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半新不舊的小轎車駛出時代酒店的地下停,徑直向某處古老的四合院駛去。。四合院是蕭老爺子的住所。
老爺子在這里住了幾十年。
小車照例在胡同口停下,辛琳和黑麟留在車里,蕭凡獨自步行進胡同。
開春了,四合院里各種植物都綠葉婆娑,迎風招展,生機盎然。
出人意料的是,蕭凡一跨進四合院,就看到老爺子在院子里慢慢踱步,蕭湛陪著老父親一起轉圈,父子倆并不交談。
蕭可德與蕭湛父子之間,這是常態。往往除了工作上的事,爺倆并無多少共同語言。一起踱步轉圈,也許好幾分鐘才會說上一兩句話。
“小凡來了?”
老爺子反應比蕭湛還快,一見到蕭凡,立即露出開心的笑容,向他連連招手。
蕭凡一消失就是整整六個月,連春節都不曾在家里露面,只打了個電話拜年,說自己有點事在外地,一時半會趕不回來。
老爺子嘴里不說什么,心里可著實擔憂。
蕭凡離開都之前的病態,逃不過老爺子的眼睛。盡管他不知道逆天改命的事,更不了解天機反噬,天譴之罰的說法,但他服了蕭凡派人送過來的藥物之后,效果立竿見影,病情霍然而愈。老爺子隱隱覺得,蕭凡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連春節都不回家,一定是發生了極其嚴重的情況。
如今蕭凡忽然露面,老爺子登時老懷彌慰,十分高興。
“爺爺,爸。”
蕭凡大步走過去,向祖父父親請安問好。
“嗯。回來了,沒什么事吧?”
蕭湛問道,語氣依舊平穩,甚至帶著點古板·不過話里的關心之意,還是顯露出來。老爺子擔心孫子,他何嘗不擔心兒子?
盡管蕭凡不走仕途,讓他大失所望·但兒子就是兒子,血濃于水。
眼見蕭凡步履輕盈,精神飽滿,蕭湛也便安下心來。
蕭凡真元受損,短時間內難以重返圓滿境界,那只是相對他自己以前的境界而言。和普通人比較,他依舊是內力充沛·萬夫莫敵的大高 “爸,我沒事。”
蕭凡微笑著答道。
“你那個藥,不錯·很有效果。”
稍頃,蕭湛說了一句。
以蕭湛的性格來說,這就是極其了不得的肯定了。自從蕭凡堅持要報考道教學院之后,這還是蕭湛第一次這樣肯定他。
這也難怪,事實擺在眼前,蕭湛也不得不信服。至少在醫術上,蕭凡確實是很高明的。
到目前為止,蕭湛仍然不能接受相術占卜之類的“神學”,對老爺子病情的快速痊愈·蕭湛依舊認為應該歸功于中醫醫術。
蕭凡自不會急著向父親“灌輸”術法知識。
這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而且,蕭湛是不是相信相術占卜,并不是關鍵·只要蕭湛不阻礙蕭凡去施展這些術法就行了。
蕭凡倒也并不胡亂謙虛,微笑說道:“應該要有效果才對,一百多種名貴藥材煉制而成的。”
這倒不是謊言相欺·煉制“乾坤大還丹”的珍貴藥材,確實有一百多種,像新鮮熊膽,玉蛟腦之類的藥物,比較而言,都不算多么珍稀。和烏陽木不相伯仲的罕見奇藥,就有十幾種之多。幾乎淘空了無極門數代掌教祖師的積累。
蕭凡這么一說·蕭湛反倒更加高興。
看來,終究還是依靠的藥石之力·所謂星象術法,不過是噱頭罷了。
這種解釋最符合蕭湛的心理。
蕭凡邊和祖父父親對答,邊仔細端詳兩位長輩的面相,卻是一片模糊,看不出任何端倪了。相術上所謂的面相模糊,絕不是說老爺子和蕭湛的長相有所改變,而是一些氣色和紋路的變化。這種氣色和紋路,普通人完全看不出來的,只有在相師眼里,才有價值。
蕭凡便很清楚,功虧一簣的“乾坤大還丹”,徹底紊亂了天機,天機之力將蕭家主要人物的相理完全遮蔽,“拒絕”查探。
只是蕭凡暫時還不能肯定,天機遮蔽,僅僅只是針對他這位有著直接血緣關系的相師起作用,還是對所有相師都同樣遮蔽。
看來還需要找合適的機會驗證一下。
好在二師兄文天已經入居京師,要驗證倒也不難。
安排老爺子和父親與文天會面或許不是那么方便,帶著蕭天去二師兄那里,卻不成問題。
蕭家祖孫父子四人,以蕭天的命相最為貴重,天子命至尊相二者俱全,只要能推演蕭天接下來的運程走勢,或許就能由此推測整個老蕭家的禍福前程。
見蕭凡不住向自己打量,老爺子笑著說道:“怎么,看出點名堂沒有?”
