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幽京城外一片漆黑。一陣緊急的拍門聲,將幽京北門的城門官驚醒。
城門下十幾騎舉起火把,城門官待驗過對方從吊籃送上的令牌后,當下下令開城門,放行通過。
隨即臨朔宮前的宮道上,馬蹄聲響起,馭夫駕著馬車快速駛過。
溫彥博,姬川,薛萬述,王馬漢,薛萬徹等人皆是半夜被拍門的內廷護衛軍叫醒后,聽聞弱水州都護府有軍情,當下一并來到臨朔宮拜見李重九。
寢宮之內,燈火通明。
李重九揉著眼睛早已是一夜未眠。見五人來齊,他直接將公文直甩給他們,言道:“你們如何看?”
溫彥博接過公文,一目十行第一個看完,思索了一番言辭,開口道:“微臣不擅軍務,但以微臣之見,大都護是否急切了一點,這未經陛下允許,就如此焦急出兵,還是動員懷荒,御夷二鎮的所有兵馬平定叛亂,萬一這是突厥人的圈套,打著將我們番騎主力引誘至草原上殲滅的主意呢?”
溫彥博說完,李重九點了點頭,卻沒說什么。
中書侍郎姬川一邊看著公文,一邊聽溫彥博說話,言道:“這不像是突厥人的計謀,顏也列部的動亂畢竟還在萌芽之中,孛兒罕尚未到無法收拾局面的地步,所以突厥人絕對料不到大都護,會如此迅速就已決定出兵平叛。”
姬川看完遞給薛萬述,薛萬述言道:“雖可以肯定突厥人事先沒有此意。但顏也列部距離突厥人太近了。小可汗突利雖與我國交好,但突厥人狼性反復。不可信任,若是聞之大都護出兵渡過烏侯秦水,突利也可在數日之內,快速調動了數萬大軍,到時就不妙了。”
薛萬徹看了一半,言道:“我倒是覺得大都護此舉實在乃明智之舉,我想正是因為擔心突厥介入,大都護才用此快刀斬亂麻的雷霆手段。還向幽京要求援軍作為后援,以為萬全之策。”
五人中唯有王馬漢不識字,但不拿文書,也將事情聽個大概明白,當下嚷嚷道:“總之出兵就是,突厥若是敢介入,我們就跟他干一戰。”
李重九言道:“各位的意思。孤聽明白了,無論如何揣測各方的反應,弱水州都護府已是決定出兵平叛,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不發,我趙國必須全力支持弱水州都護府。打贏這一戰,否則不僅我們在草原的威信,會蕩然無存,歸附于我們的各部亦會紛紛挖掘,孤決定率領大軍親政。”
李重九此言一出。溫彥博當下言道:“王上,微臣以為不可。王上乃是幽州之主,不可輕動,若增援大都護,派一將北上即可。”
姬川亦是一并言道:“微臣也反對王上用兵,正所謂將馭兵,帥馭將,王馭帥,若一旦有戰事,即要王上親征,要大將何用,烏侯秦水距幽京有千里之遙,王上遠離王畿,一旦后方有變,千里之內,消息往來,豈可瞬息而至。”
薛萬述言道:“不錯,微臣也是附議,河東有李唐,河北有劉黑闥,勁敵尚在,怎可輕易北上。”
文官一并反對,王馬漢本要替李重九言語幾句的,當下也是不開口了。薛萬徹當下出首抱拳,言道:“末將請纓,懇請王上授予重任,赴漠北馳援大都護。”
李重九聽薛萬徹要親自領軍,當下駐足眉頭一皺言道:“此事孤不放心交給他人,自兩敗契丹之后,塞外番人不思教訓,又蠢蠢欲動,孤若不親征,打服這幫蠻夷,難消吾之心頭怒氣,不必再說,征討漠北之事,孤意已決。”
溫彥博聽李重九說得斬釘截鐵,不敢犯顏再勸。
次日清晨永和殿議政時,趙國官員齊聚,大殿之上李重九告之眾臣工,要親率幽州大軍馳援塞北。
聽聞李重九這么說,陳孝意,王珪,盧承慶等臣自班部而出,聯名上奏,請求李重九撤回親征之令。
李重九不允,當下又是十幾人上前勸述,皆是反對李重九親征。
但是結果眾臣的上奏,當堂皆被李重九駁回。
退朝之后,眾臣皆是聚在永和殿前不散,一人言道:“要想勸動王上,亦只有請魏府君了。”
另一人反駁言道:“魏府君抱恙在家,已有數日不視事,恐怕請不動他。”
“這該如何是好?”
