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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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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規矩如此,這個“門包”不能不給;給吧,大家伙兒比著,還不能少給。不少官員到恭王府辦事,辦的是公事,自家衙門也沒有報銷“門包”的花費的預算,辦公事掏自己的腰包,實在叫人想不大通。

  因此,恭王府的“門包”,中下級官員中早已嘖有煩言,只是恭王自己對此并沒有什么感覺。

  小數怕長計,蔡壽祺算了一筆賬,每天到恭王府“投書、辦事、問訪”的,“少則數十,多則盈百”,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三年下來,“一人賄銀二十兩計,合凡百萬之數,實駭人耳目!”

  這個數字確實嚇了兩宮皇太后一跳。

  這些銀子都是光天化日下收的;私下底收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呢?

  蔡壽祺寫道,“或云恭王府開支浩繁,不得已而為之”,那么這些錢都花在哪里了呢?如果都花在迎來送往、資助貧困的官員、賞賜傳旨的太監等等上面,“尚有可宥之處”。實情如何呢?

  蔡壽祺講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是恭王在后湖旁的小鳳翔胡同修了別邸,叫做“鑒園”。

  這個園子的建筑極盡巧思,第二進院落開始,費工無數,將地基人為墊高,每一進院落的地基都高于前一進院落的地基,造成層層“高第”的效果,最后一進院落的房屋已高過了后墻。

  室內全以楠木裝修,間隔以花罩和欄桿罩。主人的臥室里邊,一張落地罩木大床上。鑲著一面與墻同大的玻璃鏡。由于樓基墊高。因此不但鑒園。園子邊上的后海,湖光山色,也盡入鏡中。

  “鑒園”之名,即由此而來。

  第二件事情,是恭王府廚下的魚翅如何“講究”。

  恭王府的廚子發魚翅,干翅不用水泡,用網油包扎上籠,蒸透發開。然后配以許多只的肥雞、兩三年的“陳腿”,花幾天的功夫,煨成一盅。

  總之,“窮奢極欲”。

  這兩件事情的細節是關卓凡提供的。

  鑒園名聲在外,可里面到底如何,蔡壽祺怎會知道?關卓凡卻是知道的,因為他在原時空的時候進去逛過。

  至于恭王府的魚翅嗎,當然是歷史書上看來的啦。

  這兩件事情對兩宮皇太后的刺激,甚至超過了那個“百萬之數”。

  因為宮里面包括熱河的行宮,都沒有這么一面鏡子;上方玉食無數。她們卻從來沒有吃過做得這么講究的一味魚翅。

  慈禧想起了一件事。恭親王原是“賞食雙親王俸”的,但恭王一力辭了。本以為他“謙遜”。其實一年一萬兩銀子,哪里放在人家眼里啊;辭了,還落個好名聲。

  講完“貪墨”講“驕盈”,這方面,恭王的辮子就太多了,隨抓隨有。

  什么截住太后的話頭,搶先說話啦;什么高聲抗辯啦;什么故意裝聽不見太后的說話沉默不語啦;什么傳召的時候,太監還沒報完名,冇里面還沒下“進來吧”的旨意,就掀開簾子進屋啦。

  句句打進慈禧的心坎里。

  甚至“擅用御茶”也在其中。

  慈安深為駭異:“連這種事情外面都知道了?”

  慈禧冷笑著說道:“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墻?老六的尾巴翹那么高,打量誰看不見呢?”

  呃,“這種事情”,是躺在毅勇忠誠貝子府內院西廂房的大床上,蜷在關貝子寬闊的懷抱中,“透”出去的。

  恭王這些“驕盈”的事跡,大多眾目睽睽,是無可分辨的,任何一樁,都算“無人臣禮”,上綱上線的話,都是“大不敬”。

  由“驕盈”而“攬權”。

  恭王意氣風發,勇于任事,這方面的事例就更多了。

  軍機處是國家行政中樞,但這個“中樞”僅是“事實上”的;儀制上,軍機處“只供傳述繕撰,不能稍有贊畫于期間”,就是說,軍機處本質上是皇帝的一個秘書機構,所有的決定都得請旨,得到皇帝的允準,以上諭的名義頒行,自己是不能獨自做任何決定的。

  實際當然不完全是這么回事,許多沒那么重大的事情,恭王和下面打個招呼就辦了,并沒有經過兩宮皇太后的這一道程序。

  所以,這些事,既算“攬權”,也算“擅權”,因此也算“驕盈”。

  慈禧說道:“姐姐你看,老六背著咱們姐倆,做了多少事情!還有,你瞅瞅,有哪個衙門他不插手的嗎?”

