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許三笑家中。米粒兒跟著許三笑一起回來。
許三笑雖尚不知那人是何方神圣,但此人是邪道中品人物,卻絕無可疑。當即打開書櫥,翻出記載玄門三宗的書,轉身向米粒兒道:“你去招待一下于海和鄭成飛,我需要獨自思索一些事情。”
米粒兒乖覺應了聲好,動身去了。
許三笑看著她曼妙輕靈的背影,自忖:“只差了一點點,若能更進一步,說不定就能抵御住尸魂引的藥性,亦或者不至于被那人的笛聲控制。”又想:這左道修行的根本在于強化精神意志,修行方法以房中術為主。攻擊防御的手段則主要依靠魚龍幻術,迷神術和馴獸術,堪輿風水之術在這件事并無多大幫助。如今我是下中品境界,精神意志相比那人薄弱太多,對上此人,縱有凌厲殺招,但人家不管是巧用藥物還是以音律誘惑我都不能抵御。此刻若能得一先天九鼎的臂助,或許就能一步跨至下上品境界。只需能抵受住那人的笛聲,神智保持清明,此人縱有妙術邪藥,老子難道就沒有嗎?
打開書頁,翻到玄門三宗邪道篇,仔細翻看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一段關于音律控制人獸心神的描述。
音律之妙上可動八極之外,下能通人獸心湖。戰鼓可催人奮進,絲竹能引人遐思,古琴可陶冶性情。一言概之,音律能夠引動人內心潛藏的情感,令人或悲傷,或欣喜,如醉如狂。玄門修士為求道,遍尋百業千術,于音律之道亦早有涉獵,更有前輩高士鉆研出了絲竹馴獸的秘技妙法。
高等級的施術者先在自身腦海中形成某個氛圍,或神秘,或恐怖,陶醉其中后再吹奏絲竹,將這種情感融入進去,只要施術者的音樂造詣和精神能量足夠強大,便可以控制住對方,或令其恐懼而不能自制,或使其因迷茫而不自知身在何處,一心只隨音律而去。音律攻擊的是人心,相當于棋盤上的帥,是殺一子定勝局的方法。
對付那人的音律攻心之法,堵住耳朵無疑是下策,實乃不得已而為之的做法。許三笑想,治本的方法還是需要自身強大,若自己能如周至柔未損元氣前那般,達到上上品煉神還虛的程度,幾可與天地精神往來,功能大發,所思所行均在常理之外,又豈會受那區區尸魂引和攻心之音的控制?
想到這,不禁又想起有一本五代練氣士寫的《譚子化書》里講到的進化,與達爾文不同,譚子那時便認為物種不需億萬年艱難進化,可在一生中完成,甚至一生可以數變。所以敢持這種理論,是因為譚子發現了神。
神是什么?不是意念,意念是隨波逐流的,十分無力,神則有逆天而行的力量。動物的進化就是用神,神到事成。神是氣的升華,可以將意念變為現實。武術有隔空打人、目光擊人的傳說,從拳理上講,是神的作用。在左道中人看來,神便是精神意念凝練而成的意志,外放的一種表達形式。左道中將精神修養達到最高境界的渠道只有一個,便是雙修!
可惜遠水解不了近渴,雙修需要爐鼎,許三笑估算自己在下中品境界停留了這么久,如果能找到一位好的雙修道侶妙參陰陽和合之術,未必不能厚積薄發,一躍至下上品的境界。而米粒兒終究還差些火候。此際若與之雙修,三峰采戰下來,多半會讓她元氣大損,如不是情非得已的情況下,許三笑哪里舍得?
