慢的拉開了自己的槍栓。

  北趴在沙袋上,手指擱在扳機上,下死眼盯著前方的霧氣,心“怦怦”的跳著。

  他一度以為,法國人出現了,可是,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再看,那些只是石頭和樹木的輪廓。

  就在這時,一聲槍響,從東邊兒遙遙的傳了過來。

  槍聲并不如何響亮,離這里應該有相當一段距離——一定是由城頭山陣地的右翼傳過來的,那兒是二營的陣地;可是,北渾身一個激靈,差一點就扣動了扳機。

  他不由嚇出了一身冷汗——排長還沒有下達開火的命令呢!

  東邊兒的槍聲,很快就密集起來了,噼里啪啦的,好像炒豆子一般。

  開戰了!

  北的心,跳的更加劇烈了;同時,嘴里一陣兒一陣兒的泛苦。

  不過,怎么總覺得,聽起來,東邊兒傳來的槍聲,同平日訓練、演習的不大一樣呢?

  或許,是因為心跳的太快了?連耳朵里都是“怦怦”的心跳聲?

  “集中注意力!”老馬沉聲說道,“就要出來了!”

  出來了…什么要出來了?

  一個念頭還沒有轉定,霧氣之中,隱隱約約的,現出人影的輪廓來了。

  北再次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定睛看時,藍上衣、紅褲子——

  這一回,不是錯覺,真是法國人了!

  北擱在扳機上的手指,痙攣般的微微用了用力。

  出來了!法國人從霧里頭出來了!

  三點一線,三點一線…

  好,好!我瞄住了一個法國佬!

  娘的,法國人的軍服,和我們的,怎么這么像?除了褲子的顏色不同,別的幾乎都一樣!

  不過,這個法國佬,戴著小平頂軍帽,沒戴涼盔…

  哎,他的頭發,咋是白色兒的?年紀瞅著不大呀?

  由東而西,槍聲愈來愈近,愈來愈密集——不止于右翼,陣地的中央以及左翼靠近中央的部位,也開火了!

  哎,排長怎么還不下命令啊?

  娘的!晃啊晃啊,那個法國佬,眼見就要從我的準星里晃出去了!

  終于,傳來了排長的一聲暴喝,“打!”

  話音未落,北便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大響,槍托跳了起來,撞到了他的右頰和右肩,北的視線,一陣模糊。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操!

  怎么回事兒?這種狼狽情形,只有第一次實彈射擊的時候才碰到過!

  我的射擊成績,一向很好的呀!

  他手忙腳亂的扳開扳機護圈,拉開機匣,彈殼從退彈口跳了出去,同時,在左右震耳欲聾的槍聲中,依舊能夠清晰的感覺的到,彈倉內輕輕的“喀”的一下——這是彈簧又送上了一顆子彈。

  北合上扳機護圈,扳開擊錘,通過缺口和準星尋找那個“白毛”——已經找不到了。

  娘的!

  四周經已硝煙彌漫,法國人的面目,又看不大清了。

  不管他了!北隨意找了一個藍上衣、紅褲子,瞄準了,扣動了扳機——

  紅褲子一晃,軟倒在地。

  一陣狂喜攫住了北——我打中了一個!

  但是,他馬上就有些糊涂了:真的是我打中的嗎?怎么…好像他倒地之后,我的槍才響?

  這時,山腳下傳來了軍號聲。

  雖然,每一支部隊的軍號聲都不盡相同,但北聽得出來,這是撤退的信號。

  果然,很快,藍上衣、紅褲子們紛紛退入濃霧,北“打倒”的那個,也不見了——沒看清是自己爬起來走掉的還是被同袍背下去的。

  雖然有些懵逼,但狂喜再一次攫住了北:我們把法國人打退了!

  原來打仗是這么容易的?我攏共也沒有開上幾槍呢!

  狂喜攫住的,不止他一個人,陣地上,由東而西,歡呼聲此起彼伏。

  “我打中了一個法國佬!”李全手舞足蹈的比劃著,“我打中了一個法國佬!——‘砰’一槍,那貨就四仰八叉的摔倒了!”

  北心想,不會就是我“打中”的那個吧?

  他沒搭理“小老頭”,向左轉過頭去,“班長…”

  咦,奇怪——

  “都他娘的瞎高興個幾把!”老馬陰沉著臉,“這一次,法國人根本沒有正經進攻——只是過來摸底兒的!”

  “摸…底?”

  “霧太大,咱們看不清法國人,法國人也看不清咱們!——他們不曉得,咱們的陣勢是咋擺的?火力點是咋分布的?這下子,可都曉得了!”

  “火力…偵查?”

  “對!”老馬沉聲說道,“娘的,法國人帶隊的,是個會用兵的!”

  頓一頓,“都做好準備!——敵人馬上就要對咱們進行炮火覆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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