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的城西城墻。
幽州軍將三層高,幾乎于城墻平齊的樓車,緩緩的推進。樓車第三層上,四面都蒙著厚牛皮,外懸著鐵盾,十幾名弩手藏身在樓車之后,對準城墻上傾斜的箭矢。
為了應對幽州軍密集的樓車,城上的唐軍在此臨時搭蓋的三個戰棚,士卒藏身在戰棚之后,與幽州軍對射。
城下幽州軍的弩車,拋石車不斷將巨矢石塊摔打上城墻,而城墻上唐軍亦用拋石,弩車應對。
大地與城墻之上,皆是鮮血浸透。
“尉遲將軍,若是按照如此速度,恐怕無法馬上破城啊。”
顏也列與尉遲恭說話,如此攻城戰役,他麾下的近萬番騎,無法出兵,只能空候所以顯得有幾分輕松。
尉遲恭看了顏也列一眼,黝黑的臉色一沉,輕輕哼地一聲,卻不再說話。
顏也列見尉遲恭的神情,繼續用言語激之言道:“城內守軍已不足五千,而我軍聚集城下卻有五萬大軍,十倍的人馬若是還攻不下這晉陽城,豈非丟了我們幽州軍的臉面。”
尉遲恭看了顏也列一眼,言道:“不要用言語來挑撥本將,今i某就讓見識,見識,我幽州軍一個月來,在城下打造秘器。”
“李書佐!周書佐!”
“諾!”尉遲恭身旁兩人出列,這二人就是前不久前,李重九從幽州大匠坊中,從匠頭提拔為兵曹書佐的兩位匠人。
尉遲恭問道:“周書佐,你的八梢砲準備好了嗎?”
“準備妥當了,一共三門,可請將軍用之攻城!”
尉遲恭點了點頭,當下言道:“將之抬出來。”
周書佐聽聞自己的八梢砲終于有了勇武之地,當下大喜,上一次他的諸葛連弩被李重九否掉后,這一次費盡心血又研制出了一個攻城武器。
顏也列在一旁看尉遲恭如此,也是不由心生期待,看看到底準備是何等武器,可以破此晉陽堅城。
隨即后方的雨布被取下,露出了三件龐大大物來。
此物好似當時農人汲水用之的桔槔,一根木桿一高一低,但在顏也列眼底看去,并不甚驚愕言道:“這不是你們拋石機?不過似乎不及這三個巨大。”
一旁周書佐聽顏也列嘲諷自己的成果,不由上前言道:“這八梢砲可不是夠大而已,否則也不會費了,我們一個月之力打造。”
顏也列露出嘲諷的神色,他也算見識過漢軍的拋石機了,確實這種攻城武器,能夠在百步之外,將大石擲出直砸在城頭之上,確實了得。但要憑借此物,攻破這高厚的晉陽城,他還是不相信。
見顏也列這幅表情,周書佐也是存了爭一口氣的心思,心道一會兒要讓你瞧瞧我八梢砲的厲害。
三臺八梢砲被緩緩的推向前方,這時李重九的大旗,亦從城北移至城西。顏也列,周書佐見李重九也親臨于此觀戰,顯然也是要見識一下這八梢砲的厲害。
周作匠與李作匠對視一眼,顯然要在李重九大展伸手,顯示他們涿郡大匠坊數月來的成果,以回報他對涿郡匠坊的巨大投入,已對二人的升官。
當下周作匠頓時高聲喝道:“停!”
三門八梢砲在距城兩百步的距離停下。
一旁顏也列問道:“你們這拋石機為何要名叫八梢砲呢?”
周書佐當下擺出一副你番人就是不懂的模樣,言道:“很簡單,這梢就是木桿,你看我軍其他的拋石機,都只有一根兩根木桿作為長桿,這樣都稱為單梢砲或者為雙梢跑。而我這八梢砲足足有八根木桿并成。”
說話間數名大漢,將一塊半人高的巨石,一起捧著丟入了八梢砲的皮窩之中。
顏也列吃驚言道:“這石頭快有一匹馬重吧。”
周書佐露出得意的神情,炫耀般地與顏也列解釋言道:“不到一匹馬,準確的說,是百五十斤的巨石,我們拋石機一般的單梢砲都只放入十二斤的石彈,可及百步,而這八梢砲卻足可放置百五十斤。”
顏也列終于有些正色看待八梢砲了,只見在這砲梢之前,垂下的砲索卻足足有百根之多,每根砲索都有一到二人拉拽。
隨著周書佐一聲喝令,這八梢砲瞄準了,城西一處城樓,而兩百七十多名幽州軍士卒拉著砲索。
“一!”
隨著喝令,所有士卒皆是拉緊了砲索,雙手作勢yu拉!
眾將,眾士卒,以及在山上觀戰的李重九皆將視線,集中于此。
八梢砲第一次顯威,周書佐面上露出幾分自得的笑容。
“二,放!”
