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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章 半步也不能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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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明發上諭,一共兩道。要百萬\小!說ww要w·1ka書  第一道是給軒親王的,依舊是溫言慰勉,催促其盡早“銷假入直”。

  上諭中說,該王“雖染微恙”,但是,“王為天子藎臣,國家碩輔,必能力疾從公,報稱惟殷。若有不勝繁鉅之處,臥而委之可也。”

  你既然是“天子藎臣,國家碩輔”,那么,“雖染微恙”,也應該“力疾從公,報稱惟殷”——這算是小小的將了關卓凡一軍。

  至于“若有不勝繁鉅之處,臥而委之可也”,意思是說,你雖然身子骨兒不大舒服,可是俺曉得你體氣壯,頂得住的,反正,只要你肯回來干活兒,干多干少,是你自個兒干,還是交給別人去干,隨你的便。

  ——看,俺多體貼,你不好意思還繼續“堅臥不起”了吧?

  接下來的這句話,“將軍”將得更加厲害了——“任怨任謗,不失古大臣之風;夙著勛勤,竭盡與國同戚之義。”

  這是硬往關卓凡頭上戴高帽子,不過,這頂高帽子,戴上了不容易摘得下來,于是戴帽人就只好“任怨任謗”、“與國同戚”了。

  同時,“任謗任怨”四字,也是“上頭”為關卓凡“銷假入直”開出的一個條件。

  關卓凡既然是“任謗任怨”,那么,對他的攻訐,便順理成章的被定性為“怨”和“謗”了——就是說,醇王對關卓凡的攻訐,是對他的“怨”、“謗”。

  至此,是非已分,不再“只有是,沒有非”了。

  另外,這句話,也算是林則徐那句“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的“婉轉版”,算是“責之以義”了。

  第二道上諭,就完全是另一種口氣了——這道上諭,是頒給醇王的。

  上諭中說,醇王用“小宗嗣皇帝之本生父”擬于“大宗嗣皇帝之本夫”,是“淆亂小宗大宗之別”,不但“擬于不倫”,而且,“意存周內”,因此,“殊屬荒唐”。壹百萬\小!說·

  這段話,最厲害的,還不是“擬于不倫”——這個意思,上一道諭旨其實已經點明了,只是沒有使用“不倫”這種嚴重的措辭。

  也不是“殊屬荒唐”。

  最厲害的,是“意存周內”四字。

  “周內”,等于指斥醇王以“小宗嗣皇帝之本生父”,來比擬關卓凡這個候任的“大宗嗣皇帝之本夫”,是刻意羅織,陷人以罪。

  這叫“誅心”。

  另外,“意存周內”,和第一道諭旨中的“任怨任謗”,相互呼應;“任怨任謗”,還沒有直接點出發出“怨”“謗”之人是誰,“意存周內”,就不藏著掖著了。

  上諭又說,“醇郡王不經之說,本應原折擲還”,可是,“憲烏啾啾,不廢臺柏”,因此,朝廷“不罪其言”,只是“著傳旨申斥”,“翼該王修身自省,謹言慎行。”

  這一段話,寥寥數語,但是蘊意相當之豐富、復雜。

  《漢書》載,彼時,“御史府吏舍百余區井水皆竭;又其府中列柏樹,常有野烏數千棲宿其上,晨去暮來,號曰朝夕烏。”因此,后世多以“柏臺”、“烏臺”來指稱御史臺。

  御史臺亦稱“憲臺”,上諭中所謂“憲烏”,即《漢書》中所載之“野烏”,“憲烏啾啾,不廢臺柏”,意思是不能因為野烏聒噪,就把它們棲身的柏樹砍了,即謂諫官的奏章、言論,盡有不悅目、不入耳的,但不能因為說錯話,就不給人說話,即不能阻塞言路之意。

如此說法,雖然“不廢臺柏”,貌似正大光明,可是,“憲烏啾啾”,醇王的言論,已經被定性為“野烏聒噪”一類了。一百萬\小!說要·1要  還有,雖然上頭表示大度,不會“原折擲還”,可是,醇王以“小宗嗣皇帝之本生父”擬于“大宗嗣皇帝之本夫”的言論,并不是出自“原折”——即劉寶第替醇王擬的那個折子,而是他在“王大臣會議”上的發言,這,關“原折”什么事呢?

