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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要叫中國做不成越南的宗主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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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克萊芒微愕,“什么機會?”

  博羅內還是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笑吟吟的說道:“克萊芒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你想不想坐我的位子啊?”

  克萊芒一愣:你的位子?署理駐華公使?取你而代之?啥意思啊?

他有些狼狽,“公使閣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全文字閱讀  博羅內曉得克萊芒誤會了,心里不由冷笑一聲:取我而代之?——你倒想得美!

  “我是說——參贊,”他還是笑吟吟的,“你想不想更進一步——升任參贊?”

  克萊芒遲疑了一下,斟酌著說道,“如果能有機會,在更加重要的崗位上,為法蘭西帝國做出更大的貢獻,我相信,沒有人會拒絕的,可是…呃,我還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機會——”博羅內說道,“你說的好——機會!”

  頓了頓,目光灼灼,“現在就有這樣的一個機會,絕好的機會!只要抓住了,我擔保你——嗯,必將‘在更加重要的崗位上,為法蘭西帝國做出更大的貢獻’!”

  克萊芒還是一頭霧水,滯了一滯,只好再次重復了自己的問題,“機會,什么機會?”

  博羅內曲起食指,輕輕的點了點桌子上的那張紙——中國政府向越南派駐“特使”的詔書的譯稿,“就是這個——我們要藉此難,叫越南和中國,脫離‘宗藩關系’!”

  “啊?”

  博羅內微微的咬著牙,“我要叫中國做不成越南的宗主國!”

  克萊芒睜大了眼睛,“這…”

  “如果我們成功了,”博羅內的面容,看起來略略有些猙獰,“就是為帝國的外交和殖民,做出了重大的貢獻!——如是,你還怕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嗎?”

  克萊芒心跳加快了。

  過了片刻,定了定神,“公使閣下,果真能夠叫越南和中國脫離‘宗藩關系’,自然是極好的,可是——”

  頓了頓,“這…恐怕不大容易吧?”

  “事在人為!”博羅內說道,“再者說了,如果太容易了,早就叫海軍殖民部那幫人做成了,還用得著我們嗎?”

  “這…”

  克萊芒一邊覷著桌子上的譯稿,一邊將詔書的內容,仔仔細細的回想了一遍。

  他的眼睛慢慢亮了。

  “越南和中國脫離‘宗藩關系’——”克萊芒試探著問道,“您的意思,是不是…要越南人主動開這個口呢?”

  “不錯!”博羅內說道,“我要叫越南人對中國人說,我不要你這個‘宗主’了!”

  “越南…能愿意嗎?”

  博羅內獰笑道,“愿意也得愿意,不愿意也得愿意!”

  頓了一頓,微微放緩了語氣,“事實上,越南也未必就不愿意!”

  “哦?怎么說呢?”

  “你也許知道,”博羅內說道,“三年前,我到亞洲來工作,中國,并不是我的第一選擇,我更愿意到印度支那——交趾支那——”

  說到這兒,聳了聳肩,“可是,越南沒有合適我的位子,不得已求其次,只好來做這個‘署理駐華公使’了。”

  克拉芒微微一怔,話頭怎么轉到這上邊來了?

  不過,他還是附和說道,“是的,您的資歷,如果到越南工作,至少應該擔任領事,可是,彼時的‘越事’,已經不是外交的事情了。”

  克拉芒這個話,倒不算拍馬屁。

  博羅內既是“資深參贊”,又被視為法蘭西外交界的“明日之星”,如果派駐越南,確實有資格做對越外交的負責人的——法國在越南,只設領事,不設公使,領事就是負對越外交的總責的人了。

  不過,正如克拉芒所說,彼時的“越事”,已經不是外交的事情了——而是征服、殖民的事情了。

  法、越開釁之前,法國駐順化的領事就撤了出去,戰爭結束,法國占據南圻三省,在西貢設立交趾支那總督府,隸屬海軍殖民部,法國在越一切事宜,皆由交趾支那總督府負責;法、越兩國之間的談判,如果有需要外交部出面的,由駐泰國曼谷領事主其事。

  譬如,本書前文提到過的,潘清簡使法,說動拿破侖三世,另定新約,取代《西貢條約》——即《壬戌和約》,拿破侖三世乃指派何巴理中校全權負責與越南談判新約事宜。

  這位何巴理中校,就是法國駐曼谷領事。

  外交部一度想恢復駐順化的領事館,領事的人選,就是博羅內,結果被海軍殖民部懟了回去——倒不是懟博羅內本人,而是:西貢一攤兒,順化一攤兒,政出多門,到時候,越南的事情,是聽海軍殖民部的,還是聽外交部的?

  官司打到御前,拿破侖三世最終支持了海軍殖民部。

  “政出多門”什么的,并不是最重要的考量,最重要的是,越南君臣出爾反爾,隨潘清簡使越的何巴理無功而返,拿破侖三世下定決心,將越南整個收入囊中,也就是說,彼時,在拿破侖三世心目中,越南已經算是一塊“準殖民地”了——既不是獨立的國家,設立領事館做什么?

