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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五章

  黃河岸邊,兵荒馬亂,馬蹄踢飛積雪。

  轟隆隆的馬蹄聲,鳴鏑破空之聲,混雜在一起。

  而天空之間,雪花飄落,迷迷茫茫,仿佛令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黃河激流翻滾,波濤洶涌,李芷婉站在岸邊,看著落雪一幕,視線卻有些模糊。

  十二歲那年,李世民與自己兄妹三人,在老家那邊也是下了一場如此好大的雪。

  四處雪都是堆了滿的,李世民在家后院里,掃出一片空地來,作下陷阱,掃上餌料,等鳥雀來吃。

  那一次雪下得很大,老家那雀鳥都好久沒有吃食,所以陷阱一捕,總能收獲好多的雀兒。

  那時抓到雀兒,李芷婉能高興的笑上好一天。

  想到這里,李芷婉嘴角邊綻出一絲笑意。

  馬蹄翻滾,飛雪踏濺,李芷婉見到眼前一幕,感覺自己為大唐所做一切又有何意義!

  父子慈孝,兄弟和睦,這一切的一切,從此以后自己將不會看到。

  無極殿上到了,血流盈階的一幕時,流得會是哪個李家子弟的鮮血,是自己大哥的,還是二兄,還是元吉的。

  這一切都無關緊要的,因為活下來那個,也是的殺害兄弟的兇手。

  難道這就是自己親下的大唐,自己死也要捍衛的李家,那個兄弟相殘,父子反目的大唐,李芷婉怎么有勇氣去看他。

  他們都是自己的親人啊,現在他們要一個個失離李芷婉而去了。他們要么死于親兄弟之手,活下來的就是她的仇人,而到了今日自己的二兄,連自己都要殺。

  李芷婉的心猶如千把利刃在扎,她眼下活著還有什么意義。或許現在死了,就可以不必看到血肉相殘的一幕了吧。

  想到這里。李芷婉臉上露出了平靜的神色,死對于她現在而言,才是最好的歸宿。

  長劍緩緩從劍鞘抽出。李芷婉清澈的明眸,看著遠方長安的方向。

  “父皇。請恕女兒不孝,不能再侍奉你了。”李芷婉輕輕的言道。

  “公主殿下,不可以。”蘭凱上前急忙言道。

  李芷婉看了蘭凱一眼,綻然一笑,手腕加劍用力。

  “不可,公主殿下,你不能死。你若死了,趙王會傷心的。”

  李芷婉一愣,問道:“蘭凱,你說什么?”

  蘭凱言道:“請公主殿下恕罪。屬下不叫蘭凱,而叫徐凱,也不是武威人士,而是太原人,三年前奉命潛伏在公主府內。”

  “好。蘭凱,枉我拿你當心腹,你卻瞞得我好苦。”李芷婉鳳目一凜。

  蘭凱仰起頭,昂然言道:“公主殿下,屬下雖是趙軍細作。但是三年侍奉公主殿下,卻不曾向趙國泄露公主殿下任何之事,三年內,不曾有任何對公主殿下不誠之心,三年內更沒有向趙國泄露大唐一句軍情機密。”

  “屬下自來到公主殿下身邊,只有一個任務,保護公主殿下周全,哪怕犧牲性命也是不惜。”

  李芷婉恍然明白什么,皓齒輕咬下唇問道:“你潛伏在我身邊是奉了…”

  “不錯,屬下正是奉了趙王的意思,除了屬下還有三名趙軍細作,也潛伏在公主身邊,也是要用性命護衛公主殿下周全。”

  “原來如此,那他為何不讓你們向我捎句話?”李芷婉問道。

  “屬下不知,也不想知道。只是勸公主殿下一句,不可自尋短見,就算是因為趙王,公主殿下也不可以死。”

  “謝謝你了。”李芷婉欣然笑了笑,還劍入鞘。

  陡然李芷婉將身上的狐裘,一擲在地,露出一身健裝,方才的嬌弱在她的身上一掃而空。芷婉言道:“諸位鄭軍雖在殺來,我們沿著上游而走,那里一定有船!”

  說罷李芷婉奮力一揚馬鞭,數騎一并黃河上游而去。

  路上與鄭軍驍騎,又激戰了一番,其余從騎盡數盡戰沒,只有蘭凱一人身中數箭追隨在李芷婉身邊。

  “船!公主殿下,是船!”蘭凱興奮激動的大聲言道。

  李芷婉看見,正是一艘小船,停在不遠蘆葦之后,船頭一名穿戴蓑衣的老人,似在垂釣。

  “船家!”

  李芷婉,蘭凱二人一并大呼。而鄭軍騎兵亦是發現,疾追而來。

  眼見就要抵至船邊,身后冷然一箭射來。蘭凱口中噴血,中箭翻身落馬。

  李芷婉見之一幕,咬著牙奮力驅馬,戰馬一躍登上了船只。

  “開船!”

  船家聽了當下奮力撐著小船離岸。

  “停下,給我停下!”

