籃球作為一項復雜的現代攻防運動,到21世紀已經有了一百多年的歷史。
在這一百多年中,從事籃球的運動員不斷地進步,變得更高,更快,更強;有關于籃球的技術動作也是越來越豐富,越來越復雜。
而在這數不清的,從基本到復雜的籃球技術動作中,幾乎每一種都會被某些運動員使用到極致,而成為籃球屆的傳說。
比如邁克爾·喬丹的后仰跳投——雖然在1983年他還在北卡萊羅納度過他的最后一個大學賽季;比如奧拉朱旺的籃下腳步——1983年他也同樣在休斯敦為最后一 個爭奪NCAA總冠軍的機會而奮斗;
比如魔術師約翰遜的Nolookpass——此時的他已經兩個總冠軍和FMVP在手,卻經歷了1983年的慘痛失敗;比如賈森·基德的無減速變向突破——他現在還在奧 克蘭的街頭接受加里·佩頓的言傳身教。
但在這些所有的絕技中,只有賈巴爾的天勾,在職業聯賽中,幾乎前有古人卻后無來者。
勾手是所有中鋒的必備攻擊技巧,它使得中鋒可以在可以用更小的準備動作,更短的動作時間,在靠近籃筐的地方用單手完成致命一擊。
卻沒有哪個球員的勾手,可以像賈巴爾那樣,在離籃筐17尺的范圍內,從一側底線到另一側底線,180度的范圍里,在任何角度任何距離,隨便左手或是右手,都 能將球用勾手投進籃筐。
更不必說要像賈巴爾那樣動作協調、優美、一氣呵成,難以封蓋,而被稱之為“Skyhook”。
甘國陽也不可以。
經過一年的辛勤練習中,真正到了對抗比賽,他的勾手還只限于右手,所以他更多地在籃筐右側要球向底線轉身;他的勾手距離到15尺已經是極限,再遠就會變 得很沒有把握;他的動作還不夠完美,因為身高的原因他不得不花更多的氣力用非投籃手頂開防守隊員,獲得更大的勾射空間。
不過在今天的比賽中,在UCLA的主場,他的勾手已經足夠可怕。
在投進了那個15尺的遠距離勾手后,甘國陽在防守端再發神威,直接賭博性的放棄內線盯防撲到外線,一巴掌扇掉了杰克遜的小拋投。
斗牛犬隊發動快攻,甘國陽快下,UCLA快速退防;但當他在右側離筐8尺的位置接到隊友傳球時,他沒有突入籃下,竟然直接勾手,“嘭”,球打板入筐。
下半場第3分鐘,甘國陽在再次在右側腰位街球,格雷單防,甘國陽左手運球假裝向內切入,卻突然一個后轉身,一個滑步,勾手出手,“唰”,球進。
下半場第4分鐘,甘國陽在正對籃筐5尺的位置搶到前場籃板,做了一個假動作晃起了格雷和菲爾茲,運球向右一步,頂著菲爾茲的身體勾手,球在籃筐上蹦了兩 下,入網得分。菲爾茲犯規,加罰。
下半場4分38秒,斗牛犬發動快速反擊,甘國陽在底線零度角接球,遭到了菲爾茲和海切爾的夾擊;甘國陽沒有出球,向底線轉身略作擺脫,擠開海切爾,左手頂 開菲爾茲,在15尺的距離勾手出手,他甚至沒有看籃筐,菲爾茲竭力伸長手臂干擾,但球在籃筐上打了一個轉,落入網中,球進。
UCLA的主場已經成為了一座寂靜的墳墓,正如1974年總決賽第六場的波士頓花園廣場,那場比賽里賈巴爾在幾乎相同的位置面對戴夫·考恩斯和唐·錢尼的包夾 ,用一個不可思議的15尺天勾絕殺波士頓凱爾特人,將總比分扮成3:3平。
而現在,在UCLA,賈巴爾曾經的母校,甘國陽用他們曾經最最熟悉的方式,一次又一次地將球送入籃筐,他的姿勢一如賈巴爾般舒展,他的表情一如賈巴爾般冷 酷,但帶給UCLA的不是振奮而是絕望。
“嗶嗶!”裁判尖利的哨聲,成為了場上最為響亮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棕熊隊叫了暫停,他們不能再讓甘國陽這樣肆無忌憚下去了,下半場開場后他連得13分,包攬斗牛犬的全部得分。
