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 雪飛風魔
青山巍峨,古廟幽靜。
許三笑拾三千級石階來到古廟門前,叩門而入,見到一位面帶一條長疤,不過卻生的桃腮粉面徐娘半老,看不出年紀,卻能看出六根未凈塵心難絕的女尼。
人生當中總難免為一些事牽腸掛肚,而不能痛痛快快的。也許,人生當中若想真正痛痛快快,一了百了無牽無掛不聞不問,辦法只有一個,便是一死了之。否則,就算看破紅塵,落發出家也還是不免要牽掛著肚留意著天色,苦苦尋覓一處遮風擋雨的棲身之處。所謂出家,不過是從大家的家離開,到了自家的家而已。
這就是冷焉昔日號稱玄門第一美人的人物許三笑暗中打量女尼,只見她身材依舊婀娜,只是朱顏改。
何問魚的這位師父當年一身功夫便達到了圓滿大宗師的境界,是武道當中有 人物之一。如今,過去這么多年了,她的武道境界會有多大提高呢她跟郭道安究竟是什么關系就沖郭道安敢把最后的寶押在她身上,二者的關系便絕不簡單。
冷焉第一句話不是問許三笑是誰,她雖然隱居在此,卻并非對外界不聞不問,正相反的,她的消息靈通未必遜色于當世任何組織和個人。雖然如此,她卻也無法知道所有事,就比如她知道宗教辦的何主任大權在握,早不是當年那個外冷內熱真摯善良的小姑娘,卻無法知道她的心情快活嗎有沒有想念她 所以她一見到許三笑便問:“你就是小魚兒選中的男人”
小魚兒許三笑當然知道她說的是仙姑姐姐,只從這個稱呼上便聽出這件事有門兒。連忙施禮,答道:“我就是許三笑,問魚是您的徒弟,我也叫您老師吧。”
冷焉緩緩抬頭,神色淡然,看了許三笑一眼。眸中閃過一抹精光,許三笑吃了一驚,若自己沒看錯,她的精神修養一定不在郭道安等三大術士之下！武道宗師到了一定境界后便會為了求神道境界而開始注重精神層面的修養。她失蹤多年,按照白甲的說法,這這些年一直與郭道安交往密切,想必在精神修養方面沒少得到郭道安的指點。
冷焉道:“許三笑,我的小魚兒她幸福嗎聽說她前陣子為了救你誤入道胎歸元境中”
許三笑點頭道:“確有此事！”
冷焉微微額首,道:“你年紀輕輕就在術法和體術兩方面取得這樣的成就,的確很了不起,這倒跟我掌握的情況略有出入,不過你的實力如何我并不是太在意,我所關心的是小魚肯冒死救你,可見她對你用情至深。”
她說話之間來到許三笑眼前,忽然面露怒色,質問道:“可你呢你是怎么待她的到處拈花惹草處處留情,你就是這么回報她對你的一番深情的小子,你憑什么這么對她”
她是何問魚的師父,身為仙姑姐姐在這世上唯一的長輩,她有資格為何問魚鳴不平。
這一聲質問里帶著強烈的精神威壓,換做精神修養稍差些之輩,恐怕早就承受不住,慚愧難當伏地認錯了。但許三笑卻修養深厚臉皮也夠厚,面不更色道:“我待她自然也是癡心一片,她愿意冒死救我,我也愿意隨時為她獻出一切,只不過”
“只不過你跟你那缺德的老丈人一樣,愿意為許多個女人獻出一切！”冷焉冷冷注視著許三笑,語氣不善說道:“許三笑,你希望我出面化解小魚對陰山狼城的仇恨,這事兒不是沒得商量。”
許三笑不以為意,順桿爬道:“有事兒您說話。”
冷焉唇角撇起一絲冷笑,道:“男人總喜歡自命風流,不斷為好色無厭找借口,所謂的真情不過是虛幻的泡沫,在血淋淋的生死考驗面前一吹就破,許三笑,你說你對小魚是癡心一片,愿意為她做任何事,你拿什么證實你的話”
許三笑的性子一向有些外和內剛,面對冷焉的冷言譏嘲,表面不動聲色,內心中其實已在較勁。聽她說完也不自辯,而是硬邦邦道:“老師對我的品性有所懷疑,多說無益,不妨請您劃下道來,事實會證明一切。”
冷焉點點頭,道:“很好,既然你這么說了,我就給你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許三笑不甘示弱:“我洗耳恭聽。”
冷焉道:“在說出我要你辦的事情之前,我還要跟你說一說小魚的身世,你不是想化解小魚跟陰山狼城之間的仇恨嗎不了解這仇恨的源頭,又從何化解”
關于何問魚父母的死因,許三笑不只一次聽說,不是說死在了楚鵬飛之手嗎這其中還有什么別情嗎既然冷焉這么說了,不妨聽聽她怎么說。壓下心中詫異,額首道:“請冷老師明示。”
