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鬼域走出,陳汐看著在自己身邊得意洋洋的阿秀,心中不禁有些古怪。
那一場近乎兒戲的對決,最終以殤力量耗盡而告終。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陳汐的耳朵忍受了長達一炷香的摧殘,直至此時,耳畔仿佛依舊在回蕩著兩句話。
一句是“歸順我”。
一句是“殤之榮耀,不容受辱”。
陳汐實在很難想象,阿秀哪里來的耐心和堅持,居然能無聊到和一具靈魂戰偶對峙如此長時間,并且說出的話還一直重復著…
尤為令人發指的是,殤似乎還很配合,只不過這種配合體現在一種言辭上的拒絕上。
幸好,殤的力量歷經無盡歲月的流逝,也毫不意外地消耗甚大,尤其是在和自己對抗之后,僅存的一份力量也消耗殆盡,方才最終閉嘴。
而阿秀則像凱旋的將軍,意氣風發,得意洋洋,抬手就將殤給收了起來,化作了一具巴掌大小的戰偶,黑甲黑盔黑搶,冷厲肅殺。
按照阿秀的說法,這才是殤的原始形態,和那記載著“御物萬圣典”的小戰偶體積大小一模一樣,但卻和其他靈魂戰偶顯得極為不同。
因為殤顯得更高階,也更通靈,渾身也不知由什么靈材鑄造而成,單從外表來看,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具靈魂戰偶。
最為重要的是殤的實力,歷經無盡歲月流逝,其力量早已變得極為孱弱,可居然依舊能發揮出相當于地仙六重境的戰力,殺伐果決,悍不畏死,儼然如同為殺戮而生的器械般。
陳汐實在很難想象,如果是全盛時期的殤,其力量又該有多強?
蒼穹上,一艘寶船碾壓云層,載著陳汐他們破空而去。
這次大燕國之行,意外獲得了一部鬼方偃師一族的《御物萬圣典》和一具古怪的靈魂戰偶殤,不過相交于此,陳汐更關心的卻是現如今整個玄寰域的局勢。
域外異族頻頻出沒于玄寰域中,明顯已找到了一種躲避天道查探的秘法,方才會如此肆無忌憚,像蝗蟲一般攻城略地,令諸多城池、勢力陷入血腥戰火之中。
這樣的局勢如果繼續持續下去,就會如同星火燎原一般,擴散至整個玄寰域,到那時,只怕這片距離仙界最近的浩瀚大陸,棲息在其中的億萬生靈都不可避免會卷入這一場風波之中。
那時候,血腥、殺戮、死亡將會成為整個大陸的主旋律,無人能避免,要么戰,要么死,而最無辜的只怕就是那些凡夫俗子了。
陳汐一路修行至今,從沒想過自己擁有匡時濟世的情懷,也從不悲天憫人,可面對這樣一種暗流涌動,風雨欲來的局勢,心中依舊沉甸甸的。
更何況,以他如今的能耐,也很難能夠力挽狂瀾,解救天下黎民于水火之中。
或許,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憑借自己的力量,在這一場可以預見的大亂中守衛好自己身邊的人。
這便是三界動蕩的征兆,天還未曾發殺機,人間界卻已經亂了…
可以想象,玄寰域都如此,其他大世界、乃至于仙界、幽冥地府…只怕都同樣有暗流洶涌,災禍頻發。
面對這樣一場波及三界的動蕩,個人的力量的確顯然太過孱弱,或許也正如小鼎所說,動蕩之下,神圣如草芥,仙魔如螻蟻,再無完卵。
咔嚓!咔嚓!
船艙中,傳來一陣清脆的金戈斷裂聲,打斷了陳汐的思緒,他扭頭一看,原本沉重的心情頓時變得更糟糕了。
已化作巴掌大小的殤,嘴巴一開一合,正抱著一件仙器在咀嚼吞食,哪怕在吃東西,他的身姿也極為挺直峻拔,肅殺冷冽,像個沒有任何感情的小怪物般。
阿秀盤膝坐地,雙手捧著清美妍麗的小臉,笑嘻嘻看著殤,眼睛亮晶晶的,一副飼養小寵物般的開心模樣。
而靈白、白魁、黃毛小熊阿蠻則顯得很震驚,目瞪口呆地看著殤,似乎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還有比自己還能吃的存在,并且口味還如此古怪…
對陳汐而言,這一切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件仙器是阿秀從他手中要來的!
雖然僅僅只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仙器,可對任何一名地仙強者而言,依舊是不可多得的珍貴寶物,可如今,卻成了喂養殤的一種食物…
見到這樣一幕,陳汐的心情哪還會好了?
這時候,靈白突然坐直身子,雙臂抱胸,一臉冷酷驕傲道:“法寶我以前也吃過,沒什么大不了的。”
白魁也拼命點了點頭,好像在說,它也吃過一樣。
黃毛小熊阿蠻撓了撓頭,一臉垂涎道:“俺還沒嘗過呢,味道好吃么?”
