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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三一章 唉駭人聽聞,駭人聽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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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卓凡:“核實過嗎?”

  “都核實過了!”蔡爾佳趕緊說道,“奎光說的那幾個朋友,我們都找到了;他們昨兒個到過的戲園子、酒樓以及八大胡同的窯子,也都問過了;還有,最后送奎光回家的車夫,也找到了——這上頭,奎光并沒有說什么假話。”

  頓一頓,“目下,唯一不能確定的是,奎光回到家里后,有沒有再次外出?——也是巧,這幾天,他老婆帶著孩子和丫鬟,回了娘家,家里除了他之外,就一個老仆,老頭兒有些耳背,睡的還沉,也說不清楚,他家老爺回到家后,有沒有再次外出?”

  “就是說,”關卓凡說道,“沒有切實的‘不在場證明’?”

  “呃…是!”

  “你們寅時到的現場,”關卓凡沉吟了一下,“到現在…兩個時辰,嗯,還是做了不少事情的。”

  真是“一言之褒,榮于華袞”,蔡爾佳心頭大松!

  本來,如此緊要的地方,出了如此駭人聽聞的案子——這個地方,還是王爺交代過要重點關防的——自己這個該管的步軍統領衙門右翼總兵,實在難辭其咎!就算自己是王爺的“把兄”,大帽子上的紅頂子,也是搖搖欲墜的了!現在,王爺既給了一句“還是做了不少事情”的考語,看來,一時半會兒的,自己還不會被趕回家抱孩子?

  謝天謝地!

  不過,蔡爾佳曉得,這個“一時半會兒”,確確實實,就是“一時半會兒”——自己帽子上頭的頂子,屁股下頭的位子,依舊是不穩當的。

  這種大案子,輿論壓力太大,如果不能盡快破案,朝廷是一定要找人頂缸的,到時候,自己首當其沖,依舊在劫難逃。

  “卑職慚愧!”他努力做出一臉惶惑的表情,“這都是卑職分內的事兒!不過…呃,弭禍于萬一吧!”

  弭禍于萬一?你倒會順著桿兒往上爬?

  “老蔡,”關卓凡冷冷的說道,“這種事情,只有‘一萬’,沒有‘萬一’——案子破了,就是‘一萬’!案子沒破,不管咱們做了多少事情,都談不上‘萬一’——‘萬一’也好,‘萬一百’也好,都沒有意義!”

  “是,是!”蔡爾佳額上的汗,一下子出來了,“王爺教訓的是!”

  “奎光的腰牌,是咱們的人發現的,還是‘南堂’的人發現的?”

  “呃…是咱們的人…”

  頓一頓,蔡爾佳覷著關卓凡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說道,“也怪那個兄弟不夠老成,一看見地上的腰牌,就咋咋呼呼的嚷了出來,叫‘南堂’的人聽見了,不然的話…”

  “糊涂!”關卓凡打斷了蔡爾佳的話,“這種事情,哪里掩的住?特別是——若這塊腰牌,果然是兇犯的栽贓的話,那就更加不會容你瞞天過海了!到時候,事情暴露,咱們才真是…渾身有嘴也說不清呢!”

  “呃,是,是!”蔡爾佳額上的汗流下來了,“卑職糊涂!卑職糊涂!”

  關卓凡看了蔡爾佳一眼,微微放緩了語氣,說道,“案子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一切照規矩來就是了!還有,我說我的,你辦你的,別因為我說了幾句,你就放不開手腳了——曉得嗎?”

  蔡爾佳心頭微微一寬,“是!謹遵王爺的訓諭!”

  “另外,”關卓凡說道,“該給的處分,還是要給——或者‘革留’,或者‘降留’,你心里要有個數兒。”

  “革留”是“革職留任”,“降留”是“降級留任”,“革留”重些,“降留”輕些,不過,二者沒有實質性的區別,因為關鍵不在“革”或“降”,而在一個“留”字,只要“留任”,事情就好辦——案子一破,自然“開復一切處分”,官復原職。

  “革留”也好,“降留”也好,其實都是一個“戴罪立功”的意思。

  如果是“調任”,即便是平調,看著好像沒給你什么處分,但反倒壞事兒,因為同級的缺分之間,肥瘦輕重,天壤有別;而且,一個蘿卜一個坑,你的坑給別的蘿卜占了,你這個蘿卜,再想回到這個坑里,可就難了。

  所以,得一個“革留”或“降留”的處分,反倒意味著:屁股下頭的位子,暫時穩當了。

  蔡爾佳心里頭,真正是“大松”了!

