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被郭孝恪討死的消息,從前方傳到了幽州刺史府,擺在李重九的面前。
李重九不由吃了一驚,驚訝的并非羅成戰死,事實上羅成為了報父仇,奪地之恨,輕兵冒進,本就是很大的風險,現在戰死故而絲毫不奇怪。只是李重九沒想到,在演義里羅成是馬陷淤泥,為蘇定方派人亂箭射死,但到了這里,羅成戰死了一幕幾乎如出一轍。
當然若按照過程而言,從民間百姓的角度看去,郭孝恪因正面不能取勝,以卑鄙的手段害死了羅成,實是奸賊。
若按照結果而言,郭孝恪卻是勝利者,羅成年輕氣盛,自持驍勇,不將幽州放在眼底,郭孝恪不斗力而設下詭計,殺了羅成,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過郭孝恪帶著羅成的尸首,返回刺史府,之前質疑他的眾將,卻沒什么好臉色。羅成雖是敵人,但堂堂正正殺敵,涿郡一戰,即便身為敵手,也為其勇冠三軍的驍勇敬服。
而郭孝恪什么人,顯然市井之徒,與羅成相較,其人更目中無人,狂傲自負,在幽州軍里除了徐世績之外,無人能放在他的眼底。但偏偏就是這樣的人,殺了羅成。
郭孝恪一路走進府里,眾人也不他打招呼,紛紛避開。
李重九見了郭孝恪確實十分欣然,犒勞以厚賞,賜予郭孝恪錦衣一件,明光鎧一具,良馬一匹,黃金十兩,布帛五十段,錢百貫,又加郭孝恪為翊衛軍鷹揚郎將。這樣三軍大戰前。斬將殺敵之功,不重賞實不足以鼓舞將士。
何況羅成不僅僅是竇建德軍中驍將,竇建德此番出征,打出的口號乃是為羅家父子奪回幽州故地而來。羅成一死,竇建德哪里還有口實可以依持。故而可以見的郭孝恪之功。何等了得。
李重九厚賜,郭孝恪卻是榮辱不驚,反而一副猶有不足的樣子,向李重九討又要了五十壇懷荒酒。李重九毫不猶豫將懷荒酒一并賞賜下。
郭孝恪卻將美酒以及李重九的所有賞賜就,都分給隨軍出征的將士,自己不取一分一毫。李重九見的不由暗道。果真是汝潁多奇士,而幽州眾將亦是重新認識了這位瓦崗驍將的為人。
高陽城。
羅藝戰死的消息,亦是傳到竇建德的耳中。
張玄素上前稟報言道:“主公,此乃是高士興將軍,彈劾羅將軍的奏章,言他不聽軍令。違反陛下的旨意,不駐扎于鄚縣,而輕兵冒進涿郡,以至于戰敗,折損我軍銳氣。”
竇建德將高士興的奏折拿到手,嘆了口氣言道:“人都死了,還提這個做什么。羅成此人十分驍勇,折在了幽州,朕實是心痛。”
“陛下說的不錯,羅成之死自己是難辭其咎,但高士興明知羅成深入,卻不發一兵一卒,事后推諉責任。”
張玄素慷慨陳詞,又復出聲言道,“我知陛下顧念當年與東海公的舊情,但高士興如何能與其兄相提并論。為將之才平平,卻與劉黑闥,高雅賢,王伏寶等大將并舉,此番愧為正前鋒的重任。懇求換將。”
張玄素看竇建德的臉色,見對方默然了一陣,言道:“當年若非有東海公,哪里有今日的竇建德,高將軍的事,我知道了,以后再處置,臨陣換將,對軍心也是不利。”
張玄素不由暗嘆,這位主公各方面皆足以稱得上一代梟雄,但竇建德也有缺點,就是太重情義,尤其對同鄉舊部太過寬厚,乃至縱容,故而有點婆婆媽媽之感。
張玄素心知竇建德不會采納他的諫言言道:“臣下失言了。”
竇建德見張玄素不再堅持,哈哈一笑言道:“張愛卿忠心進諫,朕如何不知,這里僅有你我君臣二人,你知我知,剛才的話不要對第三個人說。”
張玄素不由感動,竇建德顯然是生怕此話傳到高士興耳里,讓自己得罪了對方。
竇建德說到這里,言道:“戰事持續十幾日,雖說羅成沒了,但我們在大局上,還是稍占優勢的。只是我看的出來,幽州軍派出交戰,都是二線的鄉兵,他們精銳的府軍,以及草原番騎到現在,都還未出動過。我想若是顧忌于敵軍的騎兵襲擾我軍糧道,而遲遲不敢深入,我怕會有人說我竇建德怕了李重九。”
張玄素一愣,心知竇建德對自己穩扎穩打,步步為營之策,已是開始有了不滿。
“陛下是否聽了別人什么話?”張玄素問道。
