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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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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請訪問  běi精,夜。

  紫禁城,長c魂宮。

  自己跟自己玩了一回葉子牌,慈禧終于耐不住,將一付紅綠玉鑲的牙牌胡亂地推了開去,直起身來。

  一燈如豆,孤影搖曳,默默無言。

  這是年輕的太后,一ri之中最難耐的時候。再怎么“以天下養”,白天朝堂上再怎么一言九鼎,每天到了這個時候,都無可奈何地變回一個寂寞、苦悶的女人。

  沒有任何人可以說話,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去,除了批折子之外,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做。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這三十二顆牙牌了。

  和心理上的煩悶一樣,生理上的隱隱的躁動也無從渲泄。

  一輩子都要這么過。

  夜深人靜之際,有時候會見到遠方的來人,但每次當他帶著那種無法無天的笑容朝她俯身來的時候,她就會猛然驚醒,心頭狂跳。略略平靜下來之后,發現小衣已經濕得透了。

  因此,睡覺也成了折磨,輕易睡不著;睡著了,又怕夢里邊被人“欺負”。

  當然,她是不肯承認的,內心深處,有時候竟似乎又在盼著這樣的“欺負”。

  還是得睡。

  歇下了許久,輾轉反側了一番,剛剛朦朦朧朧過去,隱約聽得鞭炮的聲音,慈禧驚醒過來,發了一小會怔,才聽明白,鞭炮聲是從宮外邊傳進來的,而且,愈來愈多,最終響成了一片。

  可煞作怪,今天又不是什么年節。搞什么鬼頭?

  起身叫宮女掌燈。傳了在外邊值夜的安德海進來。

  慈禧皺著眉頭:“小安子。你出去瞅一瞅,外邊鬧什么虛玄?還給不給人睡覺了?”

  太后的臉色很不好,安德海自己也聽到了,也不曉得怎么一回事,不敢多說,趕緊應了,宮門已經下鑰,他去敬事房領了牌票。匆匆地趕出宮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厚厚的門簾外聽到安德海一路小跑的聲音,一邊跑,一邊喘著粗氣喊道:“主子大喜!”

  大喜?

  傳了進來,安德海兀自上氣不接下氣:“給主子賀喜!上海那邊來了人,說是關侯爺…關卓凡在美國打了大勝仗,滿běi精城的老百姓正在放鞭炮慶祝呢!”

  饒是慈禧一直在訓練自己“臨大事要沉靜”,也不由霍得一下坐了起來,目光炯炯:“是折子到了嗎?”。

  安德海搖頭:“折子還沒到…是打前站的,消息是從寶鋆的府里傳出來的。說是最快今兒晚上、最慢明兒一早,報捷折子就能到了。”

  慈禧一迭聲地催促:“你趕快去內奏事處看看。折子到了沒有?沒有到,你就守在那兒!”

  這覺是睡不成的了,慈禧起身披衣,就在床邊坐著等。

  十月份的běi精雖然還沒有下雪,但已是相當地冷,她叫人了一杯熱茶上來,心里面有一團小小的火焰在跳動著。

  宮外面的鞭炮聲就如同大大一般。

  大約就這么過了一個時辰,又聽到安德海急促的腳步聲,停下來在門口大聲道:“啟稟主子,上海…美國的折子到了!”

  挑簾進來,安德海抱著個黃色的匣子,打開匣子,拆開油紙,,從夾板中取出黃紙包封,里面照例是三黃一白四道奏折,還有一個夾片。

  慈禧沒管黃色的請安折子,直接拿起白色的奏事折子,上面赫然寫著:“二等毅勇侯臣關卓凡奏美利堅查塔努加大捷事”。

  一等輕車都尉華爾和江蘇巡撫趙景賢附署。

  手已經有一點點發抖,打開折子,全神貫注,細細地讀了起來。

  她并不能都看得懂,地名人名都古怪拗口地很,但打了一個大大的勝仗是毫無疑義的!

