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門八梢炮猶如巨獸一般,蹲在幽州軍的陣營之中,對著易水上六道浮橋虎視眈眈。
幾名作匠來回的調整炮位,校準目標,待一切就緒,才向周書佐稟報一個可字。
“裝石脂彈。”隨著周書佐一聲喝令。
一旁的士卒,小心翼翼的將漆黑的石脂彈,裝入石窩之中。此石脂彈,用秘法封裝石脂。雖是將石脂密封,眾人搬運時,仍是小心翼翼,生怕疏忽墜落爆炸。
八門八梢炮皆是裝填完畢,周作匠將手一揮,精赤著身子的士卒們,上前拉起了炮索。到了此刻士卒們的呼吸都不由一滯,連周作匠都是神情莊重。
李重九,姬川,王馬漢都將目光放向了八梢炮之上,看費數月之功研制的秘密武器,是否能一舉奏效。
周作匠目光之中,閃過一絲厲色,陡然大喝:“放!”
士卒們猛然拉動炮索,只聽咯咯的數聲,投臂一震,在石窩中的石脂彈,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猛然向渡河之上砸去。
竇建德軍士卒早就防備了這龐然大物,待石脂彈飛射時,夏軍的后排士卒都是下意識的就舉起了盾牌,擋在頭上。
但夏軍士卒從縫隙中看著這黑漆漆的東西從頭頂飛過,不由都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一個石脂彈在河灘附近砸開,似傳來一番碎瓦破罐的聲音。藏身在盾牌之后士卒,瞬間只覺得一股熱浪襲來,
隨即轟地一聲,方圓十步之地皆著。
火!火!
眾夏軍士卒驚恐的尖叫,整個人在火中翻滾。撲打著自己身上,猶如黑油般黏著起火的地方。
不過這撲打根本無濟于事。
只是八梢炮真正的目標卻是橫鋪在河面上的六道浮橋。八梢炮距離浮橋有兩百多步,要準確校正,確實十分有難度。
六道浮橋之上,只有一道直接被石脂彈稍稍擦了點邊,其余的石脂彈多了落空砸在了河里。
區區一道浮橋受損失沒什么。竇建德以及夏軍大將,還有夏軍士卒都是松了一口氣。確實河面太寬,六道浮橋又是分開搭設的,敵軍的拋石車要想命中確實不易。
竇建德有幾分心有余悸的樣子,對左右言道:“敵軍果真是想焚毀我軍的浮橋,若是他們的拋石機再多一點。我們倒也沒辦法,但現在卻是不懼。”
眾將連連稱是,但這時劉黑闥向河面上一指言道:“不對,陛下你看。”
隨著劉黑闥指去,河面上出現異邊,只見這黑漆漆的東西直接在河面上碎裂。整個河面上,卻浮起了一團濃稠的黑油。黑油在河面上,竟然滾滾燃燒起來。
黑油不僅僅會燃燒,而且還是順著河流飄向浮橋,只見燃燒之中的黑油順著河流從上游而下,一座座浮橋沾染而上。
瞬間火勢驟然而起,順著浮橋燃了起來。一旁夏軍防損的士卒,脫下衣襖沾濕河水,拼命地甩打著著火之處。
“哈哈,夏軍一定不懂,石脂彈真正的厲害,是于水面上燃燒,并順水漂浮吧!”周書佐哈哈大笑,石脂彈試射成功,他當然是最高興的。
說完周作匠大手一揮,言道:“弟兄們。將剩下的石脂彈都給我打出去。”
“諾!”
發出命令之后,周作匠發覺自己卻是多此一舉了。
只見濃稠的石脂順水漂浮,連帶的六座浮橋一并起火,周軍的士卒,不知石脂的原理。甚至用水來澆滅燃在河面上的石脂。結果石脂反而順著水勢,越燒越大。
北風再是一刮,風助火勢,浮橋上木頭瞬時燃起。
河面之上火勢越擴越大,六道浮橋竟是眨眼之間一并化作火龍,噼里啪啦地燃燒起來,不僅僅是浮橋,連河面亦是成一片赤紅色的火海。
夏軍的士卒看的都是目瞪口呆,這樣的一幕,若是旁人觀之,實在蔚為壯觀。
但是六道浮橋都燒毀,而他們的三千將士,卻是截斷在河水北岸,斷了歸路。
嗚嗚!
北岸號角聲響起,幽州一支上萬人的生力軍出現在戰場右側。
一桿薛字大旗飄揚,正是幽州軍大將薛萬徹。
幽州軍乘著橋斷之時,以猛虎搏兔之力,投入所有兵力,兩萬人馬傾巢出動圍攻夏軍區區三千人馬。
河岸邊上近十萬將士,皆是不忍閉目。
“殺!”
此時此刻,河岸邊三千夏軍,卻是齊齊吶喊。
“誰愿與我赴死!”
一高昂的聲音,隔著河岸清晰的傳入夏軍士卒的耳底。
“是,王將軍!是,王將軍!”
