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中有許多人家對我們家不滿,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的不滿是因為我富起來后的仇富心理。以前我家很窮,父親為了讓我上大學,幾乎找全村人借編錢。他們都冷嘲熱諷我即便是上了大學也不行,后來我在上海的事業慢慢有了起色,并且迅速發展,讓我家的生活得到改善。
前后形成的差距就讓一些人得了紅眼病,在加上我父母有錢之后依舊非常低調。更讓他們看不起我父母,有些人就是這樣,不抽他兩耳光他就不知道自己在犯賤。
而今天,張玲替我家抽了他們兩耳光,而夏婉玉則送給了他們一籮筐蜜棗。
我知道夏婉玉為什么要這么做,因為她想要這些人真正的尊敬我父母。而不是后悔和懊惱沒有尊敬我父母,她的手段比張玲要高明許多。盡管張玲的謾罵聽上去很解氣,但是如果夏婉玉真如張玲所說,帶著錢走了。那我父母以后也別想在村子里過下去。
盡管我可以帶父母去上海生活,但是父母不一定會去。盡管這幫人冷嘲熱諷,但是天下烏鴉并非一般黑,我能上大學,多多少少還是要感謝村里的人,畢竟當初他們借給我錢了。
夏婉玉帶著我父母回家,我母親眼淚汪汪的,坐在門口心中百感交集。到底是哪個人破壞了我們的車窗已經不重要,現在事情已經變成這么多年累積在我父母心中的村民白眼,他們的冷嘲熱諷。
母親嘆了口氣,父親則坐在小凳子上抽旱煙。
張玲看著我父母,沒有說話,夏婉玉則笑盈盈的寬慰著我父母。我父親將煙袋鍋往地上磕了磕,說:“小夏,你寬宏大量,仁至義盡。他們都白眼狼,不是人。這錢我不建議你給他們,你還是拿著錢回上海吧。指望在這窮山溝里賺錢,不可能。”
夏婉玉轉頭看了看我,笑的有些牽強。母親也點了點頭說:“干脆咱們一起走吧。”
母親的話讓我怔了一下。對呀,為什么我不借著這個事情讓父母去上海生活呢。楊洋的媽媽最初不也不適應上海的生活,現在不過的好好的。甚至都能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儂來儂去的,跟幾年前判若兩人。不過母親的提議很快就遭到了父親的反對,父親給煙袋鍋里重新填上新煙說:“咱們還是別去上海了,就在這里過,看他們能將咱們怎么樣。”
父親是個倔脾氣,說完這句話,父親就離開了家。母親叫了一聲:“你不睡了?”
父親說:“我睡車里去。”
“…”夏婉玉推了我一下,我趕緊追出去。父親站在車前,看了看破掉的車窗,眼神有些復雜。我知道父親不是心疼車窗,而是想起了一些事情。父親心中一直有個疙瘩,那就是被人結扎。這么多年,我和母親一直都沒有提起過,就是怕父親傷心。現在被人提及,父親的心中,肯定不好受。
父親拿著旱煙袋對我說:“你回去睡覺吧。”
“爸,你別這樣。”我不知道該怎么寬慰父親,父親看了看我家門前的大榆樹,坐到賓利車里,咧嘴一笑說:“原來這車叫賓利,值六百多萬。我有生之年,能躺在兒子的車里睡覺,值!”
晚風吹拂著父親黝黑發紅的臉,父親點上旱煙,抽了兩口說:“去吧,別站在這兒。”
我深吸了一口氣,給父親拿了條被子。
我知道,這個晚上父親躺在車里徹夜未眠。貧窮的不是口袋,而是脊背。父親的背傴僂了一輩子,終于在這個晚上直起來。父親今年已經有七十多了,我的兩個兒子犇犇和夏天長大后對于他們的爺爺都沒有什么印象,對于他們來說,或許很難想象一個老頭穿著布鞋,頭發亂糟糟坐在價值六百多萬的賓利車里抽旱煙袋。
很抽象的一個畫面。
當天晚上,夏婉玉沒有陪我母親睡。而是抱著夏天和我躺在一起,剛剛幾個月大的夏天躺在床上睡的很熟,而夏婉玉則在寬慰我。其實,骨子里并不大氣的我很想讓夏婉玉帶著錢走,不給這幫混蛋。可是夏婉玉卻是個明事理的女人,她并沒有因為這一己之氣而負氣走人,反而是當眾宣布她將繼續投資。
夏婉玉拖著我的手對我說:“我不懂你們家在村子中的地位,我是一個外來的女人。但是我既然給你生了個孩子,怎么也能算半個郝家人了吧。孫曉青來過你們家,我也來過。他們肯定會說我不是什么好女人,當你的續弦。可是我就是要讓他們看看,我是唯一能讓他們不再貧窮的人。我想,這樣以來,在他們的眼中,我即便不是雅典娜,也是維納斯了吧。”
“好大的手筆,花十一億買一個名聲。”我說。
夏婉玉笑盈盈的說:“十一億,買一個幾百萬人口的地級市的壟斷權,是我賺了?還是賠了?你真以為林國慶卻錢啊,我告訴你,林國慶不缺錢,他缺的是機會,缺的是大手筆。缺的是改變格局的力量,而這股力量就來自你我。幾百萬人口的地級市,你猜猜我能獲利多少?郝仁,你別只用一種眼光來看待事物。有時候腦子要多想想,事情沒有那么簡單。我又不是郭美美,拿來那么多錢買包買車,這都是我自己一點辛辛苦苦賺來的,如果真白送,那我自己也會心疼。”
