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國強聽了王穎麗的話,眉頭微蹙,說:“撒切爾生在中國,一定不會是鐵娘子,可是溥儀存于滿清,卻一定要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王穎麗依舊笑著說:“撒切爾就在中國。”
沈國強眸子中露出一絲不解。
王穎麗說:“叫江清。”
沈國強瞳孔猛然一縮,旋即哈哈大笑道:“那你可要嫁一個偉人,并且保佑他不死。”
“一定。”王穎麗笑著說,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色彩。
送走沈國強,王穎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里面,坐在辦公桌后面怔了好久。沈國強的到訪讓她體會到想要救我的難度,我屬于老狐貍的嫡系人馬,沈國強上任之后必然要拿我開刀,讓我進監獄還不算什么,真正厲害的是一輩子都要在監獄里面過。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空中彌漫了一天的霧霾也隨著夕陽的降臨消失不見。夕陽西下,金黃色的光芒透過落地玻璃窗灑在王穎麗的眉頭上,她的表情,竟然透露著一點擰巴的可愛。
社心雨推開門對她說:“王董,該下班了,您要去哪里嗎?”
王穎麗搖了搖頭,出奇的給了社心雨好臉色看,說:“回康平路,我要休息。”
回到這座以后叫做家的法式建筑中,吃過飯,洗過澡回到房間里面,將兜里的那包頭發拿出來,放在臺燈下面仔細觀察。這是孫曉青的頭發,絕對無誤,可是她去了哪里?又為什么要寄頭發回來?這一系列問題出現在王穎麗的腦海中,直覺告訴她,孫曉青隱瞞了什么事情。可是她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王穎麗知道,我就是孫曉青的一切,現在孫曉青在這時候帶著犇犇離開,一定是發生了什么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而且孫曉青的離開,一定對我有好處。
可是,孫曉青離開本身對于我就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想到這里,王穎麗心頭一驚,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兆。她顫抖的看著手中的頭發,雙眼中透露著無限的恐怖。這個世界上,唯一比孫曉青離開對我更沉重的打擊,就是她去世。
“難道,她…要死了?”王穎麗難以置信的自言自語道。
她不敢相信,可是如果這個假設成功,她也就能解釋孫曉青之前所有的怪異行為。王穎麗知道孫曉青愛我,也離不開我。她這些所有的怪癖行為的唯一解釋恐怕也就只有這一個。腦海中的驚恐,慢慢變成了擔心,最后變成了無奈,再到最后成了痛苦,最后成了沮喪。王穎麗趴在桌子上面,看著這一縷頭發,不知道要不要告訴我。
王穎麗是第一個得知孫曉青離開消息的人,而我知道的時候,這個消息早已人盡皆知。
后知后覺,總是那么無助與痛苦。
一陣微風吹過,窗簾后面,出現一個黑色的人影…
在一周之前,也就是我正在做開顱手術的時候。孫曉青帶著犇犇從上海飛往倫敦的飛機上走下來,她們的足跡第一次踏上這片土地上的時候,我的腦殼被醫生用手術刀敲開。孫曉青下飛機時碰巧倫敦下了大雨,孫曉青從行李箱中拿出一條圍巾,給犇犇裹上,兩人疾步離開希思羅國際機場。
第二天上午,孫曉青帶著犇犇到了英國皇室醫院。在皇室醫院中,孫曉青辦理了住院手續,她那一頭烏黑濃密的頭發,第一次被剃了一個精光。當她以光頭的形象出現在犇犇面前的時候,小家伙看著這個唇紅齒白,但是卻沒有頭發的媽媽,一雙大眼睛中全都是好奇與驚恐,孫曉青想伸手抱他,小家伙卻往后面一退,不讓孫曉青抱。
孫曉青眼睛中透露出一絲黯淡之色,犇犇問她:“你是媽媽嗎?”
孫曉青點了點頭。
犇犇狂吞口水,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
孫曉青并沒有去哄犇犇,她看著地上的頭發,心中有些百感交集,可是周圍的那些白皮膚黃頭發的外國人讓她知道,她不能再回去了。而且英國皇室醫院的病例報告也表示,她的病情已經到了不可遏制的地步,很有可能在將來的某一天就離開人世。
孫曉青想了想,將地上的一縷頭發撿起來,用隨身帶的手帕包裹起來,聯系了英國特快國際快遞公司,將這一縷頭發寄回國內。等孫曉青處理完這些之后,小家伙也已經接受了媽媽變成了一個光頭的事實。他拉著媽媽說,我還是喜歡媽媽長頭發的樣子,那樣抱著媽媽能聞到很香的洗發水味道。
孫曉青捏了一下犇犇的鼻子,說:“那媽媽以后用洗發水當沐浴露,犇犇不也能聞到那種味道了嗎?”
聽孫曉青這么說,犇犇果斷搖了搖頭說:“媽媽身上的香味兒更好聞。”
孫曉青哈哈一笑,說了一句:“淘氣鬼。”
犇犇很能適應國外的生活,他和孫曉青剛來的第一天住在酒店里面,然后第二天開始就住在醫院,媽媽每天都要接受治療,犇犇就自己在醫院里面玩。他來英國之前,已經會一些英文,跟人交談盡管口齒不清晰,但是醫院里的漂亮阿姨,都非常喜歡這個來自東方的胖小子。這下可爽壞了犇犇,國外漂亮阿姨的胸脯,可比國內漂亮阿姨的胸脯大太多太多。媽媽和王阿姨的胸脯在國內十分罕見,但是在國外,幾乎每個女人都有那么大。
天啊,每天蕩漾在女人的懷中。小家伙簡直性福的快要愛上這里了。
當然,生活也并不是這么有意思。媽媽住在醫院,要吃醫院的餐飯,不能給他做愛吃的小炒肉,這是唯一的遺憾。不過為了彌補這個遺憾,他晚上能跟媽媽一起睡,被媽媽抱著的滋味兒可比小炒肉好多了。
犇犇偶爾也會問起我。有一天晚上,犇犇問孫曉青:“媽媽,爸爸會來嗎?”
孫曉青撫摸著小家伙的后背,柔聲說道:“會呀,爸爸會在將來的某一天,來看媽媽。”
犇犇此時已經快睡著了,并沒有多問,也沒有看到孫曉青的表情。
孫曉青的眼睛中,飽含著淚水。
她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副場景,我拉著犇犇,站在一個大樹地下,大樹前面有一個小墓穴,墓碑上面是她的照片。那個時候,犇犇問我,爸爸,媽媽去哪里了?而我則只剩下了無聲哽咽。人生過滿一百歲也只有三萬多天而已,孫曉青現在每過一天都要為自己慶幸一天,她自然不會每天都傷春悲秋。悲傷的日子是少數的,大多數時間,快樂總是伴隨著她。
盡管有時候那種強裝的快樂讓她有些無奈。
終于,在所有檢查和準備都做完之后,她迎來了第一個治療階段。她盼望著白血病能夠被成功治愈,不再復發,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帶著犇犇回去,人生總要給自己一點希望嘛,孫曉青充滿憧憬的想著。
治療的前一刻,主治醫生將她叫到了辦公室里面,十分鄭重的看著她,對她說:“我不知道是否需要恭喜你,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