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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七章 事不尋常,“山人”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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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馬司胡同,寶鋆府邸。

  “老爺,”管家說道,“筱紫云到了。”

  寶鋆“嗯”了一聲,說道:“帶了琴師過來么?”

  管家略覺奇怪:早就出了“國喪”,哪有“叫條子”不帶琴師的?這不是多此一問么?

  不過,他還是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帶了,就是那個叫‘劉劉’的,以前也到過咱們府上,也是筱紫云帶著的。”

  寶鋆微微打了一個呵欠,說道:“這樣吧,這個什么‘劉劉’,你們先招呼著,叫筱紫云一個人到我的臥房去。”

  看老爺的意思,自然是要筱紫云先侍候幾筒“福壽膏”,養足了精神頭兒,再從容的聽他的戲,于是管家連忙答應了,自去安排。

  來到臥房,筱紫云已經在里頭候著了,他一見寶鋆,立即上前,打了一個極漂亮的千兒,“給寶大人請安!”

  寶鋆“呵呵”一笑,說道:“起來!”

  筱紫云站起身來,寶鋆上上下下打量著,含笑說道:“有日子沒見了,也不曉得胖了還是瘦了?等一會兒,倒要好好兒的掂量、掂量。”

  筱紫云白玉般的面龐上,極自然的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紅暈,微嗔著笑道:“大人,每次見面,你都要拿這個打趣人家——這兒還有幾位姐姐呢!”

  “幾位姐姐”,指的是屋里屋外的侍女。

  寶鋆又是“呵呵”一笑,輕輕的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廊下的也不必侍候了!”

  轉頭對筱紫云說,“走,咱們進里屋去!”

  侍女退出了明間,筱紫云極見機的,搶上一步,打起了里屋的簾子,寶鋆抬步進門,見炕上已經擺好了煙盤,以及那支湘妃竹的身子、橄欖核兒的里兒、翡翠的嘴兒的煙槍。

  寶鋆坐了下來,待外頭的腳步聲去遠了,摸了摸自己剃的趣青的額頭,嘆了口氣,說道:“你這個‘條子’,我還真是不敢多叫,不然,早晚要變成一個大煙鬼嘍。”

  這兩句話,皮里陽秋,筱紫云心中微微一跳,臉上就有點兒尷尬了,只好說道:“大人是愈來愈詼諧了!”

  寶鋆“嘿嘿”一笑,“說的不錯,就是開個玩笑——你坐吧。”

  筱紫云謝過了,斜簽著身子,坐了下來。

  “艾翁那頭,”寶鋆慢條斯理的說道,“又有什么諭示啊?”

  他臉上笑容猶在,不過,已經變得很淡,那種調笑風月的意味,更加是沒有了。

  “‘諭示’二字太重了,”筱紫云連忙欠一欠身,“艾翁是一定不敢當的,呃,艾翁說過的,一切都要請寶大人指教的…”

  “你果然是艾翁的‘知己’,挺會替他說話的——”寶鋆似笑非笑的,“得,咱們都別瞎客氣了,有什么話,這就說吧!”

  “是。”

  頓了頓,筱紫云說道,“前兒個有件新聞,想來,寶大人一定是聽說過的了?”

  “新聞——哪一件啊?”

  “肅順的兩個小妾,”筱紫云說道,“帶著兩個兒子,跑到朝內北小街去了——”

  “哦,你說的是這一件啊。”

  寶鋆的神情,沒有任何波動。

  筱紫云緊盯著他,“大人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古怪嗎?”

  “有什么古怪?”寶鋆淡淡的說道,“‘山人’既許她們娘兒幾個領受奉恩基金的資助,又做主恢復了兩個孩子入讀宗學的資格,這是大多的情面?到人家府上去磕幾個頭,說幾句感恩戴德的話,那不是應當應分的嗎?”

  “山人”——某人的代號。

  “肅順的老婆孩子這么做,”筱紫云說道,“自然是應當應分的,可是,那頭兒——朝內北小街那頭兒,卻也肯見她們娘兒幾個?”

  “為什么不肯見呢?”

  “肅順…是反賊啊!”

  “‘反賊’?”寶鋆微微皺眉,“這個話,哪個說的?艾翁嗎?”

  “那倒不是,這是我自己…不過,艾翁也覺得,這個事兒,古怪的很啊!”

  寶鋆輕輕的“哼”了一聲,“我就知道——什么‘反賊’不‘反賊’的,艾翁再怎么著,也不是唱戲的!”

  筱紫云微微漲紅了臉——這不是方才人前的那種故作羞澀。

  “這個事兒,”他用一種不服氣的語氣說道,“確不尋常!聽說,肅順家的幾個,在朝內北小街大門的耳房里坐了大半個時辰,里頭才傳見的——這不擺明了,當時,‘山人’不在家,肅順家的幾個突然打上門來,朝內北小街的那位明太太,不曉得該見還是不該見?于是,叫人快馬向‘山人’問過了,‘山人’首肯了,這才見的!”

  微微一頓,“大人您看,就連朝內北小街自個兒,也覺得事不尋常,有些手足無措呢!”

  寶鋆淡淡一笑,“這算什么‘事不尋常’?朝內北小街是什么地方?那是國朝掌樞親王的府邸!肅順家的幾位,又是什么身份?‘罪屬’!閑散宗室!彼此的地位,天差地別,在大門口等上半個、一個時辰,有什么稀奇?”

  頓了頓,“或者,彼時,那位明太太正在見別的客——來的都是客,總得先來后到,一個、一個見吧!”

  筱紫云的神情,明顯是不信服的,“不管肅順家的幾個等長等短,朝內北小街肯見她們,就不尋常!——艾翁說,肅順家的幾個,朝內北小街其實是可以不見的,許她們娘兒幾個領受奉恩基金的資助,又恢復了那兩個孩子入讀宗學的資格,足足夠夠了!不見,其實更加得體些!”

  寶鋆沉吟了一下,說道:“艾翁這么說,也有他的道理——不過,見有見的道理,不見有不見的道理,似乎…也談不上哪個更加得體些。”

  筱紫云受到鼓勵了,“正是大人這個話——見有見的‘道理’!朝內北小街的‘道理’,到底是個什么呢?”

  寶鋆沒有接話,筱紫云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艾翁說,這個事兒,打銀杏胡同那兒開始就古怪!就不尋常!辛酉年到現在,都七、八年了,從來沒有人搭理過肅順的‘遺屬’,‘山人’干嘛把這個事兒攬到自己身上呢?”

  “這不是‘山人’攬上身的,是肅順家的打上門的——在顧問委員會門口,叫人家給截住了呀!”

  筱紫云“嘿嘿”一笑,“大人,您焉知人家不是唱一出‘雙簧’?”

  “你想的太多了吧?”

  寶鋆再次皺起了眉頭,“艾翁到底是什么意思?在他看來,朝內北小街到底有什么‘道理’?還是他只是一味覺得‘不尋常’、‘古怪’?如果只是這么想…可就沒有什么意思了吧?”

  “艾翁自然另有見地!”筱紫云的眼中放著光,“艾翁說,‘山人’不會是…要替肅順翻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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