冷焉道:“三十多年前,我師兄何四航和段夢萍夫婦奉命追捕神打楚鵬飛,追至陰山狼域,從此失蹤,后來有消息傳出說他們夫婦遇上了郭道安,不敵身亡,而郭道安這頭老倔驢明明沒有做的事情,卻偏偏不肯出來解釋一句半句。”
至愛無恨,長情無怨,大義無悔。冷焉說到老倔驢三個 都已在各自領域中有所成就,他們便構成了陰山狼城的基礎,這份力量之強大,就算是李神通那樣的人物,也不敢小覷。”
話鋒一轉,又說回之前的問題,“我師兄夫婦追捕楚鵬飛失蹤,小魚那時候剛出生還不到一歲,李主任把她送到白云觀交給我撫養,當她八歲那年,我的功夫達到圓滿大成的境界,自問天下哪里都去得,便決心去尋找郭道安為師兄夫婦報仇,那時候陰山狼城已初具規模,成為宗教辦的心腹大患,我在宗教辦的幫助下很快就找到了郭道安。”說到這兒,頓住不語。
許三笑從她逐漸溫柔的眼色中讀出了什么,附和問道:“后來呢”
冷焉拉回思緒,續道:“我在西北一個小鎮上找到郭道安,那時候我跟他沒什么好說的,一見面便動起手來。”
“他當時成名已久,名列天下四大術士第二位,我也沒什么把握能勝過他,所以一上來便全力以赴,交手的過程證明了盛名之下無虛士,我眼前幻像叢生,對著空氣打了半天,最后累的脫力,終于敗在他手中,而他卻并未難為我,甚至還把我送到了當地的衛生院。”
她眼中已盡是溫柔之色,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蜜意,續道:“他后來見我無恙便要離開,我就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他說因為我長得好看,我當時很生氣,卻也有點受用,他雖然年長我二十歲,卻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之后我又問他何師兄夫婦的下落,他什么都不肯說,后來被我追問急了,索性轉身走了。”
她嘆了口氣,神色變得憂郁,續道:“我當時認定他是自知理虧才這么做的,身體稍微恢復后便又繼續追查他的下落,而這次,任憑我動用了多少資源和關系,卻始終找不到他,我當時恨的不行,便出手搗毀了幾處宗教辦監視之中的雜道秘密據點,想逼他出來,結果郭道安沒有出現,楚鵬飛和那個色喇嘛卻出現了”
許三笑幾乎能想象當時的情形,一個沒怎么走過江湖的雛兒,就算功夫再厲害,也抵擋不了兩個老江湖的煙泡鬼吹燈。
“我中了他們的詭計被擒,楚鵬飛要殺我,那個色喇嘛卻說我長得好看,就這么殺了太可惜,要先受用一番,楚鵬飛同意了,他前腳剛走,那色喇嘛便把我放了,還說這是郭大哥的意思,還交代我不要繼續追查何師兄夫婦的下落。”
一貫道,楚鵬飛,從陰山狼域到陰山狼城,冷焉說了這么多,談及何四航夫婦時,始終說的是失蹤。許三笑心中隱隱有了個猜測。
冷焉點頭道:“當時我并不信任半倉嘉措,一心一意要見郭大哥,結果郭大哥沒見到,卻見到了何師兄夫婦。”
問魚的父母許三笑吃了一驚,問道:“他們果然還活著”
冷焉道:“是的,真相就是何師兄夫婦并沒有死,而是落到了一貫道的手中,楚鵬飛是李神通實現一統術士界野心的一顆棋子,而郭大哥一直在虛與委蛇,可惜我也是后來才知道這些的,當時我見到何師兄夫婦,自然非常震驚,卻沒料想何師兄會突然對我出手,我一時不察受了重傷,奮力逃跑的途中滾下山坡,臉上的傷便是那時候落下的。”
何問魚的父母沒有死,卻向她出手,這又是為什么許三笑大感驚奇,問道:“問魚的父母怎么會向您出手呢”
冷焉嘆道:“這就是我隱居多年的原因了,當年我受傷后,他們并不打算放過我,危急關頭一個蒙面人出手救了我,這個人正是郭道安,我養傷用了整整三年,這期間正是郭道安一直悉心照顧我”
“后來,我的傷養好了,再也不愿回到龍門道宗,一心只想跟著他,而他卻對亡妻念念不忘從他那里我知道了當日何師兄夫婦偷襲我的真相,原來他們都已經被李神通以邪術控制了,郭大哥說李神通一直在鉆研一種能把任何人變成類似僵尸,卻能聽得懂主人命令的怪物的邪術,何師兄夫婦正是他親自出手擒下來的首批實驗對象,因為李神通的邪術還有缺陷,何師兄夫婦心中尚存一絲自我意念,出手時不夠堅決,所以我才能活到現在。”
