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槳快速劃動,船身如飛梭一般浮過水面,船上的幽州軍士卒不斷的革囊取箭,仰天而射。
箭矢從空中劃出道道軌跡,落下唐軍陣地上時,數百民夫們頓時驚嚇的四下撒腳亂跑。
王馬漢露出一絲笑意,岸邊的唐軍營寨規模不大,想來人數應是不多。這時已可以聽見唐軍營里的敲鑼之上,身披鎧甲的唐軍士卒,驅散了民夫,手持的弓弩站到河灘之上。
唐軍站成了三排。
隨即噗地一聲!
箭矢密密麻麻射來,唐軍弩兵亦開始反擊。
“快!”
隨著船只渡河至三分之二時,上千名番軍士卒抱著革囊也是一并下水,他們跟著船后也是泅渡對岸。
船只在河岸邊搜羅了半i,也只有這十幾艘,故而渡河主力,還是這些抱著革囊的番軍。
番軍渡河游得極快,但這時唐軍營帳卻傳出咔咔的機括聲。
王馬漢臉色一變,失聲言道:“他娘的,居然有拋石機。”
唐軍營地之內,三輛裝了四輪可移動自走的單梢砲被抬了出來,這單梢砲隱藏得很好,以至于一直沒有被發現。這單梢砲對于渡河的幽州軍而言可是毀滅xing的武器。
而唐軍渡河守軍,還在箭鏃之上都包上棉布,射出的箭矢猶如一道道流火般,劃破長空。
在這流火之下,卻是另一幕的景色,拋石機擲出的石彈鋪天蓋地地砸了下來,船上的幽州軍都是弓弩手,身上沒有護甲,在石彈打擊下傷亡成一片。
唐軍的火箭飛過,水面上忽明忽暗,偶爾可以看見一艘裝載滿幽州軍的小船,在河中覆頂沉沒。士卒掙扎在河上,大多戰士乃是北方人,并不會水。
盡管出現傷亡,但幽州軍卻占據人數的優勢,上千的革囊浮著番軍士卒泅向對岸,飛快地渡過河水zhongyāng。
待到了河岸邊后,猶如唐軍設了鐵索不能泅渡,故而士卒們不得不跳下齊膝的河水中,步行上岸。若是再遲上半i渡河,敵軍會將鐵索在推前十丈,哪里士卒們只能鳧水渡河。
河水刺骨,幽州軍的士卒卻激起了血xing咬著牙,踏在水里,沖向了河灘。
唐軍在河灘邊,用土包搭起了一層營壘,這里組織起一排弓弩手,亂箭齊射之下,一排一排著身子的番軍士卒倒在了河灘邊上,河水迅速地被染紅。
呀呀!
王馬漢看得咬牙切齒,言道:“氣死老子了。”
眾將領亦是言道:“沒辦法,我軍雖有三萬之眾,但渡船只有這么十幾艘,要渡河不易啊。這乃是填油戰。”
一旁的額托卻言道:“大將軍,這點傷亡對我們而言不算什么,我的族人都是不怕死的勇士。”
話音落下,已在灘頭搶下一片之地的,番軍士卒已經聚集在一起,而隨著船到岸邊幽州郡士卒,紛紛從船上一躍而過,在夜色之下,頭扎著皂巾的幽州軍士卒,以及身子的番軍士卒,簡直如黑潮一般開始沖擊唐軍陣地。
唐軍的箭矢密集如雨,沖在前面的士卒噗通倒地之后,后面的士卒毫不猶豫地繼續上前,哪怕是沖在第一個。
即便是被射到在地,依舊匍匐前進。
向前,向前,沖破河灘。
幽州軍士卒逼近了唐軍,紛紛皆是拔出了刀子,殺入陣中血肉搏殺,在泥潭的爛泥之中,雙方士卒撞得是人仰馬翻,殺聲,喊殺聲混成一片。
幽州軍士卒就和發了瘋一般,白刀子進紅刀子拔出來,有的士卒被唐軍砍斷了手臂,仍是奮勇向前,鮮血四面噴濺。
頓時河灘上的泥漿,變成了血漿,灘涂之上的肢體到處都是。
“已多久沒見過如此慘烈的戰斗了。”眾將不由咋舌。
一旁旁觀的王馬漢,以及漢軍大將頓時為士卒們悍勇的表現,肅然起敬。
顏也列亦為幽州軍士卒表現的悍勇而刮目相看,他以為的漢軍只是長于弩箭,而短于近戰,而沒想到在這渡河戰的白刃戰中,仍是如此善戰。
不過對面唐軍也是一股堅韌之軍,在幽州軍番軍聯合沖擊之下,居然陣線未崩,還死死的守護著拋石車前。讓己軍的拋石車擲彈,轟擊正在渡河的幽州軍。
不讓對方的后援舒舒服服地上岸,雙方血肉互搏,唐軍一寸不讓的死守,猶如一道鐵壁攔在身前。
沒有披甲的幽州軍傷亡遠遠大于武裝到牙齒的唐軍。
這會連薛萬徹亦是作色,言道:“這股唐軍怎么可能如此善戰,我們攻打太原,離石時,唐軍可是一戰即潰的。”
王馬漢斥道:“何必長他人志氣,我軍哪里有絲毫遜色之處。”
就在這時,唐軍營地之后,鼓聲響起。
之前泅渡過對岸的三百名番軍繞到了唐軍營后發動襲擊,腹背受敵,這一刻唐軍的防線終于支撐不住了,最后一絲抵抗,也是崩潰了,
守營的唐軍盡數被包圍,對方激戰了片刻,大多數人被殺,剩余之人被俘。
隨即王馬漢一聲令下,部下在天明之前,搭蓋了好了浮橋,立即派人稟告李重九,可以率大軍主力從此渡河。
李重九策馬從浮橋之上行過,身旁則是一并騎兵。
李重九看著昨夜血戰的灘涂之上,仍是一片狼藉,當下回頭向王馬漢問道:“昨夜傷亡如何?”
