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天磊慢慢將手機擱在玻璃鋼茶幾之上,濃濃的眉毛蹙到了一起。
這位名震鐵門乃至在整個燕北省都赫赫有名的董老大,外形和他的聲音一樣,相當粗豪。四十幾歲的樣子,短平頭,國字臉,乍一看,有點像是部隊出身的那種鐵漢。
實際上,董天磊沒有當過兵,高中同學光榮入伍的時候,他已經在首都一所重點大學就讀,和薛瀾成為同班同學。在大學里,董天磊是很有名的。
就因為他長得夠帥!
和那個時候最有名的日本電影明星“高倉健”一樣,是很典型的硬漢形象。這么多年過去,董天磊更像高倉健了,不但形似,而且神似。
不過到了如今的年代,高倉健早已被人遺忘,董老大也不再是靠著臉蛋吸引單純女同學的小伙子,而是身家億萬的董總!
室內裝修十分新潮前衛,亮閃閃的,很多家具的造型都很“科幻”。以董天磊的年齡來看,不應該喜歡這種新潮的裝修,除非他骨子里頭不承認自己是位四十幾歲的大叔。
事實上也是如此,董天磊一直都不服老,他的精力體力,絲毫也不亞于二十幾歲的年輕男孩,在床上,依舊能讓女人尖叫不已。
比如茶幾對面那位漂亮嫵媚的中年美婦。
“天磊,再給薛瀾打個電話吧。”
中年美婦黛眉緊蹙,看得出來,她內心深處十分憂慮。不過還是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柔和優雅一些,免得影響到董天磊的心情。
董天磊搖搖頭。從鼻孔里噴出一口濁氣,冷哼道:“沒那個必要!”
中年美婦原本充滿期待的眼神頓時就黯淡了下去。輕輕嘆了口氣。和董天磊一起這么多年,這個男人是個什么樣的性格,她太了解了。董天磊骨子里頭,特別驕傲。要不是這種性格,也許今天和董天磊一起生活的,就該是薛瀾,而不是她了。
當初追求董天磊的女同學不少,以她最漂亮,但以薛瀾的家庭條件最好。
眼見中年美婦神色黯然。董天磊似乎心有不忍,說道:“薛家的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的薛瀾,你以為還是當初的薛瀾嗎?早就已經心如鐵石了。這一回,得我自己扛。我扛住了,或許和薛家的關系還能繼續下去,要是扛不住,該殺該剮,那都是我自己的事。和老薛家無關。”
中年美婦有些憤憤然地說道:“薛家怎么可以這樣?當初需要我們效力的時候,多客氣啊。現在出了點狀況,馬上就做縮頭烏龜?這樣卸磨殺驢,今后誰還敢跟他們往來?”
“嘿嘿。卸磨殺驢的事,他們做得多了。現在這磨還沒卸,就準備把驢殺了…上位者誰不是這樣心狠手辣的?”
董天磊倒沒有像中年美婦那樣憤憤不平。卸磨殺驢的事。他自己也干過不少。
董天磊從來都沒覺得自己是個好人!
在如今這個世界,好人是很難混得開的。
“那。最少你也要打個電話求證一下那個姓蕭的年輕人的身份吧?他到底是不是方黎的親戚,是不是方由美的表哥?這個事真不能大意。”
中年美婦又提醒了一句。
這個事對于方由美而言。也許就是玩個略微刺激點的游戲,對于他們而言,一著不慎卻就有可能是滅頂之災。盡管走到這一步也是被逼無奈,但能夠把事情做得細致一點,那還是細致一點的好。
這么多年過去,任誰都知道,董老大有個賢內助。
董天磊還是搖頭:“沒那個必要。不管這年輕人是不是方黎的親戚,都無關緊要。我又不是真要把他們怎么樣,就是給方黎提個醒,別把我逼得太狠了。真讓我無路可走,那誰的日子都不會好過的。”
其實董天磊心里也有數,最好是能把蕭凡的身份搞清楚。然而要求證這個事情,就必須給薛瀾打電話。京師那些世家豪門二代子弟三代子弟的情況,自己可沒有薛瀾那么清楚。畢竟董天磊的基業是在鐵門,不是在首都。
董天磊不想和薛瀾聯系。
當年的同學,如今早已變成了另外一種錯綜復雜的關系。董天磊不想去自討沒趣。盡管每次和薛瀾通話,薛瀾的語氣都十分溫和優雅,但骨子里頭透出的那股高高在上的氣息,董天磊如何感覺不到?估計薛瀾每和他通話一次,都要在心里冷笑一回: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當初你要是娶了我,現在何至于窩在小小鐵門當個見不得光的地下老大?