  “全殲叛軍七萬五千余人”,“誠為南逆叛起以來美利堅西部戰事前所未有之大捷”,“我敵攻守之勢自此易位”,“賊氛滌清有ri”。

  而且,軒軍是主力,關卓凡是總指揮。

  她的心怦怦跳動,還是有一種不甚真實的感覺。

  仗打得極其激烈。上一次關卓凡進京,奏對太湖剿滅長毛水師一役,“金臺號發炮,只一炮便將長毛孫四喜那只最大的龜船打得粉碎”,已經給了她和慈安太后極深刻的印象,這個“傳教士高地”兩軍加起來四、五百門大炮一起對轟,那是什么光景?

  她已經想象不出來了。

  這場大戰有太多地方出乎她的常識和見聞了。

  比如叛軍的陣地被炸出了一個寬數十丈、深數丈的大坑,她也想象不出來:那得埋多少炸藥啊?

  那個叫吳建瀛的團官也給了她深刻的印象,從始至終,站在營壘上激勵作戰,彈飛如雨,居然沒把他打倒,真是神奇!現在還躺在“醫院”里,生死未卜。

  慈禧輕輕嘆了一口氣,關卓凡呢?仗打得這樣兇,他…沒有受傷?

  折子最后一段有這么幾句話,“漂洋去國,萬里荒服,孤軍只影,遙望故園,仰念慈顏,臨風雪涕,不能自己”。

  慈禧的眼眶一時有些濕潤,卻不肯給太監宮女看見,悄悄拭了,抬起頭來,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道:“你把折子送到‘東邊’去,母后皇太后如果醒了,就在養心殿見面。”

  “喳!”

  “還有,告訴軍機處值夜的章京,明兒一早,軍機全班遞牌子叫起。”

  折子送到鐘粹宮,傳出來的不是笑聲,而是哭聲。

  首先開哭的就是慈安太后,而且一發不可收拾,終致痛哭流涕,太監宮女一起陪著垂淚。

  這些反應是關卓凡全然預料不到的。

  慈安的反應其實自然而然:如果早有這樣一支軍隊,何至于瑰麗壯美的萬園之園被人家一把火燒個干凈,何至于倉皇西狩,擔驚受怕,朝不保夕?大行皇帝又何至于走的那么早,那么凄楚?自己又何至于早早變成一個寡婦?

  有類似反應的不止慈安一個人,睿親王仁壽也是老淚縱橫,一邊自己灌自己,一邊打腿拍胸,不曉得內情的人,會以為他死了老子娘。

  整個běi精城如鼎如沸。

  雖然仗不是在中國打的,打的也不是大清的叛逆,但人們的反應卻遠遠超出了打平長毛的時候。

  像洪楊這種亂子,中國歷朝歷代都有,完全是家常便飯,區別只在于規模大小而已。朝廷上下幾乎沒人認為終究打他不平,不過時間長短、所費多少之別罷了。雖然百戰艱難,但最后收功實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談不上多么驚喜。

  而軒軍打得是洋人。不是幾十幾百洋人,而是好幾萬的洋人,是領著洋人打洋人!

  僅僅二十幾年之前,還以為自己是zhongyāng之國,結果幾千洋人打進來,一敗再敗,被人家斬瓜切菜一般,沒有一點還手的力氣,這種從天堂一步跌入地獄的痛苦,摧毀了所有的自尊,挖出了所有的自卑,而且,因為看不到任何成功報復的可能性,剩下的一點自信心也在崩潰。

  現在,軒軍打垮了洋人!絕大多數的人不會去想這些洋人和那些洋人有什么不同,只是非常符合邏輯地想:今后,我們不怕洋人了!洋人不敢再欺負我們了!許多人更進一步:我們可以報仇了!

  特別是běi精人,他們未遭過洪楊的兵災,卻受過英法的殘害。

  因此,怎么能夠不歡呼雀躍?

  關卓凡畢竟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而來,那個時空的中國已經開始強大起來。不論他在這個時空經歷了什么,還是無法完全體會,這個時代的人們對洋人的那種恐懼、仇恨、屈辱、羨妒混合在一起的刻骨銘心的復雜感覺。

  現在,關卓凡開始為中國人清掃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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