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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滿清內部矛盾

  范文程建議多爾袞在各方詰難之前,先問英親王阿濟格敗軍之責。

  多爾袞聽后久久不語,范文程背上也不禁直冒冷汗;

  阿濟格畢竟是多爾袞的左膀右臂,讓他問罪阿濟格,誰敢保證多爾袞不會認為這是在斷他臂膀呢?

  “王上,就算英親王奪了爵,只要王上還主政,英親王英勇善戰,將來王上再派英親王上陣戴罪立功,要讓英親王恢復爵位又有何難?

  況且,這次戰事失利,主要責任未必在英親王殿下身上,智順王尚可喜輕敵大意,導致偏師全軍覆沒,使英親王孤立無援,士氣大損,才會有此大敗;

  所以奴才以為,英親王作為主將,雖然罪責難逃,但智順王尚可喜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范文程這話與其說是說給多爾袞聽,還不如說是說給阿濟格聽的;

  他等于是在教阿濟格把戰敗的責任推到被俘的尚可喜身上,以免阿濟格將來找他算賬。

  當初他一力主張引兵入關奪取中原,多爾袞聽取了他的建議,入關之后形勢果然象他判斷的那樣,清軍勢如破竹,迅速占領了長江以北大部分地區。

  因此他更加得到多爾袞重用,各種軍機政略無不有他參與制定。

  但盡管如此,他在滿人眼中仍然只是一個下賤的奴才而已,這一點從多爾袞的母弟豫親王多鐸的行為上可以清楚地看出來;

  多鐸欺之為滿人走狗,曾肆無忌憚地把范文程的妻子搶回府中凌辱,經過一番周折,此事才得到解決,諸王貝勒查實后,決定罰多鐸銀一千兩,奪其十五個牛錄。

  范文程雖然討回了妻子,但仍不免憂心忡忡。多鐸乃一旗之主,貴為親王,又是攝政王多爾袞之同母親弟,日后會舍此不究嗎?萬一追念前怨,范文程恐難免滅門之災。

  為了自保,他只能一味的討好多爾袞,不遺余力地為多爾袞獻計獻策,只有得到多爾袞的保護,他才能繼續活下去。

  但現在多爾袞久久不發話,他一顆心不禁直往下沉,之前已經和多鐸結下仇怨,現在又把阿濟格得罪了,卻得不到多爾袞的認可的話,他范文程的下場恐怕會比死狗還凄慘。

  多爾袞終于開口說道:“范學士不用擔心,你的話很有道理,就這么辦吧。”

  “王上英明!”范文程如釋重負,此時才發現自己背上的衣衫已經全濕透了。

  多爾袞接著問起對付秦牧的軍事謀略,這下大家又開始沉默了;

  因為秦牧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太陌生了,此人就象一顆妖星突然出現,還一舉全殲了尚可喜,離間了關寧軍,把阿濟格打得幾乎全軍覆沒。

  對手的實力如此驚人,偏偏對其又不太了解,不知對手的弱點在哪里,如何能想得出對付的計策?

  多爾袞沉冷的目光望著內弘文院大學士寧完我,寧完我只得開口道:“王上,問責英親王的同時,還要盡快派遣善戰之將接手指揮信陽的軍隊,同時讓豫親王對湖廣兩面夾擊,盡快蕩平湖廣,才能消除這次戰敗造成的不良影響。”

  國史院大學士瓜爾佳.剛林接口道:“王上,寧學士說得很對,如今山東、河南、山西等地有不少暴民還在妄圖反抗我大清的統治,這次戰敗,不但讓我大清痛失數萬精銳,也必定會助長各地暴民的氣焰,現在為有盡快剿滅敢與我大清為敵的秦牧,才能打掉這些暴民的氣焰。”

  剛林所提到的暴民,正是多爾袞的心病之一,多鐸拿下南京之后,他覺得天下大局已定,便強行頒布了剃發令;

  對剃發令會引發一定的反彈他早有心里準備,他認為若不把漢人的精神徹底摧毀,滿清一定會步蒙元的后塵,用不了多久就會被漢人趕出中原。

  所以不管漢人反抗多么jī烈,他都打算用血腥的殺戮來加以震懾,對之前一些地方的反抗,他也沒有太在意,但現在不一樣了。

  阿濟格這一敗,在外部勢必會掀起新一輪的反清高潮,而大清不得不集中兵力去對付秦牧,沒有余力顧及這些地方上的叛亂,很可能會讓這些小股的叛亂呈星火燎原之勢。

  只是剃發令已經發出,無數反抗者的頭顱已落地,多爾袞已勢成騎虎,此時再收回剃發令已不能再消除漢人的反抗,只會讓漢人覺得大清害怕了。

  在內部,阿濟格一戰敗就收回剃發令,會讓多爾袞的威信遭到更大的打擊。先不說豪格和索尼、鰲拜、譚泰這些人必定會群起而攻之,就是輔政叔王濟爾哈朗,恐怕也不會再甘于寂寞了。

