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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大隋公主

  就在城西李重九與處羅對峙時,突厥亦對城北進行進攻,戰事打了一天一夜。

  守城的戍卒待突厥人攻勢稍歇時,方才被新一輪的戍卒替換,下城歇息。

  城內的壯丁被動員起來,給戍卒包扎傷口,送著衣食。

  但見一籃籃的餅食奉上,司徒丘毫不猶豫從藤竹編的籃筐,拿了兩個餅來,也不顧滿手黑泥和著血,就這么啃了起來。

  這餅食原本就是硬得和土疙瘩一般,平日里都要掰碎了泡在水里吃,但眼下烽火連天,哪里有水給你泡開,再加上寒冬臘月的,更是難啃,但餓了半天的司徒丘,也沒講究,抓起來就是硬啃。

  而司徒丘看了左右,但見更多的袍澤,則是一日一夜沒有交睫,也不吃食,躺下了直接入睡。

  司徒丘轉過頭,這時北城城門只有幾名個士卒戍衛,都是無精打采在那閑聊,心道暗暗盤算,若是這時自己殺出,應有三成機會拿下城門。不過他抬起頭又看到城門兩旁的箭塔,不由搖了搖頭,恐怕自己剛起身,就會被箭塔上的士卒直接格斃,何況這不過是甕城城門,前面還有一道城門呢。

  司徒丘自嘲地笑了笑,他是李唐的奸細,又不是突厥人的細作,為突厥人操什么心。

  當下司徒丘收回目光繼續啃著難咽的餅子,一旁守城士卒的閑聊,有一句沒一句的飄了過來。

  “今日突厥打了一天,這么兇,居然只是佯攻。”

  “突厥人馬眾多士卒又是精銳,哪里如契丹狗那般好欺負,要知道今日城西鑼鼓都敲了一日,我聽選鋒營的弟兄說了,處羅十萬大軍都出動了,與王上三萬人馬隔著一條無定河對峙。”

  “十幾萬人馬啊,那兩邊打起來了嗎?”

  “哪里了,處羅人馬雖多。但城西的三萬人馬都是我趙軍精銳,又有城池據守,處羅也不敢輕易決戰。”

  “如此就好。”

  聽眾人議論司徒丘,當下暗暗記在心底,他要將此消息如實寫下,通過特殊渠道送出去,十日之后,就可以在長安某人的書案上了。

  不過司徒丘也知自己需更加小心才是,這兩年來,李唐在幽京的細作。可是折了不少。他現在身為薊縣捕快的作用。就大大增加了。將來說不準還會被提拔。

  縣尉雖有意提拔他為捕頭。但司徒丘卻想進巡城兵馬司中做事,以獲得更多消息。國家現在正是多事之秋,趙王也在用人之時,如果不是李唐的細作。他說不定在五十歲時,還能掙下個官身。

  此刻在幽京另一座府邸之內。

  何稠,歐陽詢,虞世南三人一并來到府上,不需人通報,倒是直接進了院子。在院墻外便可看見裴矩在一畦地里翻土。

  三人見之一幕,不由相互搖頭。虞世南雙手一攤,言道:“裴公,突厥十幾萬大軍都兵臨城下了。你不思辦法,卻在此耕田,實在是,唉。”

  歐陽詢卻多想了一層,心道在朝堂上趙王拒絕了裴公的遷都之意。莫非裴公察覺了什么,擺出耕田不問世事的姿態來。

  歐陽詢想到這里釋然,這在官場上一進一退都是很正常的,更多官吏以退為進,也是常有的事。

  裴矩手中耒耜并不停手。虞世南走到田邊言道:“裴公真好安之若素,雙耳不聞窗外事啊!”

  裴矩笑了笑,言道:“安之若素不是老夫,而是趙王。”

  歐陽詢問道:“裴公這怎么說?”

  裴矩緩緩用耒耜敲開腳下泥土,言道:“趙王胸有溝壑,早有定計,老夫之前擔心幽京守不住,卻是杞人憂天了。否則處羅十余萬大軍兵峙永定河邊,為何會輕易退去呢?”

  聞言何稠,歐陽詢,虞世南三人不由皆是哈哈大笑。

  歐陽詢對虞世南言道:“我早告訴過你,裴公雖不出門,卻心底卻如明鏡一般,外面的事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何稠,虞世南都露出深以為然的神色。

  裴矩放下耒耜,一旁家仆過來給他遞上巾帕,擦手抹腳。

  裴矩言道:“我看這戰是打不下去了。”

  歐陽詢亦步亦趨地走到裴矩身后,問道:“裴公為何如此說?”

  裴矩言道:“突厥拿我們堅城沒有辦法,而趙軍現在也不能大敗突厥,所謂戰場之上解決不了的問題,最終還是得面對面坐下來,說個清楚。”

  歐陽詢言道:“我知道處羅此人,用了幾年的時間,統一了漠南漠北各部,還將中原弄的天下大亂,當初李淵,竇建德,劉黑闥,高開道,劉武周之流都是臣服于他的,此人的手腕和野心,都是天下第一流的人物,眼下他兵臨城下,要的無非也讓趙王稱臣納貢。”

  “但是呢?偏偏趙王此人,亦是心高氣傲,要他寄人籬下談何容易。此人布衣出身,白手起家,而今據河北二十余郡,在中原其勢近次于李唐之后。處羅要趙王降突厥,我看趙王絕不會答允的。但是現在兩邊僵持在那,又如何和談呢?”