看著王伏寶率軍重新向幽州發動攻勢,夏軍士卒不由雙目盈淚。
竇建德這時亦虎目泛淚,奮然來到擂鼓前,從士卒手里接過鼓槌,奮力朝牛皮大鼓上擂去。
夏軍大將見竇建德魁梧的身軀,在大鼓捶鼓時,亦是自己振作起來,各自奔走。
“快,找人去上游淺灘渡河。”
“有沒有會水的士卒。”
“給我撲滅這大火。”
“對,你給我個準,重新在河面上搭一座浮橋要多久。”
竇建德對此充耳不聞,仍是奮力地在大鼓前錘鼓,激昂的鼓聲,一聲聲響起。
王伏寶仍是在河岸邊,挺槍殺去,一旁圍著王伏寶三千人馬,幽州軍士卒越來越多,夏軍士卒逐漸稀落。
半響之后,王伏寶的將旗,淹沒在亂軍之中。
三千夏軍人馬,亦盡數陷在了河灘旁。
喧囂停歇,竇建德手中的鼓槌,墜落在地,陡然他坐倒在地,雙手捶胸,哭道:“王兄弟,是某害了你啊。”
夏軍大將劉黑闥等人,亦是一并拭淚。
張玄素亦是上前哭道:“陛下,此時悲慟亦是無濟于事,保重龍體才是。”
眾臣亦是一并跪下,言道:“陛下還請節哀。”
竇建德怒道:“節什么哀,我是心痛。”
在易水北岸,夏軍與幽州軍第一次大規模交戰,以王伏寶以及三千士卒被殲北岸而告終。
易水之上,一片赤色,浮橋的殘骸仍在,河灘旁的戰場之上,伏尸處處,河水一上一下沖刷著尸體。
李重九在王馬漢,陳克,趙全庭等大將護衛之下,視察戰場。
走了半響,陳克上前言道:“末將檢查過,夏軍士卒的尸體上,傷口皆在胸前,卻無一人在背后,顯然都是力戰而亡的。”
李重九聞言停下腳步,回首對陳克言道:“這樣的士卒,饒是身為敵人,亦是為之敬佩。”
李重九頓了頓,言道:“傳令下去,不論敵我尸首,都需好生收斂,若是敵軍將領,皆用上好棺木。至于夏軍俘虜,亦是好生照顧,不得欺凌。”
“諾。”陳克答道。
姬川在一旁言道:“上谷公,雖剿滅了夏軍,但我軍亦傷亡了千人之數,夏軍實在是勁敵。我軍主力騎兵未至,此前實不易再與夏軍再戰,懇請乘著大勝之勢,退守易縣,以待主力騎兵抵達。”
姬川話剛說完,薛萬徹即反對言道:“此言差矣,哪里有取勝了又退兵的道理,如此不是明顯讓夏軍以為我軍但卻。”
姬川言道:“今日一戰若非有石脂彈,我軍焉能守住灘頭。而眼下夏軍不過小挫,但還有十萬大軍在河畔,而我軍不過兩萬人,兵力相距懸殊,而石脂彈已是用盡,萬一夏軍再是渡河,明日如何御之。”
薛萬徹言道:“姬從事,真是謀劃不周啊,夏軍焉知我軍石脂彈已是用盡,在未明底細之前,他們如何敢再搭設浮橋渡河。”
姬川反駁道:“你這是心存僥幸,若是夏軍真敢如何,就算夏軍畏懼我石脂彈厲害,他們也可從易水別處,擇淺灘強渡,到時如何是好。”
言辭功夫薛萬徹如何是姬川的對手。但見姬川得理不饒人,又轉而向李重九言道:“得勝而退,并非是畏懼,而是拉長夏軍的糧道,而我軍不但可以與來援主力騎兵呼應,也可以讓于夏軍側翼活動的徐將軍更多機會。”
李重九聽了略有所思,卻沒有說話,正待這時,一名將領匆匆而來,言道:“上谷公,這是老大人,親自給你的書信。”
李重九微微詫異,心道李虎為何突然從懷荒鎮,給自己來信。當下李重九抽信一看,數行之后,已是眉頭緊鎖。
“上谷公,莫非草原上又出了什么事?”
李重九言道:“還不是我們在雁門殺了劉武周,家父說,突厥那得知消息后,處羅可汗十分震怒,決定要出兵替劉武周報仇。”
王馬漢怒道:“突厥人,好沒道理,劉武周那賊鳥,屢次來攻打我們,我們都沒找突厥說道,這一次是他自尋死路,突厥人倒是要替他問罪,這是什么道理。”
李重九言道:“信里說,室得峰去拜見處羅可汗求情,但處羅居然言道,他堂堂突厥可汗動怒,難道還要找理由嗎?”
“豈有此理。”幽州軍眾將都是大怒。
薛萬淑言道:“眼下中原竇建德,郭子和,梁師都,劉武周,再加上李唐都是名義臣服上突厥,唯獨我幽州軍沒有稱臣,處羅這是要槍打出頭鳥啊。”
李重九聽眾將議論,當下將信紙一揉,捏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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