老薛家雖說不是一等豪門,想要培養一位駙馬黨的政治資源還是綽綽有余的。
這些年,董天磊雖然一直都為薛家做買辦,內心深處卻也從來都不認為薛家高自己一等。不過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罷了。
越是和這些世家子弟走得近,內心就越是不會有什么敬畏之意。
神之所以被人敬畏,就是因為神祇都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保持著必要的神秘感。如果每天脫光了睡在一起,哪怕自己老婆是條白蛇也沒什么好怕的。
而且,既然老薛家此番是那樣的一種態度,董天磊相信,就算自己給薛瀾打了電話,只怕薛瀾也不會告訴他太多真實的內幕。
那個姓蕭的,強煞也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縱然出身豪門,又算得什么?
“天磊,我前天去見過閻大師了…”
中年美婦將董天磊沒打算改變自己的主意,略略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閻大師”搬了出來。
董天磊臉上頓時露出很不以為然的神色,大手一揮,說道:“怎么又提那個閻大師?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別信這些裝神弄鬼的東西,怎么老不聽呢?這種人滿嘴胡說八道。光知道騙錢。”
看得出來,董天磊對所謂閻大師實在不感冒。只是怕中年美婦太難堪,才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來。
“天磊,我知道你不信,可是人家閻大師真的算得很準的,你就注意點吧。”
中年美婦有些著急,猛地挺直了身子。
“是嗎?那這回他又說了些什么?”
“閻大師說了,你今年的運程不好走,搞不好就有牢獄之災。”
中年美婦本來還有幾分顧慮,見了董天磊這個態度。也就顧不得許多,將“閻大師”的原話直截了當就說了出來。
“牢獄之災?哈哈,他不是頭一個這么預測的人。早在二十多年前,我剛上大學那會,就有人給我看過相算過命,說我有牢獄之災。現在怎么樣?我還不是好好的?”
董天磊大笑起來。
“天磊,我承認,很多算命的都是江湖騙子,可是。卻也并不見得每個大師都是騙子。閻大師…”
中年美婦話沒說完,董天磊就一揮手,打斷了她,說道:“好啦。別說這個閻大師了,你好好擱家里呆著吧,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
中年美婦急匆匆問道。
“去聽濤山莊。”
聽說董天磊去聽濤山莊。中年美婦倒沒有再問,連忙去衣架上取下董天磊的外套。給他穿在身上,柔聲說道:“天磊。不管怎么樣,以前老爺子對你不薄,現在又是這樣的情況,你管管自己的牛脾氣,不要太暴躁了。姬輕紗本也不是省油的燈。”
“得了,我去求她總可以了吧?”
董天磊嘴里這么說,眼里卻閃過一抹怒火。
中年美婦只做沒看見,送他到客廳門口,又叮囑了一句:“天磊,這個事最好別讓老炮參與,他那性格,很容易壞事。”
“行了行了,你就別念叨了。我自家兄弟,我不比你了解?老炮脾氣是火爆一點,也不是不懂事的人,知道該怎么做。”
董天磊臉上終于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中年美婦便閉上了嘴巴,目送董天磊的背影離去,深深嘆了口氣。
和許多大老板喜歡開轎車不同,董天磊開的是一臺奧迪越野車。董天磊自己說,是因為越野車空間大,開起來舒服。當然,也不排除開越野車顯得更年輕這樣一個心理因素在作怪。
烏黑的奧迪越野車從董天磊居住的別墅后院開了出去,很快就轉上了繁華大馬路,直奔聽濤山莊而去。
聽濤山莊是姬氏集團早年開發的一個豪華樓盤,數年前曾是鐵門市最豪華的房地產樓盤的代名詞。姬氏集團董事長姬輕紗就住在聽濤山莊的某棟別墅。
董天磊在聽濤山莊也有一套別墅,不過多數時候并不到這邊來住,對聽濤山莊,他自然是再熟悉不過了,黑色奧迪越野車很快就開到了姬輕紗所居別墅前停了下來。
盡管從姬老爺子那里算起來,姬輕紗是晚輩,但瞧在老爺子面子上,董天磊還是恪守著大面上的規矩,每次有事,都主動到聽濤山莊來找姬輕紗商量,免得惹人閑話說他董老大人走茶涼,過河拆橋。
當然,姬輕紗對董天磊也很客氣,每次都親自接待。這一回也不例外,管家客客氣氣將董老大請進了別墅。只不過,在這種客氣掩飾之下,彼此之間真實的距離到底有多遠,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董天磊沒有在別墅多呆,大約半個小時之后,就走了出來,臉色陰沉,氣哼哼地上了奧迪越野車,絕塵而去。
董天磊剛剛離開別墅,姬輕紗那臺黑色的奔馳轎車也從車庫里駛了出來,很快便融入到城市的滾滾車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