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笑曾經很喜歡的一本書,叫魔鬼出沒的世界。作者叫卡爾薩根,他周游世界,希望能用科學解釋一切神秘事件。其中寫道,大多數我們不可理解的現象其實都是人為的。這個世上人造的神和鬼遠比真實存在過的多千萬倍。一切不可思議現象,都源自我們精神世界的弱小和對科學現象掌握的不足。
晚年時卡爾•薩根曾訪問華夏,并入南山尋訪隱士,回國后在日志中寫道:精神世界是豐富多彩的,但是精神世界的源泉是什么?除了宗教,至今沒人給出過明確科學的答案。人類的精神世界復雜無比,科學不能解釋其主導的全部現象,同樣的,信仰也不能。東方有些覺悟者的精神意志凝結成了某種能量,可以用科學解釋不了的方式穿透物質,影響別人的思維,甚至改變物質的分子結構。也許他們的一些著作論述可以解釋精神能量的源泉,可惜我已老病,沒有時間學習那些深奧的連華夏人都極少有人能理解的道理。
許三笑相信這位小黑國的科學巨匠所說的大部分內容都是準確的。但卡爾薩根卻不知道并非所有的修道者都是仙風道骨善良無爭的世外高人。玄門有句話叫做:道正則術正,道邪則術邪。南山隱居的高人是在求道;許三笑在世間歷練,尋妙鼎求同心共修房中術也是為了求大成境界;甚至養血蠱靈媒的邪道中人也是在求道。大家雖然殊途同歸,方法和過程卻不可同日而語。
有些至邪之術,傷天和,損人利己。
王峰的怪病。吃了十年生肉,最后吃的骨瘦如柴,半身不遂。在相當長的時間里,別人認為他招了邪祟之物,他自己也認為是中了別人的神鬼之術。直到這件事被許三笑撞上,才發現他是被人暗算在身體種下了肉龍,成了別人養血肉精華的肉鼎。
許三笑曾經分析過暗算王峰的這個人。一開始懷疑是喜歡跟一些宗教玄學人士往來的程霸天,后來發現這個懷疑其實并不是很站得住腳。程雪峰是艷陽縣的土皇帝,王峰不過是被他翻手放倒的小角色,打趴下也就算了,還有必要還在他身上下如此狠毒的東西嗎?當年王峰一案有一個重要證人,便是艷陽縣糧庫的保管員任寶奎。
王峰今晚還說起過此人。當時許三笑問他怎么得罪的這個人,王峰這些年曾不止一次想過這件事,思來想去只有一次的經歷最可疑。那年王峰去下邊糧庫檢查,當時的保管員便是任寶奎,王峰在糧庫中發現了大量的耗子,各個肥碩無比,有的甚至大過了貓,當時他很生氣,于是把任寶奎給批評了一頓。
許三笑聽的時候沒覺得這件事有什么特別的,現在忽然發現歇馬鎮的糧庫看更人居然就是任寶奎,不禁一下子想起了王峰所說的那件事。忽想起玄門左道的馴獸經里有一種奇術叫做養龍術。或許與此有關。
所謂的龍其實指的是一種蛇,叫邙山烙鐵頭。是一種劇毒無比的巨型毒蛇,長的通體碧綠,麟角猙獰,極其罕見稀有。馴獸經所載,這種蛇一丈以下稱之為蛇,一丈以上便叫碧龍。一旦稱之為龍,往往都是活了上百年的。這東西深藏在大山里,活的久了,見識的自然現象多了之后逐漸進化出一些特殊的本事。它們會把身體里的毒液噴到霧氣中,利用毒霧擴大捕獵范圍從而大量捕捉獵物,但也因此養成了極強的食欲。
養龍術其實就是豢養獸兵。在古代,玄門高人都喜歡養這玩意看守山門。比如許三笑養的黃虎便是他的獸兵。在馴獸經里,有幾種獸兵是最厲害的,華夏古貓算是一種,但許三笑的黃虎尚未開啟靈性,目前還遠算不得厲害。另外還有其他種類的動物,獅、虎、巨象、犀牛,巨猿、天雕、熊羆、只要是返祖異獸,一旦通了靈性,皆是厲害絕倫的獸兵。這碧龍也可算其中一種。
這些異獸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寶貝,玄門中對馴獸經有所知的高人一旦見到,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許多修道之人不重身體修行,體魄相比武道高手遠遠孱弱,身邊有一只厲害的獸兵隨身護法,行走天下閉關修行時自然會安全很多。而能養這種級別的獸兵之人,往往都是門戶中的頂尖人物。
如果王峰當年發現的那些大耗子是打算用來養龍的,那這個任寶奎毫無疑問的定是玄門中的人物。許三笑一念及此,頓感所有思路前后貫穿,一切問題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任寶奎之所以來到歇馬鎮,多半是為了等王峰體內的肉龍成型。之所以選擇來糧庫當班,正是為了豢養那只很可能是碧龍的獸兵。如果前邊的猜測是對的,那之前的看更人之死,以及那些鬧鬼的傳聞,還有今晚的一切,就可以肯定是他所為!