而棕熊隊僅僅依靠杰克遜的突破得到兩分,斗牛犬把比分差距拉開到了16分。
甘國陽在下場時故意走向UCLA的替補席,他看著拉里·法瑪爾那一如既往的臭臉,除了有一絲絲快慰外并無他感。
他用手指了指對方的替補席,指向了坐在那兒只能眼睜睜看著球隊被暴揍的雷吉·米勒,向他點了點頭,然后返身離開回到了斗牛犬的替補席。
單單擊敗UCLA并不能讓甘國陽滿足,擊敗擁有雷吉·米勒的UCLA才是他真正的目標,才能拿回他失去的東西。
果然,法瑪爾也意識到,在內線不占優勢的情況下,如果外線再沒有一個出眾的火力點,這比賽就沒法打了。
于是,棕熊隊再次在比分落后局面危急的情況下,換上了雷吉·米勒。
不過米勒換下的是球隊的小前鋒馬倫卡,這樣他和海切爾同時待在場上,一內一外,一突一投,顯然能增加UCLA的進攻選擇,豐富他們的戰術輪轉。
而斗牛犬則拿下了得分后衛馬克·馬修斯,換上了甘國陽的老隊友米卡里·威廉姆斯。
威廉姆斯能夠進入岡扎加大學,除了因為貝爾曼是岡扎加的主教練外,他出色的投籃技術也是他的一大資本。
而他在防守上的頑強也是被人看重的原因之一,雖然他的最大缺點身體素質過于一般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缺憾。
雙方經過一番調整后,比賽繼續進行。
主場的球迷好像也緩了過來,重新開始為主隊大聲加油,16分的差距并不是不可填埋的天塹,時間還早,離全場比賽結束還有15分多鐘。
棕熊隊發球,杰克遜深吸了幾口氣,想著要怎么面對斯托克頓的防守,今天的比賽他已經被斯托克頓折磨的夠嗆了,費了12分的力,并且要保持精力的高度集中 但當他運球過半場時卻發現,人盯人防守的斗牛犬隊,根本沒有用斯托克頓來防自己,而是用剛剛替補上場的25號米卡里·威廉姆斯。
斯托克頓在哪兒?杰克遜朝著場上掃了一眼,才發現斯托克頓正像一名追小偷的警察般,死死纏著不斷跑位的雷吉·米勒。
錯位防守!
在籃球比賽中,進行人盯人防守時一般都是各個位置對應,中鋒對付中鋒,前鋒對付前鋒,后衛對付后衛。
但有的時候直接的對位防守效果并不好,尤其是對方在某個位置擁有明星球員,而本方同位置的球員防守能力一般,那么很可能在這個位置上,會被對方明星球 員打開打爆。
這樣一來為了遏制對手的箭頭人物,就會讓本方的防守尖兵去錯位防守對方,抑制明星球員的發揮。
比如本場比賽甘國陽有時候就會去防守UCLA的第一得分手大前鋒菲爾茲,把他的發揮抑制在了平均水平以下。
而上半場棕熊隊最大的依仗就是超常發揮的雷吉·米勒,正是依靠他火熱的手感,棕熊不僅渡過了得分荒,而且帶動了其他球員的發揮,將整個球隊的外線進攻 盤活。
到了下半場,面對相同的困境,法瑪爾再次派上31號,想再依靠他的神奇表現,來應對斗牛犬另一名明星甘國陽的驚人發揮。
但貝爾曼豈會讓法瑪爾得逞,他做出的應對方法就是讓本隊的外線防守最強人——約翰·斯托克頓去對付米勒。
不過,斯托克頓畢竟是控球后衛,身高只有6尺1,而米勒的身高達到6尺6,兩人相差5英寸,實在是有些大。
斯托克頓在防守米勒時的唯一優勢就是速度更快更靈活,可以緊緊跟上米勒的腳步,讓他的C&S難以發揮。
杰克遜的壓力倒是減輕了不少,威廉姆斯有韌勁但壓迫性差太多,面對杰克遜也只能保證不失位而已。
杰克遜一旦解壓,棕熊隊的進攻倒是順暢了起來,他們再次使出慣用的伸縮戰術,用不斷的跑位和掩護開始尋找突破與上籃的機會,破解斗牛犬的盯人防守。
球在弧頂、右側腰位、左側牛角經過了三次傳遞,米勒整整依靠了三次掩護,才終于勉強擺脫了斯托克頓的糾纏,直插籃下!
