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佘安端著千里鏡,注視著戰場上的動態。視野之中,身穿紅色胖襖的官兵與身穿藍灰相雜的賊兵黏著在了一起,如同兩股顏色不一的河流涇渭分明。
敵人實在太多了。
雖然是古老的一字橫陣,但是賊兵仗著人多馬多,竟然將嚴格cāo練出來的官兵死死攔住,進展緩慢。
雙方主將都為對手的堅定戰意而心驚。
對于闖營的威武將軍而言,他已經很久沒見過打得這么狠的官兵。他完全不能理解,為什么這些官兵像是與闖營有殺父之仇一般,如此舍身忘命。
一這都快趕上當年的大小曹了吧!
威武將軍想起曹文詔、曹變蛟叔侄的遼東兵,又想起了盧閻王的天雄軍,仿佛回到了那個黑色年代,心中不免打顫。
“山上怎么沒動靜了?”他仰頭回望自己的側后方,那里已經有些時候不聽炮響了。
莫非只是小股襲擾,已經被打跑了?
威武將軍旋即給出了個答案,轉而將心思放在了眼前的對陣上。
官兵的陣型讓他頭痛,每每要倒下好幾個營兵,才能換來對方一個人頭。這種兌換比例,哪怕人多也消耗不起。姑且不說對士氣的打擊,就是自己這邊也沒這么多戰兵可以硬拼。
等這些戰兵拼完了,后面的輔兵更加不堪一擊,甚至可能一觸即潰。
“撐住!我們能贏!”余安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扯下身后的披風:“親衛隊準備!跟我頂上去,打開一個缺口咱們就贏了!”
“把總!”訓導官似攔非攔地擋在余安面前:“您是一司總率,焉能親赴險地?”
“不要緊。”余安將他撥開一旁,“蕭指揮的援軍就要來了,肯定不缺一個把總。弟兄們!跟我上!”
“總先派人去山上查問一下吧!”訓導官雙腿打顫,由衷害怕這批親衛隊上了前線,自己孤身一人陷于亂軍之中。
“不用了。”余安聲音低沉下來:對方山上竟然布置了弗朗機那支奇兵若是攻不進去,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他實在想不通,闖賊怎么會把弗朗機千辛萬苦送到山上去!這種炮若是放在陣前用霰彈轟個兩下,誰還撐得住?
“從這兒能打到他們么?”劉老四用力扯緊腿上的繃帶,拄著臨時削出來的拐杖,問那兩個寶貝疙瘩似的火器局戰兵。
兩個戰兵琢磨了一會兒,在地上又是畫又是算,最終硬著頭皮道:“大概能。”
劉老四在進入東宮之前沒讀過書,從記事開始就是跟著爹老子給人拉纖。后來他爹沒過四十就走了,他就一個人給人拉纖。進入東宮侍衛營之后,劉老四突然發現人原來是要用腦袋瓜子想事的!可以想那么多事!識那么多字!算那么多難題!
“啥事都得有個準,這‘大概能,是能還是不能?”劉老四不滿道。
“能吧。”火器兵仍舊說得勉強。
劉老四也不再逼問他倆只是道:“能的時候就打他娘!你們一打,我們就往下沖!”
“按照軍法百總不在了,咱們得聽旗隊長的。”一個火器兵低聲提醒道。
劉老四瞇起眼睛,朝一旁吐出一口雜著血絲的唾沫。
那種從天而降的沖陣方式顯然不適合每個人。
劉老四命硬雖然腿被戳了個洞,但是活下來了。后面跟著劉老四一起跳的人,有一個跳到了賊兵的長槍上他可沒有盾牌護身;有一個落地時摔斷了腿;還有一個倒是安全落地,但還沒站起來就被一擁而上的賊兵砍成了肉泥。
百總呼喝著讓輔兵將踏板送上來臨時搭了個梯子,讓兵士們列陣往下沖援救劉老四。
賊兵已經被劉老四破了膽氣,紛紛后撤,很快就讓官兵在下面站住了腳,接下去的陣斗更是東宮侍衛營的強項,勝利的天平徹底傾向官兵一方。
就算是大獲全勝的陣仗,也總有犧牲者。
直到戰斗接近尾聲,才有人發現百總不見了。他的尸體緊靠著墻,為了防止倒下去,特意用佩刀撐在自己身前。在他腰間有一道深入臟腑的刀傷,血已經快流干了。
這位百總生怕自己負傷影響了全局士氣,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生命的流逝。
誰都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戰斗的勝利,但沒有人懷疑:他永遠都會護估著這個局,這群人,永遠取得勝利。
按照軍法,軍事主官陣亡之后,將由軍銜次高的軍官接手其軍職。若是軍銜一致,那么軍事指揮官優先于參謀軍官。若是軍職一致,則以戰功勛章的多寡排序。如今東宮侍衛營才打了第一仗,誰都沒見過戰功勛章,但失軍職軍銜上來說,卻有兩個旗隊長還活著。其中一個手臂負傷,放棄競爭整局統領。
另外一個旗隊長則正好是劉老四那一旗的旗總,還正好跟劉老四的看法不一致。
“如今全局死傷超過三分之一,應當就地防御休整,等待援兵!”旗總高聲道:“這是cāo典里明明白白寫著的!”