  福臨登基時,多爾袞和濟爾哈朗同為輔政王,濟爾哈朗排名尚在多爾袞之前,現在多爾袞成了攝政王,而濟爾哈朗已基本不理事,外人都在傳說是濟爾哈朗覺得自己才能不如多爾袞,所以主動讓賢。

  只有多爾袞清楚根本不是這么回事,當初小皇帝福臨登基才半個月,多爾袞私下替小皇帝發布諭旨,命令濟爾哈朗率軍攻伐錦州與寧遠。

  濟爾哈朗帶兵走后,多爾袞又代小皇帝發布諭旨,晉封自己為攝政王。雖然這與輔政王只是一字之差,含義卻天差地別。

  輔政者,是輔助君主處理政事的意思;而攝政,則是代替君主處理政務,已經可以直接發號施令了。

  濟爾哈朗回來時,一切已成事實,只能啞巴吃黃蓮,但心里豈會不對多爾袞懷有怨氣?

  現在阿濟格大敗,自己又被迫收回剃發令的話,濟爾哈朗還會忍氣吞聲嗎?

  想到這些,多爾袞不禁沉重地問道:“現在派誰統率信陽大軍為好。”

  在場的眾人一聽多爾袞這么問,又不說話了,這與平日大家侃侃而談的情景反差真是太大了。

  本來勒克德渾以往戰功卓著,這次又是他把阿濟格殘部救出來的,一定能得到前方士卒擁護,更重要的是勒克德渾就在信陽,由他接任信陽大軍主帥,能以最快的速度組織起對秦牧的新一輪進攻。

  但多爾袞既然這么問,說明他并不愿意讓勒克德渾接替大軍主帥一職。

  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為勒克德渾是禮親王代善的孫子吧。

  禮親王代善與多爾袞這兩兄弟之間的恩恩怨怨十分復雜,代善作為努爾哈赤的次子,在長子褚英死后,本來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努爾哈赤原來也打算將王位傳給代善。

  但后來代善與努爾哈赤的大妃、也就是多爾袞的母親阿巴亥通奸的事情傳出,代善因此失去了繼承王位的資格,而多爾袞的母親也因此在努爾哈赤死時被強令殉葬。

  到皇太極死時,又是代善堵死了多爾袞的繼位可能,主張立豪格。

  后來代善的兒子之一岳托和孫子阿達禮不滿認一個六歲的小孩為主,動員大家推翻立福臨的成議,擁戴多爾袞。

  結果,代善竟然出面,告發自己的一子一孫違反誓約,最后二人被處死。

  多爾袞在女真語中是獾子的意思,獾子是雜食性動物,嚴寒時冬眠,居洞穴中,性機警,喜夜間行動,多爾袞與獾子還真的有幾分相像,機警而多疑,在這關鍵時刻,他多疑的本性顯露了出來,他不愿讓代善的孫子來擔任北路大軍主帥,顯然是擔心受制于代善。

  在場的大臣個個如履bó冰,滿清內部亂七八糟的關系太多,一個不慎就會犯忌,最后還是內弘文院大學士赫舍里.希福小心地建議道:“王上,要不讓肅親王前往信陽統率大軍吧。”

  肅親王就是豪格,多爾袞臉色先是一寒,緊接著想到希福不會不知道自己與豪格的仇怨,既然他提議讓豪格去信陽領兵,那就必然另有用意。

  范文程心如電轉,也立即附和道:“奴才也贊成讓肅親王去信陽率領大軍的建議。”

  多爾袞很快便想明白,這是一個一舉三得的好建議,豪格能征善戰,派他去統領信陽的大軍,一來解決了主帥的人選,二來免得他閑著,在背后大搞串聯,給自己添亂,三來還可以顯示自己不計前嫌,任人為才的品質,以減少因阿濟格戰敗帶來的負面影響。

  至于豪格出任統帥后會不會給自己帶來威脅,這個完全不用擔心,雖然讓豪格換下了阿濟格,但軍中各級將領乃是忠于自己三兄弟的人,豪格率領大軍對付秦牧可以,想回過頭來對付自己,那是做夢。

  另外豪格立下戰功后,會不會讓他的威望提高,成尾大不掉之勢,這個也不用擔心,等他班師之后,再找個罪名收拾他就是。

  在入關前夕,多爾袞就這么干過。當時豪格的一個親信部下,據說在“力諫不從”的情況下,出面檢舉豪格“悖亂”。

  多爾袞以此為名,把幾個忠實于豪格的部下全部處死,豪格本人被廢為庶人,名下所有的牛錄被剝奪,罰銀五千兩。

  直到福臨入京再次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才賜還豪格的爵位,但也只是個沒有實權的親王而已。

  等他得勝歸來,再給他弄個類似于“悖亂”的罪名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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