竇建德點點頭,言道:“不錯,有人向我進言,大夏集結二十萬大軍,攻打幽州,但出兵十幾日來,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只是攻取了幾個小縣城,一座重城,也沒有打下。天下人現在都看著我夏軍與幽州的決戰,若是進展不利,怕是有人會懷疑我夏軍的實力。”
張玄素聽了,心底有數,不用猜此必是宋正本進言的。
宋正本乃是竇建德起兵時謀主,獻計平定河北,破薛世雄,勸進竇建德稱帝,都有此人的功勞。但宋正本自持功高,故而面面說話不給同僚下屬留余地,甚至竇建德面子也不給。
現在竇建德倚重張玄素,言聽計從,宋正本自是不高興,常常在竇建德面前中傷自己。
似猜到張玄素的心思,竇建德又補充言道:“張愛卿不要多想,只是我軍其起兵以來,連戰連捷,未逢一敗,將士們士氣高昂,卻從未見得此番如此謹慎,高陽城中將士們也數度向我請戰。”
張玄素拱手言道:“陛下,若是將士們的意見,那足見軍心可用,微臣沒有什么不滿,但若有其他人。”
說到這里張玄素頓了頓言道:“陛下,從高陽到薊縣,乃是一馬平川,便于騎兵馳騁,而對于糧道而言則是太過漫長,若是大軍越是深入,就必須派更多兵力護衛糧道。所以我軍若與幽州軍決戰,距離高陽近一分,我軍勝算則多一分,距離薊縣近一分,則勝算遠一份。”
竇建德深以為然,言道:“張愛卿所言甚是。”
張玄素言道:“我本用意是派軍分襲李重九各縣,迫其不得不出動主力,解救危勢。但現在李重九在邊縣盡數差遣鄉兵這二三流人馬駐守,而將主力精銳的府軍以及草原番騎深藏,這顯然是不爭一城一地的得失,將兵力集結于腹地,正是要誘我軍孤軍深入的成算,陛下若以為李重九就這點本事,這時孤軍深入,就中其誘敵深入的計謀。”
竇建德聽張玄素分析,恍然大悟言道:“張愛卿,朕聽信旁人之言,差一點失了計較,那你說我們該怎么辦?”
張玄素欣然點頭,竇建德虛心納諫,知錯就改,此乃是高祖之風。
張玄素成竹在胸笑道:“啟稟陛下,請耐心等待,不需幾日,破局之機就會到來。”
竇建德問道:“你說破局的機會在哪里?”
張玄素笑道:“就在山后雁門。”
雁門郡。
雁門縣,黃沙撲面。
風勢稍歇,黃塵落地,顯出大股大股穿著羊皮襖子,正在趕路的雁門騎兵。
定楊可汗的大纛,豎立一片山谷之上。
劉武周戴著白狼皮皮帽,身上裹著白熊皮襖子,駐馬山前,對宋金剛言道:“竇建德這次約我聯兵攻打幽州,你看竇建德有把握攻下幽州嗎?”
宋金剛言道:“可汗,李重九與竇建德這幾年崛起之勢都十分迅猛,兩雄相遇,依我看誰勝誰負都是正常。”
劉武周言道:“不錯,但李重九占據我雁門之地,并數度攻伐我軍,此仇不報,我豈有吐氣揚眉一日。此番與竇建德約定進兵,乃是我報仇雪恥之時。”
宋金剛言道:“可汗,李重九精銳人馬,雖都布置在太原,涿郡,都雁門都尉高楚,亦是擅守之將,我軍數度攻打都不能得手。這一次我們需改變方略。”
劉武周哈哈一笑言道:“我還信不過你嗎?只管說吧。”
宋金剛言道:“我軍分兵兩路,可汗率主力攻打崞縣,而我率一軍襲擊靈丘,飛狐二縣,絕飛狐陘要道,如此可以令雁門郡,首尾不能相顧。”
劉武周仰頭哈哈大笑,言道:“不錯,好計策。”
宋金剛言道:“不過可汗,聽聞突厥汗庭對我們這次出兵攻打李重九十分不贊同。”
劉武周聞言言道:“我亦有所聞,眼下處羅可汗,已決定放棄東征的打算,而是準備西進,攻伐李唐。”
宋金剛言道:“突厥若是東進,自要倚重可汗,但若是西進與李唐決戰,最有好處的卻是梁師都,郭子和。這兩人這一番招兵買馬,竟也有入主關中的打算。”
劉武周雙目一瞇,冷哼言道:“這兩人不過鼠狗之輩,若非突厥撐腰,也敢與李唐為敵。特別是五原郡郡守張長遜自攀上義成公主,突利可汗后,居然也狗仗人勢,眼下不將我們放在眼底了,否則這一次若是突厥肯支持我們,李重九哪有命在。”
宋金剛亦是長嘆一聲,確實自處羅可汗,放棄東征的計劃后,劉武周在突厥的地位是一落千丈,今年戰馬,皮毛的支持,比之也是少了很多。
若非如此,他這一次攻打雁門郡,也不至于只派出一萬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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