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萬艾可

　　北平，王府井大街。

　　一棟原本不太起眼的三層小樓，突然一下子成為了人們談論中的焦點，原因很簡單，它被重新裝修了，裝修得就像一個出嫁的新娘，全身上下那叫一個紅啊！

　　紅色的外墻，紅色的大門，甚至連窗框都漆成了紅色，然后再掛上兩盞大紅的燈籠。

　　“嗯，不錯！要得就是這種感覺，最愛海棠紅嘛！”楊豐拄著文明棍，頂著狗舔一樣的大背頭，眼上還叩著蛤蟆鏡，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出海棠紅的。

　　今天是金源商貿開業的日子，臨街的玻璃櫥窗里，色彩艷麗的羽絨服，小巧玲瓏的折疊自行車，憨態可掬的各種玩偶，配上四周古老的民國建筑和穿著臃腫的大棉襖的看客，居然讓楊豐有了一種夢幻般的不真實感。

　　“尼瑪，真像做夢一樣！”這貨摘下眼鏡一臉感慨地說。

　　上午11.58分，隨著兩掛二十萬響的大地紅伴著禮花的爆炸聲響起，楊豐滿臉堆笑得開始站在門前迎接客人。

　　與此同時，不遠處一輛黑色汽車里，胖丫露出了陰險的笑容。

　　“都準備好了？”她轉頭問司機兼保鏢。

　　“小姐放心，您等著看好戲就行。”保鏢說道。

　　緊接著一群破衣爛衫，流里流氣的小從小巷口涌出來，大搖大擺地朝楊豐走過去。

　　還沒等他們走到跟前呢！一輛梅賽德斯嘎得停在了前面，一身盛裝的心兒扶著她老爹從車里走了出來。

　　“楊賢侄，恭喜，恭喜！”劉海寧一抱拳笑著說道。

　　“劉伯父同喜，快里面請！”楊豐說完，旁邊的司儀扯著嗓子喊道：“北平欣榮面粉廠董事長，海寧紡織廠董事長，天津恒順印刷廠董事長劉海寧先生祝金源商貿公司開業大吉！”

　　他一喊完，心兒就扶著她爹進去了，臨走時還沖楊豐亮了一下小拳頭，很有些不懷好意地樣子。

　　那群猶豫了一下，作為北平的地頭蛇，他們可很清楚劉家的身份。

　　“怕什么，咱們可是幫湯小姐辦事！他姓劉的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做生意的，再說他們不過是些生意往來而已，又不是什么深交。”為首的咬咬牙說道。

　　說完幾個人相互看了看，決定繼續向前，剛邁出兩步去，又一輛汽車停在了前面，然后從里面走出一個穿藍灰色軍服的上校來。

　　“國民ge命軍第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恭祝金源商貿開業大吉。”司儀的喊聲讓們嚇一跳，

　　“大哥，撤吧！”一個小弟戰戰兢兢地說。

　　老大也有些腿肚子發軟，但看了看捧著禮物和楊豐說話的上校，再回頭看了看遠處，胖丫那惡狠狠盯著自己的眼神，他無可奈何地拍了拍大腿，看上去就像被逼著去吃一坨大便。

　　“怕什么，現在可不是馮玉祥在的時候，西北軍都被攆到察哈爾去了，咱們還怕他們干什么！”頭子咬著牙說，他現在也后悔接這活兒了，但沒辦法，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要不然得罪胖丫說不定更麻煩。

　　一幫人猶猶豫豫地又開始向前湊，剛走兩步，隨著刺耳的剎車聲，又一輛轎車蠻橫地停在前面，上面插著極其醒目的星條旗。

　　“美利堅合眾國，駐中國，”然后夾著一聲長長的吸氣聲。

　　“美利堅合眾國駐中華民國特命全權公使詹森先生，祝金源商貿開業大吉。”

　　頭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大哥，你怎么了？”旁邊的小弟驚叫道。

　　“走，快走，離開這里！”頭聲嘶力竭地揮了揮手。

　　在他們后面，胖丫目瞪口呆地搖下車窗，沒有任何猶豫地跑了。

　　別說她了，楊豐也被嚇了一跳。

　　“公使先生，歡迎光臨！”他用多少有點生疏的英語小心翼翼地說，同時伸出手去。

　　“楊，知道嗎？您的藥挽救了我的生命！”詹森一臉笑容地說。

　　“啊，那真是榮幸。”楊豐心說，信你的話才怪呢！說不定哪地方發炎讓磺胺治好了，然后以此為借口圖謀老子的磺胺來了。

　　這一點早在他預料之中，只是沒想到美國人居然直接出動這樣一尊大神，由此可見他們的迫切心情。

　　只是這貨身份太高，由其他人接待就已經不合適了，楊豐把李明德叫出來站門口，他自己陪著詹森到了里面。

　　里面的展品無論是折疊自行車還是羽絨服，都讓詹森嘖嘖稱奇，很虛偽地嘖嘖稱奇，因為實際上他老婆剛買了一身羽絨服，楊豐的預定記錄上記得很清楚。

　　“這真是貴國人制作的嗎？”老上海同樣讓他驚訝，這是一塊全自動的，楊豐為了做廣告，特意弄了一個專柜，一平米的鍍金玻璃櫥窗里鋪一塊紅色天鵝絨，里面弄幾個小燈泡，朦朧的光暈中一塊市價兩千人民幣的上海機械表散發著王者風范。

　　“公使先生，我以一個中國人的身份向您保證，它絕對是中國人做的。”楊豐矜持地說。

　　“請原諒，我絲毫沒有質疑貴國設計師能力的意思。”詹森或許覺得自己反應有點大了，忙向楊豐解釋道。

　　這時候劉海寧走過來。

　　“公使先生，您的到了真是一個驚喜。”他跟詹森認識。

　　“劉先生，我可是特意來感謝楊先生的。”詹森笑著把糊弄人的話又說了一遍。

　　“楊先生，您這里好像不只有磺胺一種藥啊？”在藥品展區，詹森奇怪地看著櫥窗。

　　這片數平方米的櫥窗里，只有兩個藥瓶，在燈光的映照下，孤零零地各自據一邊，有點一山不容二虎的氣勢。

　　一瓶詹森認識，因為它旁邊散放的幾顆白色圓形藥片，讓他一眼就認出那是磺胺。

　　但另一邊那瓶，就從沒有見過了，這是一種天藍色的菱形藥片，在燈光中散發著誘人的光澤，而且上面好像還刻著英文字母。

　　詹森有點看不清楚，于是便低下頭靠近些。

　　他身后的楊豐臉上，忽然露出了邪惡的笑容，真的很邪惡，邪惡而又猥瑣，以至于不遠處的心兒，都被嚇一跳，懷抱著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具愣在那里。

　　因為那藥片上刻的英文字母是“Viagra”。

　　萬艾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