帶著點打趣之意。
老爺子畢!和蕭凡的師父止水祖師打過交道的人,還和止水祖師長談過一次,倒是并不排斥蕭凡的“理論”。
蕭凡連忙微笑答道:“爺爺的氣色很不錯,身體是完全康復了。”
老爺子笑道:“我現在也覺得精力很充沛,每天能走兩三個小時呢。倒是你爸,年紀輕輕的,總是打不起精神,這個不大好呢。”
蕭湛冷不防被老父批評,黑臉微微一紅,說道:“爸爸,我也不是打不起精神,關鍵工作上的事情比較操心,過完這一段就沒事了。不會總是這么忙的。”
老爺子搖搖頭,說道:“解放,你這話說過多少次了,哪次你能真正放得下來?我還是那句話,為帥者要識大體關大局,不要斤斤計較細枝末節。諸葛亮那么聰明的人,就是因為有個事必躬親的毛病,最后結局很不好。”
蕭湛輕輕嘆了口氣。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毛病?凡事都喜歡親力親為。但這樣的習慣一旦養成了,可不那么好改。
蕭凡忽然說道:“爸,或許有些事,我可以幫忙的。”
“你?”
蕭湛頓時便瞪大了眼睛,滿臉不相信的神情。
你都是“出家人”了,蕭部長工作上的事,你怎樣幫忙?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蕭湛和他的部,管的都是全國性的大事,至少某個領域里,全國都要按照蕭湛的指示來辦。
老爺子淡淡說道:“解放,你那毛病要改的話,就得從相信別人開始改起。小凡是你兒子,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幫得上你的忙,至少你要相信他,這片心意絕對不是假的。”
蕭湛點點頭,說道:“這個我相信。”
蕭凡笑了笑,說道:“爸,這段時間,你是不是和陸叔叔在工作上有些分歧?意見不大統一。”
蕭湛雙眉一揚,詫異地說道:“你怎么知道的?”
所謂陸叔叔,大名陸鴻,也是京師世家的二代子弟,目前是另一個部的常務副部長,年紀比蕭湛要小幾歲,不到五十,算得是高級干部之中的少壯派。陸家在京師算不得一等一的豪門,較之蕭家這樣影響力巨大的豪門,有一定的差距。一直以來,因為兩位老爺子在戰爭年代就結下的友誼,以及建國之后的工作隸屬關系,陸家和蕭家走得比較近,基本上被其他世家豪門和政治勢力視為一體。
但嚴格說來,陸家和蕭家不能算是自己人,也就說,陸家并非“蕭系”的組成者,而是盟友。
在政治上,盟友和自己人有著十分本質的區別。
這種區別,在陸老爺子前年去世之后,更加明顯。陸鴻本身,也有著自己的政治理念,和蕭湛并不完全一致。
陸老爺子去世之后,陸家和陸鴻本人,立即成為各大政治勢力極力爭取的對象。
其中,尤以汪家的手仲得最長,態度最為鮮明。
如果能把陸鴻拉攏過去,就代表著整個老陸家和周邊勢力,整體向“汪系”靠攏,對于老蕭家而言,堪稱重大損失。
此消彼長嘛。
正因為如此,老汪家對老陸家的拉攏,算得是不遺余力了。
剛巧今年,蕭湛所在的部要和陸鴻所在的部聯合制定一項全國性的政策,蕭湛親自和陸鴻商談,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陸鴻希望這項新政策以他們部來領銜,蕭湛所在的部門協助。
這一點,卻恰恰是蕭湛完全沒辦法讓步的。
由誰來領銜,很有講究。
不僅僅涉及到兩個部門,更加涉及到蕭家和蕭湛本人的威望。如果這項政策由陸鴻所在的部來領銜,那就意味著,蕭湛開始讓步,準備以此來換取陸鴻和陸家繼續與蕭家做盟友。
在政治博弈之中,這是十分常見的現象,無非就是妥協與平衡罷了。
關鍵蕭湛的性格決定了他不能這么做,免得惹人恥笑。
蕭湛在豪門世家二代子弟之中,以強勢剛硬著稱。
蕭部長絕對拉不下這樣的面子。
商談兩次,都是不歡而散,蕭湛為此心情很不痛快。
蕭凡笑著說道:“爸,這么大的事,聽說過的人可不少。這個事,也許我可以嘗試一下,或許真能說服陸叔叔呢。”
蕭湛頓時臉色一沉,有些不悅地說道:“這樣的事,也能拿來隨便開玩笑嗎?這中間的內情,你了解多少?怎么去說服陸鴻?”
開玩笑呢。
陸鴻堂堂世家二代旗手,副部級高干,蕭凡不要說說服他·恐怕連見上陸鴻一面,都要大費周章。
這是可以信口開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