隊友立刻一個直塞把球傳到了米勒的手中,米勒稍作調整,連做兩個假動作,晃開斗牛犬的兩個防守人,想直接強起上籃。
“嘭!”一聲打板的聲音傳來,但不是球打板進筐的聲音,而是球被一只大手摁在籃板上。
一個釘板大帽,甘國陽奉送。
米勒壓根沒想到甘國陽會追到內線來,因為在跑位的時候,甘國陽已經被菲爾茲拉到了外線去防止他的中投,內線只有對方大前鋒坐鎮。
他低估了甘國陽對內線的保護欲望和反應速度,同時也證明他不是一個出色的傳球者,否則他把球傳給插上的菲爾茲,就會是一個無人防守的扣籃。
一個大帽過后,球權再次被斗牛犬掌控,甘國陽的蓋帽就是這樣,他不喜歡像打排球一樣把球扇的老遠再回到對手手上,而是要把球牢牢掌控于自己手中。
“這是我的地盤,你最好離遠些再投籃。”甘國陽當然不會放過這樣嘲諷的機會,對著鐵青著臉的米勒說道。
把球交給斯托克頓,斗牛犬又開始不緊不慢地拉鋸式慢節奏進攻,現在UCLA這棵大樹已經被鋸得搖搖欲墜了。
甘國陽一跑到對方半場,立刻往內線鉆,開始在熟悉的右側腰位卡位要位。
場邊的法瑪爾,還有主場的觀眾一看到甘國陽這個姿勢,立馬心頭一緊,想著這家伙一拿到球又要勾手了,所有人都已經開始害怕。
但棕熊隊在防守中同樣做出了調整,那就是夾擊甘國陽。
在甘國陽還沒有拿球的時候就開始夾擊,格雷在后面頂,菲爾茲在前面封堵,兩個人像兩片面包一樣把甘國陽夾在中間成為一個三明治。
這種情況下斯托克頓自然沒辦法把球傳到甘國陽手中。
正好威廉姆斯通過大前鋒安德森的掩護,從左側繞到了弧頂正面位置,斯托克頓一個高吊傳到威廉姆斯手中,威廉姆斯接球后想向內突破。
結果他面對的防守者是強壯的海切爾,速度力量都不占優的威廉姆斯根本沒法突進去。
在腰位要不到球的甘國陽則提上到左側牛角位來給威廉姆斯做掩護,兩個老隊友一向默契,威廉姆斯很聰明地假裝借助掩護向右突破,卻在海切爾撞在甘國陽身 上,格雷上前補防的時候,突然轉而向左,繞過了弄錯方位的海切爾,從左側直奔籃下!
這招以前在帕羅奧圖高中的時候,迪彭布洛克和甘國陽常用,威廉姆斯也是照學了過來。
眼看對手突向三秒區,海切爾和格雷剛剛反應過來,離開夾向威廉姆斯。
但包夾還沒有形成,威廉姆斯就已經把球扔向了掩護后內切的甘國陽,又是一次默契的擋拆。
格雷的反應倒是挺快,他也知道擋拆后要時刻注意掩護者的動向,所以他一看到球傳回到甘國陽這邊,立馬又把注意力放回到了甘國陽身上。
可是,人的動作再快,終究沒有球快。
球到了甘國陽的手上,根本就沒有停留,就好像打排球一般,雙手一拍,竟然又反彈向了威廉姆斯!
甘國陽就好像一堵移動的墻一樣,先給威廉姆斯做了掩護,又把傳來的球彈了回去,這下格雷反應再快也來不及了,空虛一片的籃下被威廉姆斯偷襲成功,上籃 得分!
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甘國陽這個傳球基礎一般,卻極有天賦的中鋒總能在傳球這門后衛技術上,施展神來之筆。
整個主場傳來一片吁聲,其中夾雜著驚訝和失落,因為這樣的傳球曾經同樣出現在過UCLA的主場,來自他們的另一名超級中鋒。
在1973年的NCAA總決賽,比爾·沃頓用NCAA史上總決賽最佳表演,22投21中,44分14個籃板,成就了UCLA的七連冠霸業。
在比賽當中,這位號稱史上最會傳球的中鋒,就用這樣一個精彩絕倫的撞墻式傳球,為UCLA平添兩分。
現在甘國陽的這個傳球,有如昨日重現,現場球迷的腦海中幾乎就要響起同為1973年創作的歌曲“Yesterdayoncemore”(昨日重現),帶他們重回1973。
甘國陽還是那樣的面無表情,默默地跑回半場,他突然覺得這場比賽已經失去了意義,就好像每個英雄殺死最大反派后,站在敵人的尸體前,望著滴血的劍尖,
滿心的茫然。
人總是這樣,當目標達到后,卻開始空虛,并尋找下一個目標。
比賽雖然還沒有結束,UCLA還有機會,但雙方在實力上已經體現出了巨大的差距。
而且事實上,歷史上的1983年,UCLA連全國賽都沒有進。
甘國陽用他的表現,讓所有人看到了UCLA歷史上最偉大兩個球員的影子,而曾經同為UCLA人的他,卻已經轉投他隊。
這是一種怎樣的諷刺?
此時感受最深的應該就是拉里·法瑪爾,這個逼走甘國陽的罪魁禍首,他看著甘國陽在下半場統治性的表演,五味雜陳。
比賽還在繼續,法瑪爾當然不會輕言放棄,他依然在努力尋找著幫助UCLA翻盤的策略,但他忽然覺得,或許他連待在UCLA的時間也不太長了。
一年的時間過去,甘國陽用他的行動闡明,什么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