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戚戚蔫的是張曉軍的狠心,他的狠心,讓我既想罵他混蛋,又有些由衷佩服。
如果我能像張曉軍這樣心狠手辣,或許在一些事情上,我也不會那么剪不斷理還亂。可是仔細一想,或許正是因為我的這種優柔寡斷,才讓我有了現在這么豐富的感情生活。我看著張曉軍的背影,忽然默默說了一句:“我也是傻逼。”
站在三十層高樓上的徐若云遠眺黃浦江,懷中的女兒哭過之后睡的很熟。
她的心前所未有的寧靜下來。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能有一個女兒,真的還不錯。她要教女兒琴棋書畫,她要讓女兒做一個開心愉快的女孩。她要教女兒自己這輩子所有的遺憾。她在想著,或許二十多年后。女兒帶回家的男朋友,不會像她的這兩段婚姻一樣。一份代表暴力,一份代表利益。她只不過是想要一份普普通通的感情,真的有那么難?
她低頭看懷中的女兒,臉上帶著幸福說:“你一定要有一顆識人的慧眼,別在被人騙了。”
身后的徐楓淡淡的說了一句:“你真的被騙了?”
徐若云閉上眼睛,眼角有些濕潤。
她說:“是,當初是我自己一往情深。是我傻逼,現在得到應有的報應。”
徐楓不再多言。過了一會兒徐楓說:“香港你別再去了,他去了北京,你就留在上海。黃浦區那邊的項目最近要竣工,子嘉一個人忙不過來,你去幫幫他。剛好也給你散散心。人只要一忙,就不會想那么多。只一味的閑散,心里面就會胡思亂想,最后遭罪的還是自己。”
徐若云點了點頭,附和著說:“忙點好,忙點就不會再傻了。”
徐楓看著徐若云站在窗前的背影,眼神有些許復雜。
她怎會不知,徐若云一個人爬到窗前,要往下跳的事情呢。可是能看到她征服自己,蜷縮在角落里哭。
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女人有時候就缺一場眼淚,哭出來就好了。
“小云,哭吧。”徐楓說。
徐若云轉過身,徐楓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但是臉上卻始終帶著笑容。
我一直認為,這世界上的混蛋,總會不得好死。不過,張玲卻告訴過我,禍害遺千年。
所以張曉軍在當了一回混蛋之后,就繼續坐上我的車。然后我倆找了個飯店,進去之后也不管老板的詫異目光。要了兩個菜,弄了一箱二鍋頭。也不要杯子,對瓶吹白酒。張曉軍喝的多,我陪著喝。張曉軍喝的臉色鮮紅,就跟關公一樣。
酒一喝多,他的嘴就止不住。
他吃了口菜,灌下去小半瓶二鍋頭,紅著臉對我說:“老四,說實話。我這個人從小就是個混球,小時候上小學,別的小朋友都不敢親女生的臉,我就敢。班上最漂亮的小女生,被我親了一個遍。可是你猜怎么著,有個小崽子喜歡某個女生,結果那女生被我親了。他就找他高年級的哥哥過來,將我給打一頓。那時候我年齡小,絕對打不過。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人這一輩子,不變強就只能吃屎。”
“這念頭一直縈繞在我心頭。可是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說我是上海人,那還真是高看我。上海這么大,有多少是原本住在這里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他媽是外來戶。剩下的百分之十里,還有他媽的百分之五租界里出來的狗,整天叫喚著上海之外全國都是鄉下。可是我這個從小就在這座城市長大的孩子卻知道,有很多在這個城市里長大的人,并不如那些富裕縣市的所謂鄉下人。”
“我見過一些北方來上海讀書的外地人,那一個個都開著奔馳寶馬,住的都是高檔小區。而我這種上海本地人,卻他媽住的是破房子。要動遷的時候,家里還鬧出人命。我心里郁悶啊,從小到大我都想著要變強。可是到頭來呢,我算個什么人?當初開洗浴中心的時候,別人都叫我三哥。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這他媽都是扯淡,上海這么大,我一個開洗浴中心的算什么?什么叫下九流,說的就是我這種人。說白了,我跟古代那種窯子里的老鴇沒什么兩樣。”