  對于復設順化領事的不遂,“不得已求其次”到中國來擔任“署理駐華公使”,博羅內是頗為失望的。

  事實上,如果單就缺分好壞來說,“署理駐華公使”要比“駐順化領事”好聽不少,可是——不爽啊!

  博羅內自愿到越南工作,其根本,并不為折沖樽俎,他的想法,其實和皇帝陛下以及海軍殖民部是一樣的——征服、殖民越南。

  博羅內所醉心者,是居高臨下,生殺予奪,是女子玉帛,予取予求,是那種一想起來,便令人微微戰栗的征服者的快感!

  做“署理駐華公使”,不但享受不到這種快感,一不小心,還要被那個該死的關逸軒給懟回來。

  他娘的!

  “越南的事情,”博羅內說道,“確實已經不是外交的事情了,可是,未必不是外交部的事情!”

  “這…”

  克萊芒微愕,“外交的事情”和“外交部的事情”,有區別嗎?

  “我的意思是,”博羅內說道,“一八五八年的對越戰爭,雖然是海軍殖民部主導的——”

  頓了頓,“仗雖然是他們打的——海軍是主力,可是,到底該如何統治、管理越南,他們真的懂嗎?別的不說,單說‘海軍殖民部’這個名字吧,海軍歸海軍,殖民歸殖民,怎么總是往一起混?”

  “這個嘛…”

  “軍事歸軍事,行政歸行政嘛!”博羅內說道,“總是拿一群丘八來干行政的活兒,能干得好嗎?”

  頓了頓,“中國人的玩意兒,基本上都是扯淡,不過,他們有一句話,說的倒還有點兒道理!嗯,怎么說的來著?哦,對了——‘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啊!”

  克萊芒心說,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以順化領事行交趾支那總督之事啊!

  可是,您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些?交趾支那總督——那是個什么位子?不是海軍上將,也得海軍中將啊!您這個參贊,單單負責外交一攤兒還行,想行政、財政、軍事、外交一把抓——

  呃,您的資歷,是不是還欠點兒火候呀?

  心里雖然這么想,嘴上可沒這么說,“是啊!公使閣下,您才是咱們法蘭西真正的東南亞問題專家啊!”

  這個話,自然是拍領導馬屁,不過,也不是一點兒根據沒有——想當年,為了做“駐順化領事”,博羅內對越南的歷史、現狀,還是很下過一番苦功滴。

  相反,他雖然最終做的是“署理駐華公使”,可是,對中國的了解,就比較欠缺了——這個位子屬于“臨時抓差”,博羅內沒做足夠的準備,便匆匆的走馬上任了。

  “東南亞問題專家——”博羅內坦然說道,“這個,我可以居之不疑!”

  頓了頓,“以我對越南的了解——越南是根本不愿意做中國的藩屬國的!”

  哦,您兜了一大圈兒,原來是為了說這個呀。

  克拉芒自然“請教其詳”。

  “歷史上,”博羅內說道,“越南、中國之間,多次生戰爭,大規模的戰爭,有十數次之多,小規模的沖突,不計其數。”

  “中國固然想吞并越南——事實上,中國不止一次吞并了越南,可是,每一次,都是沒過多久,越南人就揭竿而起,驅逐中國占領軍,重新獲得獨立。”

  “越南那邊呢,也并不止于抵抗侵略——只要一強大起來,越南就要向北擴張,主動攻擊體量比他大數十倍的北方鄰居。”

  “這兩個國家,但凡一有機會,就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當然,中國太大了,越南不可能真的吃了下去,可是——能多咬下一塊肉,就多咬下一塊肉!”

  “我研究越南的歷史,覺了一個有趣的現象,只要改朝換代——不論是越南改朝換代,還是中國改朝換代——越南和中國,便會大打出手。”

  “究其竟,原因大約如下——”

  “改朝換代——不論越南,還是中國,都是新朝推翻舊朝、新朝造舊朝的反,因此,在中國看來,越南的新朝,都屬于叛逆,作為宗主國,有鎮壓叛逆、恢復正統的義務——拿中國的說法,叫什么…嗯,‘興滅繼絶’——”

  “因此,越南的改朝換代,很容易引起中國的干涉——只是,中國在干涉越南的時候,忘記了自己也是通過造前朝的反取得政權的。”

  “越南呢,既然新朝都是通過推翻舊朝上位的,那么,造反的成功很容易帶來自信心——或者說野心的膨脹,如果北方的‘宗主’內部剛好出了些什么狀況,處于上升期的越南新朝,就會覺得有機可乘,就會興起以蛇吞象的。”

  “于是,這一對‘宗藩’,就這么沒完沒了的打來打去。”

  說到這兒,博羅內重重的一聲冷笑,“‘宗藩’?這算什么哪門子‘宗藩’?天底下有這樣子的‘宗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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