如今之局已是不死不休,歪門邪道與玄門左道有不共戴天之仇,周至柔當年為一紅蓮道鼎,在晉祠決戰邪道一位大宗師,慘勝后受傷,帶著襁褓中的許三笑回到虎嘯村。那人不日便不治斃命,周至柔卻茍延二十載才仙游。
當今國朝是西學東用,百教復興,百教難興,許多華夏古門秘術沒落,唯邪道卻始終一枝獨秀,歷朝歷代都非常有市場。蓋因其涉獵的學科廣泛,應用發達,民間基礎雄厚。那件事之后,周至柔元氣大損,以致精氣枯竭雙目失明,左道因此式微。更難與邪道抗衡。想必這才是周至柔逼著許三笑隨他隱居南山中的原因。
思及過往,許三笑感慨萬千。又想到那人最后發現自己是玄門嫡傳,曾誓要報師門仇恨。一念及此不禁一嘆,“所謂父債子還,古人誠不欺我。”
那人就算先前只是受人所托,來此只為破壞虎嘯山莊。現在恐怕也已改變主意,邪道中人行事歹毒兇殘,又善于用邪術劇毒,一旦下定決心,往往便會大開殺戒,以那人的手段,就算對整個虎嘯村降下滅頂之災也不足為奇。此事絕非許三笑杞人憂天。實乃是江湖上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前車之鑒猶在耳邊。
記得周至柔曾說起過一個邪道高手在西北狼山中,以邪術引狼山群狼過境,滅了一座山中古村數百口人的軼事。
幾十年前,破四舊那會兒,西北某地有山中古村,村子里有個孩子病了,送到鎮上看過大夫,結果卻是束手無策。幾經周折,眼看那孩子病勢沉重奄奄一息時,偏巧有兩個外鄉人路過古村,一男一女,二人都是歪門邪道的傳人,女的是個通靈神婆,男的卻是一位扶乩先生。那女的已經大了肚子,見那戶人家可憐,便動了惻隱之心。那男的以己推人,也想為尚在妻子肚子里的孩子積點德,便同意讓妻子給那孩子瞧病。于是那女的請神上身,手到病除,將那孩子治好。
世人常說好人沒好報,這對夫妻一念之善不但沒能給孩子積德,反而為自身招來一場橫禍。
當時那位道行精深的神婆治好了孩子,同時也動了胎氣,臨盆在即。那男的雖然本領通天,卻對女人生孩子這種事束手無策,眼見妻子將要生產,便托請村民代為照看,他自己去鎮上請婦產大夫。哪知道,回來的時候妻子和孩子已經雙雙斃命。一尸兩命,男人痛不欲生。在收斂妻兒遺骸時他突然發現在妻子腹部有一處淤痕,不禁心頭起疑。詳細調查一番后竟得知,妻兒之死并非天意,而是人禍所致。行兇的便是被妻子救治好的孩子的父親。
在那個荒誕的年代,一切突出政治,全國人民都在破四舊反封建。那位神婆用請神之術救活了那孩子,其父母一開始感恩不盡,可過了一會兒便想到此事不妥,如果被革委會的人知道他們請了跳大神的將孩子的病瞧好的,這一家子都將被扣上擁戴四舊的帽子。于是,他們趁著男人去鎮上求醫的時間,找來村中有地位的幾個人商議,最后決定把那女的送出村子,只當這件事沒發生過。卻沒想到那位好心的神婆臨盆在即,哪里走的出去?在掙扎推搡的過程中,那家的男主人一棍子捅在了神婆的肚子上。神婆倒在了血泊里••••••
那男人得知真相后怒了,在村子外慘嚎數個小時,將妻子和孩子的尸體懸掛在山村口的大樹上,面朝村子,意在讓妻兒親眼看他如何為母子兩個報仇雪恨。辦完這件事以后,當夜,男人進山,以邪道驅獸秘術盜走山中十幾伙狼群的幼崽,盡數殺了之后將血抹在村子的墻上,布下天狼絕戶大陣。
那一晚,憤怒的狼群將村子團團圍住,狼群凄厲的慘嚎與男人之前的嚎叫幾乎無異,村子里的老少青壯男人結成陣勢試圖抵擋。北風呼號中,悲憤的頭狼一聲凄厲長嚎過后,數以千計的兇狼前赴后繼,迎著村民的獵槍和叉子沖上來,血肉橫飛中,人呼狼嚎,狼群付出巨大代價后終于突破了村民的防線,將全村老少四百一十多口人盡數咬死。
第二天,男人來到村口,從樹上將妻兒的尸體帶走。
許三笑直到今天還記得周至柔講述這個故事時的樣子,邪道中人未必個個是邪惡的,但他們的手段卻絕對是最殘忍的。
密林中的那人一定會找上門來,許三笑一想到邪道中人的殘忍手段,心情越加的急迫,只恨自己的道行太淺,對那人的邪藥和魔音幾乎沒什么抵抗能力。否則的話,憑自己一身嫡傳魚龍幻術本領,也未必不能越級與那人一拼。
雙修,為什么左道中人提升修行境界便只有這一個方法?雙修有頓法和漸法,頓法雖是速成之法,對手卻必須是天然九鼎中的妙人不可。翻開房中術九鼎篇,對每一個令人艷羨的妙鼎佳人都有詳盡描述。依照書中所言,這其中每一種體質的女子都是千萬中無一的天賦異稟絕佳雙修伴侶。
正自思量無覓處,忽聽門外米粒兒的聲音入耳,“三笑哥,我媽有急事要去鎮里一趟,問你能不能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