一聲大喝后,所有人一并發力,但是卻只聽咔地一聲!
周書佐頓時臉色一變,在他眼見,活生生見到因為承受不了此力,八梢砲的砲梢陡然折斷,而百五十斤的石彈,卻已從石窩中飛射出十幾丈,飛了一半砸落在地,將前軍的一輛摸蝦車砸得粉碎。
摸蝦車之內十幾人尸橫就地。
“蠢材!”
前方指揮大將頓時上前大喝,攻擊的前軍亦是為之一頓。
周書佐見此一幕,臉色都蒼白了,頓時坐倒在原地。
“我要殺了你。”前軍指揮大將,策馬從前線奔了回來,眼見自己士卒身死于自己人之手,憤怒無比。
本是得意洋洋的周書佐連忙言道:“將軍饒命,饒命,我是該死,但不等于這八梢砲不能用,是這石彈太重了,我這會換百二十斤,必能成功。”
“混賬,難道還要再拿我弟兄們的xing命冒險嗎?”
“這一次若是不行,我愿將腦袋抵罪。”周書佐頓時跪下磕頭,他心知他一切將來的前途都押在這八梢砲之上,若是八梢砲一旦失敗,他也無顏再在兵曹書佐之位上擔當下去,如此前途灰暗,還不如一死了之。
“某也愿意作保,請將軍給一次機會吧。”老邁的李作匠也是跪了下來。
“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行就死!”尉遲恭一張黑臉,出現在周書佐面前。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周書佐,李書佐二人一并千恩萬謝。
這一度,周書佐與李書佐,死里逃生,當下回去喝令,將原先放在另外兩輛八梢砲石窩上的百五十斤石彈換下,這一次換上略小一點的百二十斤的石彈。
心知xing命在此一搏,周書佐也是露出幾分狠色,能從一介工匠而拜官,乃是他這輩子都沒想過的事,現在他的前途在此一搏,若是不成,也怪他命不好,死在此地就是了。
眾工匠坊的士卒,亦感受到周書佐臉上的殺氣,頓時不敢怠慢。
“石彈已好。”
“準備!”
“一。”
“二,放!”
在眾人的努力之下,砲索重重一扯,百二十斤的巨石飛躍了兩百步距離,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眾人皆是一并抬起了頭,看著石彈,直砸在西門城樓之上。
只聽轟地一聲,橫梁折斷,城樓頓時塌去半邊!
“好!”
顏也列眾人看得都是振臂高呼。
“第二發,準備!”周書佐面色一凝,沒有因為第二發成功影響,心態有所放松,繼續吼到。
“一!”
“二,放!”
片刻,巨大的石彈劃破天空。
轟一聲巨響,城樓之上沙土和碎石橫飛。
“成了!”周書佐形態瘋狂,手舞足蹈。
而隨著他這一呼,整個戰場上,幽州軍的歡呼聲如同山崩海嘯一般爆發出來。
“萬勝!”
“萬勝!”
三軍齊呼。
只見三重高的西城城樓,在命中了兩發石彈之后,崩塌。
砰!砰!砰!
百張巨鼓擂動,千面旌旗猬集向城下而動,兩萬幽州軍番軍騎兵,一并在戰鼓的律動之下,壓向了晉陽城城墻之下。
轉眼之間,旌旗搖動,只見天空一暗,弩車拋石機,三千弩手萬箭齊發,頓時遮天蔽i。
隨著箭雨落下,晉陽城城頭大片敵軍應聲而倒。
“什么城樓被轟塌了!”
得到衛兵的消息,齊王李元吉頓時雙腿一軟,萎頓在地。
眾衛兵左右看李元吉這臉色,一人膽大上前言道:“齊王殿下,李重九重兵之下,殷開山不戰而逃,這晉陽城必然不保,與其如此,齊王殿下不如留得青山在,怎么說也要回西京,將這官司打到天子面前。”
見李元吉沒有開口,眾人皆是面露喜色,顯然齊王殿下并不反對臨陣脫逃。
另一人言道:“不錯,晉陽之失,并非齊王之罪,而是殷開山此卑鄙小人。天子必不會怪罪齊王殿下的。”
李元吉聽了言道:“眼下敵軍重兵云集,走得掉嗎?”
另一人言道:“如何走不得,敵軍只有步軍騎兵,卻沒有水軍,我們可沿著汾河而走乘船南下,到時李重九必然無法攔截。”
李元吉聞言言道:“就聽你們的,立即知會劉少卿,李護軍,讓他們與我們一起走。”
部下聞言言道:“可是齊王一走,城內軍心必亂,無大將留守,必然為敵軍所乘。”
李元吉言道:“糊涂,殷開山臨陣脫逃,我也需劉少卿,李護軍等人為我作證,否則父皇也不會聽信我一面之詞的。”
眾人聞言這才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