  鄭軍騎兵高喝著殺到江邊,但見船只已駛離了岸邊。

  “給我放箭!”鄭軍大將氣急敗壞的大喝。

  鄭軍騎兵在馬上開弓,一陣亂箭朝向河心駛去的小船射去。

  掌舵的船夫當下閃避不及,中間栽入黃河,而小船亦失去船夫的控制,打著旋隨著黃河的滾滾洪流,朝下游而去。

  “將軍,是死是活?”

  那名鄭軍大將言道:“這么多利箭過去,想來也活不成了,算了,回去稟告陛下,就說我們射殺了唐軍大將。”

  眾鄭軍騎兵一并答允,就在這時,一騎快馬疾馳而來,言道:“唐軍出營殺來了!”

  鄭軍大將聞言訝然,待見遠處旌鼓齊鳴,唐軍士卒正朝這里殺來。

  “撤!”鄭軍大將一揮馬槊,眾鄭軍騎兵一并果決的催動戰馬。鄭軍大將又看了一眼,那向下游而去的小船,搖了搖頭,又策馬而去。

  雪勢稍停歇了一些,天色也是漸漸昏暗了下來。

  李世民,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等人策馬,至黃河而來,一旁唐軍大將段志玄,向李世民稟告言道:“鄭軍的騎兵十分狡猾,一見我軍旗號都逃竄了,不過也抓了二十幾騎!”

  李世民看向段志玄問道:“打探到公主的下落了嗎?”

  “這,”段志玄猶豫了一番言道:“鄭軍俘虜,口供不一,但大致上都是說,唐軍盡數被殺,最后有數騎逃至江邊想要登船,卻被亂箭射殺墜入黃河!細節上有出入,但事情大致卻是如此。”

  長孫無忌!李世民突然大喝。

  “末將在!”長孫無忌低頭抱拳。

  “戰場之上,可有什么發現?”

  長孫無忌言道:“我們已盡數收斂尸首,其中不少都被馬蹄踏成肉泥,無法辨視,還有在河邊撿到公主殿下,身上所著的狐裘!末將斗膽揣測,公主殿下可能…可能墜入河中了。”

  說罷,一名士卒將撿到的狐裘,送給李世民過目。李世民見了果真是李芷婉身上之物,頓時默然不語。

  眾將看向翻滾咆哮的黃河,寒冬臘月,掉入黃河,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四周眾人一陣靜默,這時突有人策馬而來,眾人視之原來是柴紹。

  但見柴紹面色蒼白,渾無血色,一見面就問道:“秦王殿下,公主殿下安危如何?”

  李世民搖了搖頭,指著狐裘言道:“三妹,她離我而去了。”

  柴紹聞言見了狐裘,伸手撫摸其上,但見確實是李芷婉之物。柴紹上面嗅得是李芷婉身上的氣息,不由仰天大慟言道:“王世充,不殺你,我柴紹誓不為人!”

  說完柴紹決然揚鞭策馬而去。

  李世民看著柴紹遠去,冷然對眾將言道:“不許將公主殿下陣亡之事泄露出去,以免動搖我軍軍心。長安那邊,我自會上奏折向父皇請罪,眾位要記得,違令者斬!”

  “諾!”

  眾將一并答允,各自離去。

  長孫無忌言道:“秦王,我們也回營吧,這里天冷,萬一有鄭軍落單的游騎就不好了。”

  李世民搖了搖頭,言道:“我想一個人靜靜。”

  幽京城中。

  也是一場大雪,但是在寢宮之中,炭火輕燃,卻是溫暖如春。

  李重九抱著襁褓之中的女兒,踱步在大殿之中,臉上卻滿是父親的慈愛。

  蕭皇后以及兩位陳氏前朝宮妃,也是坐在那,陪著楊娥皇說話。

  楊娥皇淺眉低笑露出幸福的笑容。

  蕭皇后看著李重九,楊娥皇二人,心底涌起了,不能十全十美的遺憾。

  李重九與楊娥皇如此恩愛,兩人也有了女兒,若是楊娥皇不能為李重九誕下一名太子,那該有多好啊。

  蕭皇后想到這里,不由笑了笑,是啊,世上之事,哪里有那般求全的。人生本就是不完美的。

  想到這里,蕭皇后不由釋然。

  李重九這時言道:“娥皇,你說該給我們女兒起什么名字好呢?”

  楊娥皇聽李重九這么說,轉過頭看向蕭皇后問道:“是啊,母后,你覺得呢?”

  蕭皇后笑著言道:“這本是你們夫妻之事,就不要問我來了,說起起名字,這可是很讓人頭疼的事,哀家還不想因為這,這么早多幾根白頭發呢。”

  說完,室內的人都是笑了起來。

  陳氏的姐姐言道:“我看這小公主如此可愛,無論是取什么名字,想必都是極好聽的。”

  “是啊,一看就知道小公主,是有福之人,爹娘,姥姥,爺爺,這么多人都在疼愛他,那份福氣是哪里求的了。”

  “那是,這可是皇室的嫡出之女啊!”

  李重九聞言笑了笑,楊娥皇更是喜色從臉上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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