  裴矩笑了笑言道:“僵持在那,也只有各退一步了。”

  虞世南言道:“那依照裴公的意思,就是看誰肯先拉下這個臉嗎?”

  裴矩哈哈一笑言道:“世南,這你就棋差一招了,你以為處羅趙王都沒有這個意思嗎?我看早有人暗中牽線搭橋了。”

  “是何人在牽線搭橋,我怎么不知?”

  裴矩看歐陽詢沉吟微笑,言道:“信本,你說來看看。”

  歐陽詢笑著言道:“我不過想到了當初雁門關之圍,當年雁門關之圍,眾人都以為是我隋軍擊退了始畢可汗的二十萬大軍,事實上我們卻要全靠了義成公主啊。”

  裴矩聽了義成公主的名字,不由捻須長嘆。

  虞世南言道:“公主能忍辱負重,委身于突厥,實在巾幗之中少有的人物啊。我知道了蕭后與義成公主關系甚睦,應該是兩邊暗中傳遞消息吧,必是蕭后寫信給了義成公主。”

  歐陽詢言道:“有道理,這世上很多男人辦不到的事。女人卻可以辦到。”

  突厥大營之內。

  處羅可汗大步走入一大氈包外,對外面服侍的人,問道:“可墩睡了嗎?”

  “可墩還在等候可汗。”

  處羅點了點頭,在突厥女子地位十分低下,婚嫁不得從自由,若是丈夫病故,還需嫁給弟,甚至丈夫中,沒有血緣之子。

  不過對于這位漢人可墩,處羅卻不敢拿之當一般女子看待。一來這位出身大隋宗室的女子。有其他草原女人身上沒有的一股別樣風情。

  二來。就是義成公主對處羅而言大有價值。

  這也是趙言德的意思,處羅有心入主中原,就必須利用的義成公主的宗室身份,以此來籠絡北附突厥的幾十萬漢人。以及張長遜,梁師都,苑君璋等人依附突厥的漢人諸侯。

  處羅才將義成公主娶為可墩,以提高他在突厥各部中的地位,同時也有那么一點重視漢人的意思。

  處羅入了氈包內,見義成公主正坐在那,于是開口言道:“可墩,這次何必動這么大的氣啊?這里是戰場,十分兇險。遠遠不如鐵山安全,萬一所有閃失怎么好。”

  能讓處羅如此說話,天下之間恐也有義成公主一人,方有此能耐了。

  義成公主哼了一聲,言道:“你眼底有我這個可墩嗎?這一次發兵攻趙。你說是眾特勤,葉護的意思,多少個不得已。但我現在看了,卻不是這么回事,十五大軍入塞,這其中不是你處羅點頭,諸部的頭人怎么會如此殷勤。”

  處羅神色微冷,言道:“可墩,你不知道這李重九太放肆了,居然不將我突厥十五萬鐵騎放在眼底,依仗著自己那么點人馬,居然要和我突厥對著干,今日他敢不臣服于我,他日他羽翼豐滿了,就敢率軍給我打到于都斤山去。”

  “現在我就要抓住這個機會,將這心腹大患,扼殺在眼前。”

  “什么心腹大患,你不要忘了趙王可是我侄女婿,是我親族,我們突厥的大敵是誰,是滅亡大隋的李唐,李家。”義成公主聽到這里,大發脾氣。

  “你看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當今天下,李淵三分有一,眼下又要破鄭,一旦他拿下了東都,一半的天下都歸于他了。你倒是好,放著李淵不打,讓他攻鄭,將兵馬都調到幽京來來攻趙。你不知唐趙之間乃是宿敵嗎?你不要讓唐趙開戰,倒在這里幫助李唐,牽制趙國后腿,這是草原千萬子民所仰仗可汗的英明決斷。”

  處羅被義成公主頓時說得啞口無言。

  義成公主這時是如世上大多數的女人一般,無理辯三分,現在得理就更是不饒人了。

  “你說那趙言德,就是輔助你平定天下的王猛,現在居然給我出這個餿主意,我看就是一個庸才,什么葉護,設都是沒有遠見。”

  處羅可汗不由暗怒,女人蠻不講理起來,就是如此不可理喻,眼下的局勢,就是雙方都箭在弦上,爭著那么一口氣,你如果先低下頭來,以后叫其他人怎么看突厥,看他處羅。

  但是義成公主心底卻有幾分焦急,她確實是受蕭皇后,楊娥皇二人所托的,暗中聯絡趙與突厥議和之事。

  而眼下處羅似鐵了心要和趙國打到底,這令她如何辦。在女人眼底血緣親情,很多時候要比國家利益重要,何況他又并非是突厥人,她的心始終向著漢人,她的娘家人。

  什么可墩她不稀罕,她只是一位大隋的公主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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