許三笑一下子想起了一貫道爭奪太陰煉形術的事情,腦海中一個線索陡然清晰起來。一貫道一直喊著極樂佛國,眾生平等的口號,但久歷社會的人都清楚,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妄想。但那是在正常情況下的想法,假如這個世界全都是那種失去七情六欲,僵尸一樣的怪物,那豈非就等于實現了人人平等 冷焉繼續說道:“李神通野心勃勃,圖謀大得沒邊兒,郭大哥告訴我說,他曾和另外兩位大術士在三十五年前上昆侖,企圖阻止李神通,結果面對舊傷未愈的李神通,三人竭盡全力卻也只拼了個兩敗俱傷,那李神通學究天人,斷言三十五年后新時代將要啟幕,便與三大術士定下約定,雙方就此罷手,一貫道蟄伏三十五年等待時代機遇,三十五年后,李神通再給三大術士一個決戰的機會,敗了的一方聽憑另一方擺布。”
許三笑恍然大悟,暗想:三大術士當時身處險地,身受重傷,又有許多未了心愿,答應李神通的要求也無可厚非,只不過時至今日,漸漸發現李神通所言將要被驗證,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這才悔恨當初沒有豁出性命去跟李神通同歸于盡。現在,他們赴三十五年昆侖之約,分明是抱了必死的信念希望能夠彌補一二。
冷焉道:“這三十五年來,李神通跟洶國的生化科技部門交往密切,據可靠消息,他們已經研究出了把人變成生化僵尸的秘方,只是目前藥性還欠缺穩定,傳染性太強,改造出來的人過于殘忍暴力,服從性也太差,幾次生化實驗的結果都不理想,李神通也因此才會盯上你找到的太陰煉形術。”
許三笑心中震撼無以復加,這個李神通不愧是千古難尋的大魔頭,什么國家民族,在他眼中都是小兒科,他這是要把全人類都變成只知道對他服從的行尸走肉,而他則高高在上成為創世神。這老家伙所謂的極樂佛國就是要跟全人類為敵啊。
“可笑洶國的情報科技部門還一直把他看作可靠的合作伙伴。”冷焉輕哼一聲,道:“當年李神通曾經借口學習一種宛渠語,跟一代科學巨匠特斯拉住了八年鄰居,那特斯拉是天授奇才,本來該受天妒絕難活過五十歲,但李神通卻為他逆天改命多存續了三十多年,而特斯拉則投桃報李,把畢生研究所得都與李神通分享,李神通就是憑著這些資料,把洶國的情報科技部門玩弄于股掌間。”
許三笑驚嘆不已,道:“如果您所說的都屬實,李神通有這個想法豈非已近百年,一個人能做出一百年的計劃,這是何等的耐心,又是何等的雄心雖然注定要跟此人為敵,但我還是要不禁為李神通的野心和瘋狂擊節。”
冷焉凝眉掃了許三笑一眼,“你不擔心也不憤怒”
許三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管不了別人的想法,只能盡自己的力,憤怒和擔心若管用,讓我現在立即怒不可遏茶飯不思又何妨”
冷焉神色一滯,道:“不愧是郭大哥看重的奇才,果然有與眾不同之處,許三笑,你不是問我要你做什么事嗎我現在就告訴你甘北大漠深處有一座風魔嶺,那里隱藏著一貫道的一處秘密試驗基地,我要你去那里帶兩個人回來,只要你辦妥了這件事,你所想的事情自然好辦。”
許三笑完全沒有回絕的余地,而且也不想回絕。隱約間,許三笑已經猜到了冷焉讓自己帶回來的兩個人是誰。
冷焉說的話尚存疑慮,當年她受傷失蹤,三年后痊愈時為什么不聯絡宗教辦跟何問魚如果只是因為愛上了郭道安,這個理由實在有些單一了。許三笑憋不住便問了出來。
冷焉道:“其實我曾經不只一次暗中去看過小魚,仇恨的力量很大,三年的時間她進步飛快,于是我便決定暫時不把真相告訴她,而且與其讓她恨上一貫道,有一天貿然去挑戰幾乎不可能戰勝的李神通,不若讓她一直恨著郭大哥和玄門雜道,這些年我跟宗教辦的李主任一直都有聯絡的,否則,三大術士若真是那樣水火不同爐,又怎能同時去傳你一身奇術”
許三笑徹底沒有疑惑了,靜靜看著冷焉,“我沒有疑問了,現在就請把風魔嶺上的情況告訴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