“所以后來我不干了,不干之后我還真迷茫,不知道做什么行。那時候手里是真窮,窮的叮當響。想做大生意,但是沒錢呀。咱又沒個好爹,手里就那么點錢,在上海真不算個東西。而且就這點錢,還怕賠了。那個時候我就想找個高干,找點門路和關系,那點項目什么的。可是后來遇到的那個女的,真他媽不算東西。說實話,沒和徐若云離婚之前,我最對不起的人估計就是小果兒了。”
“這小丫頭真心可愛,可愛的讓人喜歡。用老二的話說,那就是又萌又軟的,等過個兩年,絕對是個大美女,甩徐若云幾條街的那種。可是老二家里的人看不上我呀,姬妖媚和蘇葉一個比一個牛逼,我一個龜孫子,怎么能在上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所以,我只能忍痛割愛,找到徐若云。說實話,徐若云對于當初的我來說,真的不錯。”
“為啥?因為她有錢,而且有本事。最重要的是,能讓我進入上流那個圈子。跟著她到香港去,剛開始我是真有點飄飄然。你知道不,如果沒徐若云,我在香港頂多就是一個馬仔。可是有了徐若云,我在香港,那就是牛逼哄哄的老大,我就是大哥。我能到向華強府上吃飯,能和香港富豪一起坐游艇出海,更能賺錢。”
“可是,你知道不知道。徐家人拿我當什么人?我和徐若云結婚這么多年,徐楓從沒拿正眼看過我一次。徐若云對我更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上次的眼珠子我說的好聽是她拿桌球丟到的,說的不好聽一點,那就是她打的。說實話,如果沒遇到賈正妃,我真不愿意和徐若云離婚。畢竟她給我生了個孩子,但是上天讓我遇到了賈正妃,那我就要和她離。”
“賈正妃是什么人?只看她的姓,恐怕老四你也知道她家在京津那個圈子里有多牛逼。有這么大一條大腿,我能不抱上?最重要的是,賈正妃也愿意跟我過日子。我知道,她是個聰明人。皇城根下長大的,腦子不可謂不靈光。她前夫現在是某個地級市的書記,下一步估計要進省委的。才三十五歲的年紀,絕對的年富力強。他們兩個在一起只是政治婚姻而已,后來兩家談崩,他們兩個沒有感情,所以也就離婚。她帶著一個拖油瓶,找不到下家。”
“剛好這時候我出現了,我知道,對于她來說,我這條件實在有些寒顫。而且我這個時候和徐若云離婚,人品也著實有些不好。但是我們兩個就是和的來,她有做觀音渡我過河的想法。而我也有坐她這艘大船的愿望。于是,我倆就親熱了。第一次開始之前,她對我說。曉軍,我賈正妃從小見慣了王公貴族,像你這樣的劉邦草莽,我還真是第一次見。你要是沒本事讓那些書都讀到狗肚子里的人看看我的選擇是對的,你就別碰我。你要是有成為梟雄的想法,我賈正妃這具被不少人碰過的身子,以后就是你一個人的。”
張曉軍的話匣子今天似乎是徹底放開了,巴拉巴拉說了一堆。他咧嘴笑了笑,灌下剩下的半瓶二鍋頭,大快朵頤吃了幾塊蔥燒豆腐說:“所以,我就跟她親熱了。”
我看著眼前眼窩淤青,渾身上下不少傷,連拿筷子都費勁的張曉軍,突然感覺這個上海男人帶了一股子陰險勁兒。不過作為兄弟,他對我是沒話說。我喝了一口二鍋頭,嗓子眼火辣辣的。
“誰活著都不容易,作為一個丈夫,一個男人,你真不夠格。但是作為一個兄弟,一個為了權力往上攀爬的人,你牛逼。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我承認,這樣做,你真會成功。但是作為兄弟,作為同窗。我問你一句,心里難受不。”我看著張曉軍,將酒瓶子往桌子上一放,問。
張曉軍哈哈一笑,說:“難受。”
“難受了就他媽喝,誰離了誰還不能過。他媽的,當初老子以為離了孫曉青我會死,可是現在呢?我他媽不還是過的好好的,你也別太難受。既然想成功,那就去努力。攀龍附鳳咋了?咱沒個好身世,還不允許找個好伴侶。社會就是個狗日的,人有三六九等,不往上爬,難不成還等著被人踩在頭上么?”
我也喝大了,說了一番我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張曉軍又拿了一瓶,哈哈一笑,又喝下去半瓶,說:“喝,人就是得往上爬。”
“喝。”酒瓶碰在一起,我倆早就醉了。
口口聲聲的訴苦著徐若云,訴苦著孫曉青。可是我倆都知道,我喝醉是因為孫曉青,他喝醉是因為徐若云。
男人這輩子,能遇到幾個讓自己宿醉的女人?
目前為止,我就遇見兩個。
當初的馬曉丹算一個,后來的孫曉青算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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