眾人皆望向溫彥博,眼下他為文官之首,自是眾望所歸。
溫彥博目光掃過眾人,見大多數人皆是皺眉不展,唯有一人安之若素。
溫彥博言道:“此事不要心急,調動各府兵馬并非一日兩日可就,你們先退下,明日早朝時再勸不遲。”
“也只有如此了。”眾臣紛紛告退。
到了宮外溫彥博不顧宰相之風,疾步追上一人言道:“張舍人請留步。”
張玄素聞言駐足,轉過身來,連忙行禮言道:“原來是宰輔,不知在此叫住在下,有何示下?”
溫彥博笑了笑,言道:“張舍人,汝胸中是否勸趙王之策?”
張玄素攤手言道:“宰輔抬舉在下了,滿朝臣工今日都被駁回,吾又有何能勸得趙王。”
溫彥博言道:“吾不會看錯人,張舍人乃是足智多謀之士,今日還請勸上趙王一勸,趙國百萬百姓都會感謝張舍人的。”
張玄素聽了苦笑言道:“宰輔這么如此說了,在下還有不從命的嗎?”
步入偏殿之中,張玄素看到李重九正批改公文,對方伏在案上,頭也不抬地言道:“張愛卿若是來作說客的,我想可以回去了。”
張玄素笑道:“微臣不是來作說客的,而是來解王上心中之憂的。”
李重九言道:“在孤看來解憂與作說客又有何之別?”說著筆下不停。
張玄素言道:“以吾看來,王上今日其意甚決,并非是一定要親征塞北,而是所憂無可用之將否?”
李重九聞言擱下筆,看向張玄素言道:“滿朝臣工皆是不解,唯有張愛卿慧眼如炬,私下竊言,孤卻有此意。。孤自懷荒鎮而起,與番人大小十余戰,從無敗績,契丹人畏吾如虎,若是親征塞北反掌可定。孤觀班中臣工,無人可代,故而才想親征”
張玄素言道:“王上所言甚是,只是臣以為,王上剛登大位,若欲興大軍,親討河東河北,掃蕩諸雄,方可親率六師,若是討伐塞外,關山重重,命一上將軍即可。”
李重九點了點頭,眼下尉遲恭,徐世績兩員大將駐扎在外,不可以輕動,自己擔心漠北戰事,是心覺得除了二人以外,手下沒有獨當一面的將才,故而決定要親征的。
但眼下眾臣今日一并反對自己親征,而自己也有幾分擔心幽京無人坐鎮,故而李重九眼下倒也有幾分躊躇。
張玄素言道:“微臣以為王上親征,乃不肯將大事假手他人,微臣保舉薛萬徹足可勝任大將軍之職。”
李重九搖了搖頭,言道:“薛萬徹乃是將門虎子,兵法戰陣樣樣精通是不錯,但其剛而自矜,為將必傲之,不肯納他人之言,換做他人也就罷了,但對付突利,處羅,以及突厥狼騎力有未逮。”
張玄素笑了笑,言道:“原來如此,難怪薛將軍之前請纓,王上沒有答允,臣倒是有個辦法,薛將軍平素雖是自傲,但卻敬重其兄長,可令薛侍郎為監軍督之,兄長的話他不能不停,又不會將帥不和。”
李重九點點頭,笑道:“張愛卿,真不愧為足智多謀,以你之見,若是平定塞北,當用何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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