王峰倒霉,只是因為他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
任寶奎自報家門說出了自己的名字,許三笑心念電轉想到這里,面上卻始終不動聲色,點點頭道:“好名字,認識了這么久,我今兒才算真正認識你是何方神圣。”轉頭又對工頭說:“今晚的活兒就干到這兒吧,你們好好休息休息,不必害怕,那些什么所謂的鬼神交給我來解決,明天照常施工,再有一次鬧鬼的事情發生,我立即給你們結全款,送你們走人。”
這些工友們都被嚇到了,普通人當此情形,哪里還聽得進許三笑的話?一個個猶自在張羅著要連夜離開這個鬼地方。那工頭甚至說出了寧愿不要錢也要走的話。正爭論不休時,空氣中忽然彌漫起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大會兒,屋子里便只剩下四個人仍然站著。
許三笑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二目如電,盯著任寶奎,道:“想不到竟會在此遇上一位同道高人。”
任寶奎目光在三人臉上掃過,最后停留在何問魚身上,沒有理會許三笑,卻對著何問魚輕輕一嘆,問道:“能否放我一馬?”
何問魚沒理會他,卻把目光投向了許三笑。伸手比劃了一個八字。
許三笑立即明白,這個人的修行精深,境界很高,己方三人當中他忌憚的只有何問魚。心中估算,任寶奎不是武道中人,他的攻擊手段肯定要靠幻術和高等級的邪藥蟲蠱,在這樣的環境里與之斗術,縱然何問魚能在劈手間致他于死地,恐怕這滿屋子的人除了何問魚之外,包括自己和米粒兒都難以幸免。就算是何問魚都未必能做到毫發無傷。
“敢問任先生在哪一門中修行?”許三笑打算在答應放他離開前,更多的了解這個人。
任寶奎傲然道:“玄門三宗,如今輩分最高者有至,問、道三字,我叫任道遠,出身雜道。”
雜道便是邪道,不過他們門戶內更喜歡自稱為雜道而已。許三笑暗罵了一句老雜毛,嘴上卻說:“想不到閣下竟是道字輩的前輩。”
又道:“實不相瞞,晚輩有一件事要跟你說一聲,王峰肚子里的肉龍已經被晚輩擅自取出了,只要你答應不再計較這件事,并立下血誓,今后你我兩方面井水不犯河水,晚輩現在就愿意恭送你老離開。”
任寶奎點點頭,沒有廢話,立即咬破中指,舉手發誓,決不再找王峰的麻煩,更不會主動與許三笑為敵。若有違背,當遭形神俱滅之天罰。雖說當今的世道沒有幾人相信誓言,但在玄門里,這血誓還是具有一定約束效力的。其實更有約束力的是許三笑身邊,還有一個半傻不癲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何小姑娘坐鎮。
任寶奎發過誓之后,緩緩退出工棚。許三笑三人原地不動,目送他離開。不大會兒便隱約聽見外面傳來絲竹聲,過了一會兒又響起一陣絲絲摩擦聲,隨著那絲竹聲一起逐漸遠去。米粒兒好奇的探出頭去看,只見夜色中,明亮的月光的照射下,一條長達兩丈開外的巨型毒蛇正循聲離開,通身碧綠,頭角猙獰,搖頭擺尾,恐怖異常。
米粒兒驚的啊了一聲,臉上流露出驚恐之色來。何問魚說:“姐姐別怕,那人是邪道八層天的人物,隨身的獸兵厲害一些也是應當的,但你的黃虎天生風爪寒牙,正是那蛇的克星,關鍵就看你能不能為它開啟靈性。”
許三笑大吃一驚,八層天?對應左道中人的境界便是上中品境界,老瞎子當年最巔峰時也只比這人高了半品而已。難怪連何問魚也會對此人有所忌憚。又想,這個何小姑娘也不知是在裝,還是真的在成長,反正是心懷叵測賴著不肯走了。這婆娘殺起人來干脆利落,絕無一絲手軟,哄又哄不走,轟也不敢轟,讓人頭疼起來,只比這個任寶奎更厲害。
米粒兒從來不知道黃虎竟有那么厲害,驚訝問道:“什么叫風爪寒牙?”
何問魚沒說話,許三笑耐心答道:“風爪又叫撕風爪,貓類與生俱來就對風敏感,華夏古貓更是其中翹楚,由于它們的骨質密度遠勝其他貓科動物,所以爪子威力也就大些。至于寒牙,其實是指黃虎的唾液里含有一種細菌,給它咬上一口便可以導致其他生物血流減速渾身發冷。”
三人安頓好熟睡的包工頭和工人們,回到出租屋,又議論了兩句之前所見。何問魚仍舊是滿嘴孩子氣的話,許三笑試探了幾次,均沒看出什么破綻來。
夜已深,各自睡下,一夜無話。
第二天許三笑去上班,剛到鎮政府便聽到了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金顯揚調到三陽鎮擔任代理鎮長,南山市里派下來一個剛工作一年的女大學生接替了金顯揚的位置。許三笑隨口問了一句叫什么,曹偉寶告訴他,叫楊紅菱,三天后就要來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