“傷亡三百余人,而全殲唐軍三百人,還有三百名民夫。”
“做得好。”李重九沉聲言道。
聽得李重九嘉獎,王馬漢,顏也列不由大喜。
李重九先是夸獎部下,然后言道:“唐軍抵抗很激烈嗎?”
薛萬徹上前言道:“啟稟上谷公,我們盤問過守寨的唐軍,甚是jing銳,與我們之前遇到的不同。”
“哦?”李重九按馬問道,“有何不同?”
薛萬徹言道:“請上谷公渡河便知。”
李重九渡河之后,來到一用帷幕圈起的營地之中,但見四周士卒持槍而立。
一旁將領挑開布簾,入內后李重九見數十名渾身浴血的人,雙手被反捆,坐在地上。
見到李重九入內,這些人皆是目光一挑,怒目而視,滿是敵意。
一旁幽州軍士卒見了當下拿鞭子抽過去,喝道:“叫你看,叫你看。”
“直娘賊!”唐軍俘虜之中,亦有不怕死的叫起來,之后被打得更慘。
李重九打量過這些俘虜,見有三分之一都有番人血統的特征,而從幾句話說話的口音中,可以辨認出來是關中說話的腔調。
“是關中來的唐軍府兵?”李重九問道。
“正是。”
“原來如此。”李重九沉思言道。
大隋府兵承襲,魏周之制,魏周時檢選府兵標準,都是家有財力,并富有勇力之人為軍,更多的入主中原的鮮卑部子弟。在隋以前,府兵之中漢軍比重雖不斷增加,但加入府兵任何人只能有胡姓,而不能有漢姓。
大隋的府兵制,是中外相維、重首輕足為方針的,也就是以關中為權重,其他地方輕之,全國是一個內重外輕的形勢。故而鷹揚所大多都設在關中,為關隴士族,代北士族把持。
而李淵入主長安后,得到關隴士族的支持,這些府兵大隋最jing銳之師,已是盡數歸屬于他了。
而這一路唐軍,顯然是從關中來的府兵。其戰斗力與之前李重九交戰的各地守軍完全不同,要知道李淵晉陽起兵,已是率并州的jing銳入關了,而在太原之地留守,被李重九擊敗的都是二三流的鄉兵。
李重九看著這些被押在地上的悍勇男子,不由想到了后世那支滅突厥,高句麗,掃平群雄,睥睨天下的jing銳之師。
“他們是誰的部下?”
“盤問過了,是左屯衛大將軍王行敏!剛剛從關中來,有兩千人馬。”薛萬徹言道。
“幸虧我們沒有去柏壁,李世民率領的可是三萬關中府兵啊。”姬川不由言道。
王馬漢一旁言道:“不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軍亦絲毫不差。”
正待這時,一名士卒急匆匆而來,在帳外言道:“啟稟上谷公,太原來信,十萬火急!”
李重九當下出帳,將信件拆開瞅一眼,當下將信紙一揉。
“上谷公莫非太原出了什么大事?”薛萬徹問道。
李重九言道:“趙萬海攻打恒山郡失手,數萬大軍全軍覆滅,現在李…平陽公主正率兩萬人馬,直奔上黨郡而來,預計后i可抵達此地。”
李重九也不由一嘆,他本也沒指望趙萬海這草寇能消滅李芷婉的三萬大軍,但他只希望對方利用本地人的優勢,不斷sāo擾,將道路斷絕,將李芷婉困在恒山郡即可。哪里知道,即便這樣,趙萬海還是失敗了。
“李三娘麾下的娘子軍,也是關中府兵。”姬川言道,當初李芷婉在關中募得七萬大軍,也被安置為府兵。
這一次李芷婉從關中出鎮太原,就率領了三萬人馬前來。
恒山賊趙萬海全軍覆滅,李芷婉援軍正在趕到,兩件消息一并傳來。
現在李重九三萬大軍已是半渡過河,河對岸已是集結了李唐主力,若是再退回去,萬一殷開山,王行敏等人率軍背后擊之,很可能就要大敗。
但若是迎戰,一旦后i李芷婉的兩萬大軍趕到,李重九現在是否打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