劉老四識字不多,對于cāo典倒是也能背一些。只不過他沒指望過升為軍官,所以也沒在文字學識上下功夫。他乍聽到全局死傷三分之一,想想三個人里頭就走了一個,也不免心驚。然而一旦冷靜下來,回顧四周,劉老四卻發現其實死的大多都是自己的戰友,也就是沖在最前面的這一旗,后面兩旗固然有傷亡,而且還死了個旗隊長,但真正的傷亡比例并不高。
原來cāo典上說地形限制無法展開陣型,就是這個意思。
劉老四心中暗忖道,不過旋即提醒自己別被人牽著鼻子走,眼下明明是在說下一步該怎么辦的事。
“你什么軍銜?這里輪得到你說話么!”旗隊長憑裝束就知道劉老四不是軍官,想伸手去彈這壯漢的肩章,讓他深刻反省自我定位…”只是看看藤牌手身上的血跡,以及如今正為人稱道的英勇,終于還是沒擺出少尉的架勢。
劉老四想想自己只是個列兵,連士官都不算,氣勢上矮了三分,但總覺得似乎哪里不妥當,卻又說不上來。
“我倒是覺得這兵說得不錯。”手臂上纏了繃帶的另一位少尉旗隊長走了過來。興許是因為負傷的關系,他的臉色煞白,原本就不夠壯實的身形此刻看上去竟有些佝僂。
看到同級軍官的意見,這位暫代局百總的少尉終于有了些許讓步,道:“如今傷亡過重,接下去的任務肯定無法完成了。”
“不打怎么知道!”劉老四頗有些看不起這種軟蛋言論,一時又忘了自己肩上連星徽都沒有。
“我說。”負傷的旗隊長聲音平緩,“現在打下去未必會死,不打可就死定了。”他咳了兩聲,越發放低了聲音:“若是下面賊兵贏了,咱們罪不可恕,不等軍法官來砍頭,賊兵就先來了。若是咱們贏了,不執行軍令也是死罪。
“可是cāo典上說過:作戰單位死傷過三分之一,可以暫緩執行現有命令。”少尉不甘示弱,但口氣已經弱了許多。
“第一旗的確傷亡慘重。”獨臂少尉勉力忍住咳嗽道,“但是第二、第三旗都沒有受到重創,仍就可以作為獨立作戰單位執行軍令。原本我們局的任務也就是側翼夾擊,并非正面主力作戰。”他頓了頓,又道:“要不,咱們問問軍法官?”
少尉和劉老四同時望向了不遠處的軍法官。
軍法官也正望向這里,充滿了好奇,但又格守規矩,沒有參與軍事內容的討論。
“傷員怎么辦?”固執的少尉仍舊不肯吐口,但已經不敢再拿cāo典出來說事了。
瘦弱的旗隊長仰頭看了一眼劉老四:“你傷勢怎么樣?還能打么?”
“皮肉傷。”劉老四不以為然,“就是跑不快。”
這次奇襲雖然沒有帶青衫醫,只有兩個受過戰場急救的醫護兵。對于劉老四這樣的貫穿傷,他們只能做到將兩頭切斷,包扎止血。要想將槍桿取出來,只能回營之后找經驗豐富的青衫醫才行。
而劉老四能夠在簡單處理之后拖著一條殘腿到處走,也的確讓醫護兵吃驚。以他們的生理學知識,知道肌肉受損根本無法執行大腦的移動指令,更不說每次摩擦時產生的痛感足以讓人崩潰。
不過他們想想,這人可是敢一個人往幾十上百個敵人堆里跳的藤牌手…肯定跟正常人有些不一樣的地方。
負傷的少尉看了看劉老四還在滲血的傷口,掏出自己的竹哨遞給劉老四:“我負傷不便指揮,你暫代指揮第三旗,咱們這就往下打,執行命令!”
“是!”劉老四絲毫不介意自己原本上司臉上有多難看,他接過竹哨,手微微發顫,放進嘴里用力一吹,發出尖銳卻悅耳的聲響。
“整隊!咱們再去干他娘!”劉老四中氣十足地吼道,目光游走在每個戰友的臉上,卻已經找不到往日與自己一個鍋里吃飯的熟人了。
看著迅速齊整起來的隊列,劉老四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隊長一那位只求肩上扛一顆星的士官長,以及他的臨終遺言“…保持陣型!咱們沖!”他大聲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