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一男一女的到來,整個乾元寶樓一層大殿內陡然變得寂靜,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皆都聚焦在了那紫眸銀發的男子身上,神色間或多或少皆都帶著一絲震驚。
而陳汐的目光,則在看見那女子的那一剎那,便再沒有挪移開一絲一毫。
他眼瞳擴張,心中不可抑制地顫抖,連身軀都在這一剎那變得僵硬,整個人宛如呆住。
那女子一襲黑裙,膚色若凝脂,濃密如瀑的情絲被一支木簪盤髻,露出一張素凈清美的瓜子臉。
她身姿綽約,腰肢纖細,隨意一立,自有一股恬靜自然之美,宛如崖岸上的一朵純凈冰蓮。
甄流晴!
陳汐敢對天發誓,此刻看見的那女子,絕對是甄流晴無疑,因為她的模樣、氣質一如從前那般,素凈而淡雅。
只是,令陳汐萬萬沒想到的是,多年不見,卻竟會在這上古神域,在這鳳岐神城中見到對方了,令得他措手不及之余,又如遭雷劈般,整個人都怔住。
以往的一幕幕猶如走馬觀花似的飛快閃現腦海中。
當年在通往玄寰域的太古戰場時,甄流晴便被其師兄踏天大圣接走,從那以后,無論是在玄寰域,還是在進入仙界之后,陳汐便再未曾見過對方。
曾經,他也曾在封神之域中知道了“黑暗圣淵”這個地方,知道甄流晴和其師尊道缺真人便棲居于此,可當他前往尋覓時,卻被踏天大圣告之,甄流晴和其師尊道缺真人早已離開。
直至后來成為道皇學院院長,陳汐也并未放棄過尋覓甄流晴的行動,可惜,對方卻像人間蒸發似的,再也尋覓不到…
而如今,她卻居然出現在了鳳岐神城,這讓陳汐如何不震驚和意外?
但很快,這一切情緒就被一抹狂喜和興奮取代,他鄉遇故知,能夠在這里遇到甄流晴,這感覺讓陳汐著實喜出望外。
他的目光不再沉靜,帶上了一抹毫不掩飾的欣喜。
幾乎是同時,甄流晴也似注意到什么,扭頭朝陳汐這邊望來,但僅僅只是瞥了一眼,便轉過頭去,仿似根本沒看見陳汐這個人似的。
這讓陳汐不僅微微一怔,難道她沒認出自己嗎?
他再忍不住起身,叫了聲:“甄姑娘。”
大廳中原本就氣氛沉寂,鴉雀無聲,陳汐這一刻忽然起身,又出聲朝甄流晴打招呼,頓時引起了所有目光注意。
幾乎是同時,那紫眸銀發青年目光瞇了瞇,看了看身邊的女子,又看了看遠處的陳汐,一副饒有興趣的模樣。
老者云擎這一刻也是心中一驚,不過當看見陳汐只是和那黑衣女子打招呼時,暗松了一口的同時,又不禁有些疑惑,難道這小子以前就認識對方?
“這位公子,你似乎認錯人了吧?”黑裙女子蹙眉,素凈清美的容顏依舊那么恬靜。
認錯人?
陳汐神色一滯,凝視著甄流晴許久,笑道:“甄姑娘,你是在跟我開玩笑么?”
“開玩笑?”黑裙女子一對柳眉蹙得愈發厲害,有些不悅道:“公子,我可不會和不認識的人開玩笑。”
陳汐心中一沉,有些驚疑不定,難道自己真認錯人了?
而此時,大廳眾人望向陳汐的目光中,由原先的驚訝都已帶上一抹狐疑之色,很是怪異。
“你知道她的名字?”忽然,那紫眸銀發青年開口,聲音低沉陰柔,帶著一絲獨特的磁性。
黑裙女子似察覺什么,扭頭朝紫眸銀發青年道:“我有些累了,想找個地方歇息一番。”
說著,便要轉身離開。
“稍等一下,我看這位道友似乎對你挺熟悉的。”紫眸銀發青年一把拉住黑裙女子的胳膊,微笑說道。
黑裙女子似渾身一僵,欲要掙扎,但卻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只不過神色卻有些低沉。
陳汐挑眉,看了看紫眸銀發青年,又看了看黑裙女子,道:“若我沒認錯,這位姑娘自然是我的好友甄流晴。”
紫眸銀發青年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略帶玩味地看著陳汐,道:“你說的不錯,她的名字的確叫甄流晴。”
見此,大殿眾人皆都一愣,被這一幕搞得一頭霧水,難道那小子真的認識那女子?
可若是這樣,為何那女子會見面也不相認呢?
眾人心中皆都不由自主冒出一個想法,該不會這女人以往和這小子有一腿,如今有了身邊新歡,故意裝作不認識對方吧?