靈白猶豫了一下,神色又恢復驕傲,道:“很難吃,還磨牙齒。”
白魁聞言,又連忙點頭,像個跟屁蟲似的。
阿毛小熊阿蠻卻很不信,指著殤,道:“俺看他吃的很香咧。”
“這個…仙器應該味道很不錯吧?”靈白想了想,建議道:“要不咱們也吃一件仙器嘗嘗?我以前也沒吃過。”
白魁和阿蠻狠狠點頭,一副此言大善,甚合我意的模樣。
“你們要吃什么?”
陳汐再忍不住,黑著一張臉走過來,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樣,他絕對無法容忍這種把仙器當做食物的浪費行為!
甚至,他懷疑若是這樣一直縱容下去,今天吃過仙器,明天他們說不定就吵吵著要嘗一嘗玄靈級、宙光級仙器的味道呢。
所以,此風不可助長,必須于萌發狀態就抹殺了!
靈白一怔,白魁一怔,黃毛小熊阿蠻也是一怔,皆都敏銳發現這時候的陳汐就像一個火藥桶,處于暴走的邊緣。
三小相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地齊齊搖頭:“沒什么。”
陳汐哦了一聲,神色依舊陰沉,心中卻是暗松了口氣,很滿意三小對自己的態度,有錯就改,還是可以原諒的…
“陳汐,快,再給我一件仙器,再不補充力量,你可就損失了一具大殺器。”這時候,阿秀忽然招了招白皙的小手,眼睛卻一直盯著殤,后者已經快將那柄仙劍吃光了。
陳汐神色頓時僵固。
而靈白他們望向他的目光則變得熾熱和期待起來,似乎賊心不死,也想趁機撈一口湯喝喝。
掙扎許久,陳汐最終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交出兩件仙器。
然后,船艙中響起了一陣咔嚓咔嚓的脆響,聽得陳汐的心都快要滴血,咬牙想到,這些小混蛋的牙齒怎么能淬煉的那么硬!
就在陳汐等人離開不久。
鬼域之中,那片被厚厚的陰霾、瘴氣籠罩的山谷中,再次迎來了兩人。
一個是高大魁梧,滿臉橫肉上密布一道道猙獰疤痕的中年,一個漆黑的眼罩覆蓋著他的右眼,給人以兇惡暴戾的氣息,他臉上雖總是浮現著微笑,但卻顯得極為殘忍。
另一個是一個紅衣女子,一頭紅發如野草般蓬亂,面容妖艷得過分,像一只色彩斑斕的毒蜘蛛一般。
“該死,有人來過了!”
那魁梧中年站在巖壁前,望著那被撕裂的“元炁無極神光”,臉上猙獰的傷疤泛起一抹殘忍的陰森弧度。
“先進去看看再說吧,只希望那遺物還在…”紅衣女子抿了抿猩紅的唇,冷聲答道,聲音低沉尖利,像毒蛇吐信一般。
兩人沒有停留,沿著路徑,急速飛馳,一路上不時能看見地上散落的靈魂戰偶,這讓兩人的神色也越來越陰沉。
當看到那一片空闊區域內,堆積的厚厚一層廢墟般的靈魂戰偶尸骸,依舊那早已被人毀掉的千丈高臺,兩人的目光中不可抑制地涌出兩團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
那魁梧中年猶自不甘心,身影在廢墟上連連閃爍,仔細搜尋,許久之后才在一塊碎裂的青石臺前駐足,滿臉猙獰的傷疤已是扭曲成一團,顯得異常可怖。
“傳承戰偶被人取走了!最為關鍵的是,我族祖先當年以畢生心血鑄造的‘殤魂之偶’也不見了!”
魁梧中年的聲音像是從地獄中刮出的一道陰風,冰冷暴戾到了極致。
“鬼鵬那個蠢貨!興師動眾吵吵著要滅掉大燕國,再搜刮出族中遺物!他難道以為玄寰域中的土著都比豬還蠢嗎?”
當聽聞傳承戰偶丟失時,那紅衣女子并不在意,可當聽到連“殤魂之偶”也丟失時,她那妖艷無比的容顏頓時鐵青一片,低聲咆哮起來。
“他們應該離開不久。”魁梧中年突然用鼻子在空氣中狠狠嗅了幾口,然后閉上眼睛許久,這才霍然睜眼,道:“我已鎖定他的氣味。”
“一個人?”紅衣女子反問。
“只有一個人的氣味,極為稀薄,只能判斷出對方的戰斗力很強,大致和地仙六重相當。”魁梧中年舔舐了一下厚厚的嘴巴,當機立斷:“事不宜遲,追上去,否則咱們空手而歸,圣皇也不會饒恕咱們的!”
“該死!鬼鵬惹下的破事,卻要咱們來擦屁股!”紅女女子惱火的嘀咕了幾句,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片刻后,兩人撕裂虛空,瞬息消失不見。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