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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四章 最大受害者,最后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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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鼎銘本來覺得,自己的“個人行為”、“公職人員”云云,雖然有提前“切割”的效用,但亦可能以對方以心虛之感,正在有些后悔,聽了博羅內的大言,立即一聲冷笑:

  “原來如此!長見識了!只是不曉得,卡爾十四世以及莫羅將軍兩位,算不算‘法蘭西帝國的公職人員’?又有沒有‘做出違背皇帝意志、損害帝國利益的事情’?”

  博羅內登時說不出話來。

  娘的,中國人居然會曉得貝爾納多特和莫羅的事情?!

  這個折沖樽俎的活兒,是愈來愈不好干了!

  “卡爾十四世以及莫羅將軍兩位”,都早已過世,不過,其事跡和本書之后的情節頗有關聯,因此,說多兩句。

  先說“卡爾十四世”。

  此人乃瑞典國王兼挪威國王,名叫貝爾納多特,坐的雖是瑞典和挪威的王座,不過,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法國人。

  他原為拿破侖一世麾下的一員大將,并且,同拿破侖一世有著一層古怪而密切的關系。

  貝爾納多特的妻子叫做德茜蕾克拉里,原本是拿破侖一世的未婚妻,有“拿破侖永遠的戀人”之稱,拿破侖一世撕毀婚約,迎娶約瑟芬,對德茜蕾克拉里頗覺有愧,于是,視貝爾納多特如“兄弟”,給予“家庭成員般的照顧”。

  這是貝爾納多特飛黃騰達、最終封元帥和親王的最重要的憑藉。

  然而,這對“相愛相殺”的“君臣兄弟”,卻終究反目成仇了。

  因為對貝爾納多特一系列軍事指揮失誤大為不滿,拿破侖一世解除了其軍職,將其趕到羅馬去做總督;貝爾納多特正在悲憤不已,仰天浩嘆,天上掉餡餅了他被瑞典議會選為王儲。

  彼時,瑞典王儲克里斯蒂安奧古斯都暴卒,而國王卡爾十三世老邁,于是,只能求王儲于國外了。

  呂貝克戰役之后,瑞典轉而親法,法國貴族順理成章成為瑞典王儲候選之一,而呂貝克戰役中,貝爾納多特善待瑞典戰俘,給瑞典人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加上一位叫做莫爾奈的瑞典大臣的私下運作,貝爾納多特被瑞典議會一致推選為瑞典王儲。

  貝爾納多特向皇帝陛下匯報,拿破侖一世覺得此事著實荒誕,可是,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加上想著由法國人來做瑞典國王,對法蘭西帝國也是好事一樁可以藉此加強對瑞典的控制嘛,于是,就默許了。

  于是,貝爾納多特放棄法國蓬特科沃親王的稱號,走馬上任瑞典王儲,并迅速掌控了瑞典政府。

  拿破侖一世萬萬想不到的是,貝爾納多特一俟大權在握,立即改弦更張,瑞典非但由親法轉而親俄,更進一步加入了反法聯盟,對著自己的祖國和“大哥”開火了。

  貝爾納多特曾致信拿破侖一世,“政治上不存在友誼和仇恨;除命運之神的命令外,對祖國沒有任何義務。”

  再說“莫羅將軍”。

  此人原先也是法蘭西第一帝國的一員大將,而且,其資歷遠遠超過貝爾納多特,可以算是拿破侖一世的盟友“霧月政變”中,莫羅率兵軟禁督政府的執政官,為拿破侖一世提供了至關重要的支持。

  可是,莫羅的政治敏感度太低,又喜歡瞎講義氣,加上娶了一個野心勃勃、到處生事的老婆,于是,不止一次卷入政變的嫌謀之中,最終被拿破侖一世“輕判”了流放之罪,輾轉流亡美國。

  貝爾納多特找到莫羅,兩位拿破侖一世的“棄將”一拍即合,聯手向自己的祖國發難。

  貝爾納多特推薦莫羅擔任沙皇的首席軍事顧問,而莫羅也盡心竭力,提出了一條極重要的建議:不要攻打拿破侖親自指揮的部隊,而要攻擊其分兵在外的將領。

  原因:拿破侖一世是不世出的軍事天才,他親自指揮的部隊,戰力太強,不好硬碰;而他喜歡抓權,常常越級指揮,其分兵在外的將領,大都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

