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耶律阿依盧和耶律保正的大遼等于變成了一盤散沙,被金國占領只不過是遲早的事。
不過契丹人和女真人之間素有仇怨,所以面對金國的侵占遼國反擊十分激烈,所以金國要完全占領遼國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
而大宋這邊,梁薪的情況和金國的有些一樣,又有一些不一樣。一樣的地方是他們的對手都已經被打敗,不一樣的是梁薪在大宋極得人心,統一大宋的進程推進的非常順利。不過當然,也不排除還有一些地方的節度使會負隅頑抗。
荊湖北路鼎州元曲縣大足鄉安南堡內,一個身材高挑但面容消瘦臉色慘白的男子正抱著一床被子簌簌發抖。寒風不斷從紙糊窗戶的破口處吹進來,男子竭力想將身體蜷縮成一團,以求能獲得最后一絲溫暖。
他張張嘴想要叫喊,以祈求誰能給他倒碗開水喝,可是他幾次張大嘴巴都沒能叫出聲,準確說是無力出聲了。
突然之間,男子眼前浮現出一個烤爐還有一只烤的油黃嫩焦的烤雞。男子夠著脖子想要去咬一口那只烤雞,可是最終他還是力竭倒回床上。
男子微微喘著氣,他心中有一種感覺,他感覺自己快要死了。隨著眼皮越來越重,男子的意識正在慢慢減弱,此刻窗外突然傳來人說話的聲音,男子隱約聽見了一點。
“二正,你撿回來的那人怎么樣了?如果沒死咱們還是給他請個大夫看看吧。”
“華三叔,咱們操這個心干嘛,他要死就讓他死唄。死了咱們就報給上面,說是有一個堡兵死了,弄點撫恤金來花花也不錯嘛。”
“什么?讓他死?這樣怎么行,那可是一條人命…”
聽到這里男子終于忍不住閉上了雙眼,而此時突然一個聲音在男子腦海中響起,那聲音說道:“你還沒有稱霸天下,你還不能死,醒來!醒來!”
“呼…”聽見這聲音以后男子突然一下睜開了眼睛,他大口大口地喘著大氣,感覺就好像自己是死而復活了一般。
死而復活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將頭溺頭溺于水中,憋氣到窒息,意識消失的那一瞬間又突然被人從水中撈出來,那種觸碰到死亡線然后又一下跳回來的感覺大致就是死而復活的感覺。
男子喘了幾口大氣以后,頓時感覺有些頭疼,同時全身無力。他想回憶一下自己是什么人,發生了什么事。可是等他回憶時他才發覺自己腦子里的記憶混雜不清,一想就頭痛。
男子甩了甩頭,對于自己現目前的身體狀況他心中有一個簡單的認知。重感冒,嚴重饑餓、水分大量缺失,如果再不給體內補充熱量,恐怕自己要不了一個小時就會死于這冷秋的寒風之中。
不能在床上坐以待斃。男子在心里如此跟自己說道。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舌尖,劇烈的刺痛感讓他那昏昏沉沉的腦袋一下清醒了很多。
他艱難地從床上挪到床沿,然后整個人一下撲到地上。落到地上后男子身上一絲力氣都沒有了,他想要開口呼叫,但是卻叫不出聲音,應該是感冒引起扁桃體發炎以致暫時說不出話來。
男子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懂什么感冒,扁桃體發炎,他只知道他這些名詞總是自己從他腦海里跳出來。
男子竭力發出的那一點嘶啞的聲音剛一出口就已經消失在呼嘯的寒風之中,于是他干脆閉上嘴深吸了兩口氣,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妄想著叫喊了,第一是不可能,第二這樣純粹是在浪費體力。
男子艱難地扭頭過去看見身旁是一張桌子,桌子上有一個陶瓷水壺和三只土碗。他深吸一口氣含在嘴中,然后身體全力一蹦,桌子一下打翻,陶瓷水壺和土碗摔碎發出“乒梆!”的聲音。
做完這個動作后男子不再動了,他躺在地上喘著大氣,盡量將每一口氣都吸得大一點。此時他已經沒有一絲力氣,只能期望著屋外的人聽見那水壺和土碗摔碎的聲音然后進屋來幫助自己。如果沒有人出手相助,那就只能等死了,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念頭及此,男子昏了過去。
“砰!”男子看見一顆子彈穿過自己的頭顱在后腦勺炸開了一個大洞,男子“啊!”了一聲后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原來是個夢,男子松了口氣。
“噼啪,噼啪…”干草在火堆中燃燒的聲音不斷響起。
床的旁邊燒著火堆讓他感覺很暖和,全身上下不斷滲出的汗水把他的衣服都濕透了。一股米粥的香味飄入鼻孔之中,男子深吸一口之后頓時覺得肚子饑餓無比。
“你醒了?睡了好幾個時辰了,身上一直在冒汗,嘴里說著胡話。我出外面去轉了一圈,這鬼天竟讓我找到幾株草藥,該你死不成。二正也真是的,把你從河邊弄回來以后就不管你,要不是我聽見你屋里的聲響過去看看,恐怕你都冷死了。”
床邊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一邊為自己的煙桿上著煙絲,一邊嘮叨著。雖然有些嘮叨,但可以感覺出他人不錯,是個好人,不過就是因為年紀偏大了有些嘮叨而已。
男子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此時他正坐在火堆旁邊小心翼翼地添著煙絲,添好之后又仔細整理了一下。
“這里是哪兒?你是誰?我又是誰?我怎么了?”