一下子,眾人皆都興奮起來,他們可是清楚,那紫眸銀發青年的身份有多嚇人,若那小子真的是他身邊女伴的老情人,那可就有好戲看了。
“不錯,我的確名叫甄流晴,可我真不認得你是誰,你若再這樣糾纏下去,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黑裙女子清眸如電,冷冷望向陳汐,帶著一抹慍怒。
這一刻,陳汐心中的興奮和欣喜早已冷卻,尤其當見到甄流晴一副不認識自己的模樣時,心中更是有些發寒,宛如被人從頭澆了一盆冷水。
他完全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這等地步,更沒想到,甄流晴竟會如此無情。
以往的她…可絕對不是這樣子的!
要知道早在大楚王朝時,對方為了自己,甚至放棄了在群星大會上和卿秀衣一決高下的資格。
可如今,她居然見面也不認自己了…
陳汐越想,心中越亂,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臉色上也是一點點蒙上了陰影。
他倒并非多情,只是一路修行至今,他極為看重情義二字,更何況,他和甄流晴之間的關系早已超出尋常。
如今,時隔多年終于謀面,可對方卻一臉冷漠,一副不認得自己的模樣,這種巨大的打擊,讓陳汐一時半刻也是無法接受。
為什么?
為什么會這樣?
她明明已承認自己是甄流晴,為什么卻偏偏不認自己?
陳汐猛地深吸一口氣,目光如電,瞥了一眼甄流晴身旁的紫眸銀發青年,便將目光重新望向甄流晴,沉聲道:“是因為他嗎?或者說,你心中有什么難言之隱,不得不這么做?”
說到最后,他聲音中已帶上一絲希冀,他多希望甄流晴是有什么難言之隱,而不是再次無情拒不相認。
“可笑,我看你是魔怔了吧?”甄流晴冷笑。
一句話,就讓陳汐心中沉重的難以呼吸,手掌情不自禁緊握起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好了,這位道友,我們可沒時間和你逗著玩了。”
一旁紫眸銀發青年忽然微微一笑,抬手就把甄流晴攬入懷中,看著陳汐調侃道,“還有,下次想要追女人,可一定要選好目標,這次就這樣算了,若有下次,后果只怕會很嚴重哦。”
當看見甄流晴被攬入那紫眸青年懷中的一剎那,陳汐心中更是如被針扎,涌出一股難言的憤怒,快要忍不住動手,可當他目光瞥見甄流晴的神情時,心卻一下子變得冰冷,如墜冰窟。
她…自始至終竟未曾掙扎過,甚至神色間還帶著一抹親昵之色…
咔嚓!
陳汐指節捏得發白作響,眼眸一下子冰冷到了極致。
那紫眸銀發青年見此,不禁笑得愈發燦爛,目光憐憫似地看了陳汐一眼,便攬住甄流晴的腰肢,轉身施施然朝乾元寶樓二層行去。
而自始至終,甄流晴便再未曾回頭…
陳汐宛如雕塑,佇立在那里,神色冰冷,誰也不清楚其內心在經歷著怎樣的痛苦與掙扎,亦或者是憤恨和惘然?
當紫眸銀發青年和甄流晴一離開,大廳中氣氛頓時一變,重新熱鬧噪雜起來。
只不過談論的內容,卻已經變了。
“哈,那小子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看那是誰的女人。”
“想要搭訕也要挑時間啊,偏偏當面去勾搭公冶哲夫的女人,這不是作死嗎?”
“我看這小子是被美色沖昏了頭,定力太差,連公冶哲夫的女人都敢搶,簡直就是拿性命開玩笑,幸好公冶哲夫氣量寬大,沒有動怒,否則他焉還有命在?”
“確實,公冶哲夫或許是懶得和他一個小人物計較吧?”
“說到這,你們誰認得那小子?”
“誰知道呢,肯定不可能是帝域中來的貴胄子弟了,否則豈會連公冶哲夫都不認識?”
這一切議論宛如蒼蠅嗡鳴似的,令得陳汐臉色愈發陰沉,他不在乎被人詆毀,被人嘲笑,可卻無法接受,這種近似“背叛”的感覺。
公冶哲夫!
陳汐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沉默轉身坐回位置,眉宇之間確實兀自有著一抹無法揮去的陰郁。
“呵呵,沒想到,自己這次對付的目標,卻成了甄流晴心儀的對象,甚至為了他,都寧可見面也裝作不認識自己…”
陳汐忽然想笑,感覺這一切就像命運故意在作弄自己,或者說,是在懲罰自己?
懲罰自己這么多年,沒有去找回甄流晴?
“不管如何,一些事情,終歸是要問個清楚的,尤其是涉及情之一字的事情,不為挽回,只為讓自己從中解脫。”
云擎靜靜看著陳汐許久,這才終于開口,老人的眼眸中帶著一抹只有歷經滄桑才能磨礪出來的睿智。
“當然,結果也有可能會是驚喜,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