  一個念頭轉過:“到底還是‘把兄弟’啊!”

  這個念頭,當然不敢說了出來,只是莊容頷首,“是,卑職明白!”

  頓一頓,“請王爺的示,這個案子,是不是請朝陽門內大街那邊兒?…呃,不是卑職推卸責任,只是此案確非尋常,我想,還是要仰仗軍調處的大力。”

  軍調處當然是要參與的,關卓凡點了點頭,“可以,回頭我交代給亦誠,你們好好搭伙計吧!”

  “是!”

  別人看來,蔡總鎮說蔡總鎮的,輔政王吃輔政王的,果然是“兩不耽擱”——輔政王的這頓早膳的量,并沒有減少。

  然而,個中味道,卻只有關卓凡自己才曉得了。

  聽到阿歷桑德羅被害,關卓凡就已經沒了胃口了,其后不論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蠟,可是,為什么還是將一份毫無滋味的早餐盡數咽了下去涅?

  這是為了示人——嗯,應該說,是為了“示天下以鎮定”。

  不止說過一次啦,這種時候,“安定人心”,乃“第一要務”啊。

  可是——

  還是要再“靠”一聲。

  教案本沒有什么稀奇的,可是,因為關卓凡對于歷史的改變,以及對于相關矛盾的著意控制,這幾年發生的教案,主要局限于信眾和非信眾的經濟上的矛盾,官府呢,也不會如原時空一般,受制于洋人的壓力,偏袒信眾,因此,這些矛盾,基本上都能在官府的協調下得到解決,當事雙方也都會承認官府的判決的權威性。

  “打冤家”的事情不是沒有,不過,一來,少;二來,都是小規模的械斗,很少出人命,不是原時空那種殺人全家、雞犬不留、斬草除根的性質。

  直接把矛頭對準洋人和教堂的,就更少了。

  就是說,“烈度”是有限的,遠未發展到原時空“天津教案”那種程度,更不必說庚子之亂了。

  還有,就有什么小亂子,也是在相對偏遠些的地方,四九城里,轂輦之下,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一類的“教案”的。

  現在可好,扎扎實實,案發于四九城內,而且,一死就是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個洋人——還不是個普通的神父,是個副司鐸!

  這可是有清以來的第一次——就是宣宗禁教之前的那幾年,風聲最緊的時候,都沒有出過這樣子的事情!

  而且,不是案發于普通的教堂,而是天主教在中國的最重要的一座教堂——“南堂”。

  這座“南堂”,由明萬歷朝時候的意大利傳教士利瑪竇創建,乃是北京城最古老的一座天主教堂。

  初初之時,只是一座小小的中式四合院,插上一具十字架表明身份而已,后經順治朝掌欽天監事的德籍傳教士湯若望翻建于原址,又經康熙朝一次重建,一次大修,雍正朝再一次大修,最終定型為目下的規制宏偉的、巴洛克風格的大教堂。

  湯若望于原址翻建之時,南堂的地位,就已經奠定了——

  世祖曾先后二十四次親臨“南堂”,并在多處留下宸翰:賜御制“通微佳境”匾;堂前有大理石牌樓一座,上頭的“欽宗天道”四個金字,亦為世祖手書;親撰《御制天主堂碑記》,立碑于堂前十字架形狀的草地上。

  湯若望建成的南堂,除了一般的宗教建筑之外,還有天文臺、藏書樓、儀器室等等科學設施,相當一部分的欽天監的功能,假“南堂”而行,這亦是“南堂”地位重要的原因之一。

  康熙五十九年,北京發生地震,“南堂”受損嚴重,次年,葡萄牙國王斐迪南三世出資重建“南堂”,“南堂”的巴洛克風格,便是奠基于此次重建,不過,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允許一個西洋國王為修建中國境內的教堂出資。

  這是極罕見的事情。

  道光十八年,宣宗下旨禁天主教,天主教堂包括“南堂”在內,統統收歸朝廷,不過,沒收是沒收了,朝廷一樣著意保護,“南堂”并沒有收到什么損害。

  目下,中國的教務歸法國代管,羅馬教廷未在中國派駐“中國區大主教”一類人物,“南堂”的角色,其實就相當于“主教座堂”了。

  在這樣一個地方,發生這樣駭人聽聞的一個案子,連副司鐸——約略可以比擬“副主教”的人物,都被殺掉了——

  我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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