男子一連問出四個問題。
中年男人抬起頭來,有些蒼老的面龐皮膚顯得粗糙黑黃。他張口吐出一口煙霧,透過白煙能看清楚他那口因為常常抽煙而形成的大黃牙。
中年男子整理了一下思緒后極有耐心地回答道:“這里是大足鄉安南堡的丙字好小堡。整個大足想一共有十個大堡,每個大堡下面有五個小堡。安東堡屬于十個大堡中的一個,所以除去咱們這個丙字小堡以外另外還有甲、乙、丁、戊四個小堡。
我是這堡里的堡兵,他們都叫我華三叔,你也這樣叫吧。
你已經昏迷七天七夜了,本來我以為你肯定挺不過去得死,但是沒想到你具體挺過來了。你現在沒事,最多也就是感染風寒而已,出身汗以后什么都好了。另外你問我你自己是誰,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難道你自己還不知道你自己是誰?”
“哦,對了…你嬸兒給你熬了點小米粥,在你床邊的,趁熱喝了吧。”
男子偏頭一看,一個大土瓷碗里裝著滿滿一碗稀飯,稀飯還冒著熱氣,方才他聞到的香氣就是這碗稀飯散發出來的。更加讓男子覺得奢侈的是,稀飯面上竟然還飄著不少臘肉肉絲。
男子心中一暖,看著華三叔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謝謝三叔,救命之恩沒齒難忘,如有改日有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說啥報答不報答的,大家能在一起是個緣分。況且早年間我也給富人家當過佃戶,看見過老爺家里穿的衣裳,你身上那衣服料子那么好,你的身份定然不普通。我猜你可能是遇到什么土匪或者意外了,否則你又怎么可能到這鬼地方來遭這些罪。吃吧吃吧,吃飽了咱再說。”
華三叔催促道,說話間又抽了幾口煙。
男子早就忍不住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胃在收縮時甚至已經貼在一起了。他端起稀飯便開始大口大口地喝著,沒過多久那一整碗稀飯便被他喝完了。
見到男子那狼吞虎咽的樣子華三叔嚇了一跳,他連忙勸道:“不著急不著急,吃完了不夠還有,你嬸兒煮多了一點,讓我吃我沒吃。”
“三叔我…”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華三叔,說實話他確實還沒有夠。
自己這副身體實在是太差了,如果不吃飽點恐怕短時間內還不能有劇烈的活動。
華三叔笑了笑,站起身走過來從姜武手中將碗接過去,然后出了門。沒過多久華三叔就端著碗回來了,這一次的粥沒上次那么多,不過也有大半碗。
他將粥遞給男子說道:“吃吧,不夠叔再給你做。”
“多謝三叔。”男子心中感動不已,接過碗又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兩碗稀飯下肚,男子長長地舒了口氣,心中忍不住感嘆了一聲,這條命總算是保住了。他將碗放下時突然看見了自己的頭發。
發絲銀白,并不同于一般人的頭發是黑色。
看見這一頭白發男子心中突然閃過一個形象,一名男子身穿一身黑色華服,頭發銀白,雙目散發著紅光,手中拎著鋼刀站在一片尸體中間。
這個形象把男子嚇了一跳,他感覺從床上起來跑到水缸旁邊看了看。接著水缸里水的倒影,男子仔細分辨了一下。最后終于確定自己的眼珠是黑白分明的,原來自己不是那個人,男子松了口氣。
接著男子又和華三叔聊了聊,他得知這安南堡是屬于大足鄉的兵堡,這樣的兵堡主要是用來抵御外敵入侵,同時通風報信用的。整個安南堡內有七個堡兵,華三叔是其中一個。
華三叔膝下無子無女,所以他來守堡還帶著自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