  上諭扯出“原折”的話頭,其實是“連坐”——因為你后面說錯了話,所以,你前面說的話,也是錯的。

  把王大臣會議上的言論,和“原折”扯在一起,雖然有株連之嫌,但十分自然,當事人很難辯駁。因為,這個“王大臣會議”,名義上,就是為討論醇王、寶廷、鮑湛霖、吳可讀幾個人的折子而召開的,則會議上的一切發言,都是和這幾個折子相關聯的。

  如果你本就是上折之人,那就更加不必說了。

  因此,雖然說什么“不罪其言”,也沒有給醇王任何具體的處分,但如此這般,環環相扣,再加上明明白白的“傳旨申斥”,“不罪”也“罪”了,而且,是連鍋端的“罪”——即是說,不但嚴厲批評了醇王以“小宗嗣皇帝之本生父”擬于“大宗嗣皇帝之本夫”的言論和要求,更間接的駁斥了“原折”中醇王對榮安公主繼統、承嗣的反對。

  也就是說,在這道諭旨中,嗣皇帝之位誰屬,“上頭”第一次公開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雖然,這種“表明”是間接的。

  至于“翼該王修身自省,謹言慎行”,是警告醇王自此閉嘴,不要再做仗馬之鳴了。

  上諭明發,朝野震動,醇王自然更加“震動”,不過,這些暫時按下不表,先說說四位大軍機至軒親王府傳旨的情形。

  香案擺好,頒旨的站好,接旨的跪好,展開上諭之前,文祥輕輕的咳了一聲,說道:“母后皇太后有諭,今兒接旨,軒親王不必謝恩。”

  如果一個不知里就的人,聽到文祥轉母后皇太后的這句話,一定莫名其妙。不過,“不必謝恩”四字,其實大有妙用。因為,既“不必謝恩”,就無所謂“奉詔”或者“不奉詔”——這是昨晚君臣議論旨稿的時候,曹毓瑛獻的一計,以“不必謝恩”四字,堵住軒親王可能說出的“不奉詔”三字。

  念過了明發上諭,也傳過了“口諭”,文祥說道:“請問王爺,母后皇太后的口諭,都聽清楚了嗎?”

  “是,每一個字,都聽清楚了。”

  “請問王爺,有沒有什么要回奏的?”

  文祥說的委婉,事實上,不是“有沒有”,而是“必須有”,因為“口諭”的最后部分,就是一個問題:“我記得,他很推崇林則徐的一句話,叫做‘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不曉得,林則徐撞上了他眼下的情形,會怎么辦呢?”

  君上有問,臣下是不能不回答的。

  “回母后皇太后,”關卓凡平靜的說道,“林文忠…哦,不,林則徐——”

  微微一頓,“林則徐前輩先賢,非臣敢比肩。”

  母后皇太后的軍“將”得固然是好,可是,軒親王的太極拳,打得更加漂亮。

  文祥微微一愕,滯了一滯,說道:“母后皇太后還有交代。”

  “是。”

  “母后皇太后說,‘你們幾個,將另一道明發上諭的抄件,還有新疆過來的折子和夾片,統統帶上,拿給關卓凡看。他如果不肯看呢,你們擱下就是了——反正,你們幾個不許拿了回來,關卓凡呢,也不許叫人送了回來!’”

  頓了一頓,“嗯,王爺可都聽清楚了?”

  “另一道明發上諭”,指的是申斥醇王的那一道。

  關卓凡微微一笑:“是,都聽清楚了。”

  “好了,”文祥也是一笑,“我們幾個,這樁頒旨的差使,這就算是辦完了——王爺請起。”

  關卓凡站起身來。

  站在一旁的曹毓瑛,走上一步,臉上帶笑,微微躬身,將手中抱著的一個白匣子,遞了過來。

  關卓凡默默的看著匣子,過了片刻,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博川、琢如、星叔、筠仙,里頭坐吧。”

  四位大軍機大大的松了口氣:匣子雖然沒有接過去,可是,至少沒有像上一次那樣,一張嘴就是“恕不奉陪”。

  看來,有門兒!

  香案撤下,各自落座,接著,茶水奉上。

  丫鬟們一退下去,曹毓瑛就打開匣子,取出里面的折子、夾片和“另一道上諭”,起身上前,輕輕的放在了關卓凡身邊的幾案上,一一擺好。

  “另一道上諭”,擺在最就軒親王的手的位置上。

  關卓凡微微的皺了皺眉,可是,并沒有出聲阻止曹毓瑛這個自作主張的舉動。

  四位大軍機,雖然人人正襟危坐,但是,眼角余光,都緊盯著那個小小的案幾,每一個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王爺會“取閱”嗎?

  關卓凡終于伸出了手,不過,沒有去碰“另一道上諭”,而是繞過了它,取過了新疆發來的奏折。

  輕輕的“呼”的一聲,四位大軍機,幾乎都不自禁的吐出了一口氣。

  同時,都好像聽到了自己提起來的心,輕輕的“怦”的一下,“放”了下來。

  看過奏折,再看夾片。

  看奏折的時候,軒親王神情平靜;看夾片的時候,看著看著,軒親王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

  四位大軍機的心,也微微的重新提了起來。

  都看過了。

  合上夾片,關卓凡的手指,在夾片上輕輕的點著,不說話。

  四位大軍機的心,跟著他的手指的動作,一下一下的跳動著。

  過了一會兒,軒親王終于說話了,聲音冷峭:

  “半步也不能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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