  慈安嘆了一口氣,默然。

  至于“徇私”,只要一個新任命的官員和恭王之前過從較密,都可以歸攏進來,所以事例也很多。但這一點蔡壽祺倒沒有大加發揮,匆匆數語,點到即止。

  因為關卓凡的目標僅是恭王一人,暫時并不想擴大打擊面。

  本來蔡壽祺還想加上“結黨”的。

  “結黨”是中國古代政治斗爭中,打擊政敵的標準套路,其效用僅次于“謀反”,因為這是最觸君主忌諱的。大臣“結黨”,有了“黨援”,就有了和皇帝抗爭的資本,就有了“腐蝕大多數”的可能性,就有可能“亂政”,“篡權”,甚至“謀反”。

  但關卓凡沒有同意,原因還是前面那個,他暫時不想擴大打擊面。非但如此,還要爭取建立“統一戰線”。

  反正恭王的把柄已經夠多了。

  關卓凡現在朝廷里邊還沒有自己的班底。一個是活總要有人干,一個好漢還三個幫,自己沒有三頭六臂,許多事情還得依靠舊人去辦。一個是如果打擊面過寬,會引起過于強烈的反彈,自己剛剛上位,根基未穩,容易立不住腳;就算真能站牢了,也會牽扯過多的精力,畢竟,接下來最重要的任務是展開建設。

  畢竟,還沒到大開殺戒的時候。

  如果玩“結黨”這種把戲,“恭系”中的核心成員,如文祥、寶鋆、曹毓瑛幾個必然會被牽扯進來,而且首當其沖。寶鋆也罷了,反正是關卓凡遲早要清理掉的一個人;但文祥和曹毓瑛兩個,關卓凡是要“爭取”的。

  曹毓瑛不必說,關卓凡有把握他會倒向自己,成為一個很有價值的智囊;文祥是肯定不會背叛恭王的,但我也沒叫你出賣朋友,我是叫你為國家做事。

  文祥此人,有擔當,有見識,有能力,有操守,是當時旗人中極罕有的賢者。關卓凡以為,如果要“排位”的話,當時的旗人里邊,文祥當居首位,甚至超過恭王。

  還有非常難得的一點,文祥是個“睜眼看世界”的人,關卓凡對他在原時空上的《密陳大計疏》印象深刻。

  其中一段:“說者謂各國性近犬羊,未知政治。然其國中偶有動作,必由其國主付上議院議之,所謂謀及卿士也;付下議院議之,所謂謀及庶人也。議之可行則行,否則止。事事必合乎民情而后決然行之。自知其國以此,其觀他國之廢興成敗亦以此。”

  文祥也承認,“中國天澤分嚴,外國上議院、下議院之設,事有難行”,但是,“義可采取”。

  那是原時空光緒元年的事情,即1875年,距今不過十年。

  關卓凡的印象中,這是中國的最高層領導,第一次議論議會民主制度,并給予正面評價,認為“義可采取”。

  很難得了。

  還有,文祥和關卓凡的這個“本身”一樣,都姓瓜爾佳氏冇,咱們哥倆才是自己人啊。

  這個人,還是要想辦法攏在袖中。

  蔡壽祺開始收尾,他寫道:“夫用舍者朝廷之大權,總宜名實相符,毋令是非顛倒。不然名器不貴,紀綱何由而振?朝廷何由而尊?臣不避嫌怨,不畏誅殛,冒死直言,伏乞皇太后皇上敕下群臣會議恭親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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