  這一招仿佛中國楚漢相爭之時韓信的策略:叫劉邦獨承項羽之重,自己則可勁兒的剪除項羽的羽翼。

  反法聯盟依計而行,果然奏效,拿破侖一世疲于奔命,甚至一天累死了五匹馬,而法軍則一連吃了好幾個敗仗。

  總之,貝爾納多特和莫羅這對難兄難弟,很叫拿破侖一世吃了些苦頭。

  言歸正傳。

  博羅內拿牙齒碾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擠出一句話來,“這個…貝爾納多特和莫羅的情形,十分復雜,不同于當下,不可類比…”

  錢鼎銘稱呼貝爾納多特為“卡爾十四世”,稱呼莫羅則加上了“將軍”,保持著基本的禮貌層面的尊重;博羅內卻對貝爾納多特直呼其名,亦不以“將軍”加于“莫羅”之前,對二人毫無敬意,證明:雖已時過境遷,法蘭西第一帝國之后,政權已屢次更迭,但他依舊視此二人為法蘭西之叛徒。

  錢鼎銘輕輕一聲冷笑,“現在就下‘不同’的論斷,未免太早些了吧!卡、莫叛國投敵,挾洋自重,若‘南堂’案兇犯也有里通外國之情事,二者豈非就‘同’了?”

  微微一頓,“當然,‘不同’還是有的,法蘭西于卡、莫,無可如何;可是,‘南堂’案兇犯就有心‘挾洋自重’,也絕不能逃脫中國政府之制裁!”

  博羅內的嘴角,痙攣般的抽動了兩下,臉上隱約罩上了一層黑氣,“尚書閣下這話奇了!兇犯口口聲聲,對于‘洋鬼子’,是‘見一個、殺一個’,并以受害者鮮血大書‘扶清滅洋、殺盡洋夷’既如此,何來‘里通外國’?”

  “‘扶清’?”錢鼎銘冷笑,“有這么‘扶’的嗎?這不扶倒了嗎?兇犯所為,是在‘倒清’!非常明顯,兇犯未必真正憎惡泰西人,其攻擊‘南堂’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破壞中國和各國之友好關系,其真正的攻擊目標,其實是中國政府!”

  微微一頓,“中國政府才是本案的最大受害者!‘南堂’只是不幸而成為兇犯攻擊中國政府的犧牲罷了!在我看來,這是十分明顯的事情,可是,貴使卻一頭扎進兇犯之彀中而不可自拔,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尚書閣下的想象力真是豐富!”博羅內冷笑,“我不能不表示佩服!”

  頓一頓,“可是,你自己剛剛說過什么‘目下浮出水面者,不過一點蛛絲馬跡’,‘依據這一點蛛絲馬跡,便遽下定論,非但不能探驪得珠,還極可能誤入歧途’怎么,言猶在耳,尚書閣下就急著‘遽下’什么‘倒清’、‘中國政府為本案最大受害者’的‘定論’了?”

  “好吧,”錢鼎銘攤了攤手,“咱們誰都不要‘遽下定論’,耐心等待案情水落石出吧!”

  “請問尚書閣下,”博羅內緊盯著錢鼎銘,“此案何時可以‘水落石出’?我是說,能不能給個結案的準日子?”

  “中國政府自然也正在全力以赴!”錢鼎銘說道,“不過,這種事情,如何可以限定具體日期?”

  博羅內咄咄逼人,“怎么不行?難道遙遙無期?叫真像永遠石沉大海?”

  微微一頓,“以十日為期如何?”

  錢鼎銘斜睨了博羅內一眼,“格格”一笑,“貴使這個‘十日’,算是‘最后通牒’嗎?若貴使真想下什么‘最后通牒’,還是等貴我兩國打完這一仗再說吧!不然,就算下了‘最后通牒’,也不好使啊!”

  “你!…”

  “還有,”錢鼎銘冷冷說道,“我要提醒貴使,離開外務部之后,務必一切謹言慎行不要忘了當初你請求留在中國時的承諾!”

  頓一頓,“不然的話”

  打住。

  不然的話你若上跳下竄、聯絡各國使館、攻訐中國政府的話那,就請你“歸國”吧!

  博羅內惡狠狠的盯著錢鼎銘,過了半響,“告辭!”

  “不送!”

  待博羅內走下堂前的臺階了,錢鼎銘扭頭看一眼屋角的自鳴鐘這個點兒,輔政王應該已經上值了。

  乃沉聲喝道:“來人,套車,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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