夏婉玉這一番話,讓我對她刮目相看。如夏婉玉所說,任何東西眼光都不能放的太短。短期看她投了十一億,在一個屙屎不剩蛆的地方建歐式別墅,建設旅游區。但是從長遠目標來看,任何地區。哪怕是戈壁灘上,只要注入一百億美元,這座戈壁灘立馬就會變成一座現代都市。
這似乎是一種商業手段,不過從目前來看,夏婉玉做這一切似乎都是為了我。
夜有些寂靜了,院子里我母親養的一只大花貓睜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四下顧盼。
“輕點…太快了受不了…”
不知哪里出來低聲的嚶嚀。
大花貓跳上廈屋的窗臺,叫了一聲。
事情的發生往往是出人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的。
盡管夏婉玉已經表明車窗不重要。但是在第二天一早,一個眼圈發黑的小胖子就被一群人推著到了我家門口。胖子被推到跟前,一群人指著胖子罵。罵了半晌,我才聽明白。原來就是這小子破壞了賓利的車窗,第一次是他弄的,但是沒弄碎,于是就有了昨晚上那次。
村支書聞訊趕來,看了看胖子,板著一張臉說:“蘭豆豆,你個小兔崽子,你干嘛破壞人家車窗。”
王姓是北王莊的大姓,蘭則是小姓。至于我家的郝,則是外來戶。這個蘭豆豆我好像見過,但是仔細想想又想不起來。這胖子耷拉著腦袋,也不說話。一群村民指指點點,說一些難聽的話。反倒是我和夏婉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像這車玻璃也不是他們的呀。
蘭豆豆仰起臉,不屑的看了我一眼說:“別以為有兩個臭錢,就能讓爺下跪。”
“…”我感覺很可笑,這貨是不是有神經病?
我轉頭看了看夏婉玉,夏婉玉沒理他說:“咱們去市里吧,今天還要和國慶談兩個項目。”
我點了點頭,然后我就帶著張玲上車離開,留下一群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村民,以及正在被村民謾罵的蘭豆豆。我走了之后,蘭豆豆瞪了一眼周圍的村民,怒罵道:“我草你們大爺,我破壞了他的車窗,管你們吊事?麻溜給小爺滾粗。”
一幫村民被激怒,要跟這小子玩命。這小子拿起一塊板磚,虎視眈眈的看著這群人。村民們忌憚板磚沒敢上,過了一會兒,一個老頭急匆匆的趕過來,到場之后大喝一聲:“蘭仁義,你給我跪下。”
大名跟我頗為相似的小胖子當場跪下,老頭來到小胖子的跟前,耳提面命教訓了半天。這群村民也跟著指指點點,然后老頭才轉身看了看這些村民說:“都散了吧。”
村民們都離開,老頭帶著這頭倔驢來到我家里。讓這小子給我父母道歉,這小子倒也灑脫,當即給我父母道了個歉。老頭又說,讓蘭仁義跟著我去上海,讓他給上班,賠車窗錢。我父母趕緊說不用,這老頭就說,其實我是想將這小子交給你們家郝仁教育教育,讓他見見市面。
一聽老頭說這話,蘭仁義頓時就怒了,說:“我草,爺爺!你別開玩笑了好不,我才不跟他去學習呢,他有什么拽的。我告訴你,我什么都懂。他開車回來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賓利。汽車之家,我可沒少上。我還要碼字,你們繼續聊。反正殺了我,我都不去上海。”
說著,小名叫蘭豆豆的小胖子就要走。
他爺爺當即就呵斥道:“站住。”
小胖子不站住,老頭拿起拐棍,一拐棍敲在這胖子的膝蓋上。小胖子當即就跳了起來,轉頭看著老頭說:“你想干嘛。”
老頭追著小胖子就打了一頓,然后趴在小胖子耳邊耳語一句:“你姐就在上海,你不想去看看她?”
頓時,小胖子就有些猶豫。
而我父母,也有些尷尬。
今天我和夏婉玉又和林國慶商量了一些細則,并且林國慶還詢問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些蘭豆豆的信息,他以前在北王莊當過村長。知道蘭豆豆的家里情況,他是他們家的三代單傳,他父親吃喝piáo賭不干正事,后來有一次外出做工就沒回來。而他母親也在前兩年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跟著爺爺過了兩年,有一個姐姐在外面讀書。
我和夏婉玉無奈失笑,并沒有關注這小子的信息。
這種人,明顯腦子有問題。
破壞一個車窗,值什么?
晚上回到家里,父母對我說了蘭豆豆的事情。母親說他們家以前對我家還算不錯,就是這個蘭豆豆估計是母親離家出走之后腦子有了點毛病。昨天發生的事情,他們不怨這孩子,就是這幫村民的態度不好。并且,我母親還說了蘭豆豆爺爺給他們的提議,讓蘭豆豆跟著我去上海,讓我給他找個工作。
聽到這個消息,我頓時驚呼:“什么?讓他跟我回上海,別鬧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