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李重九他們要拂袖而去。
徐管事假惺惺地站在一旁挽留了一番,待說了幾句,那美艷的袁管事站起身來,言道:“罷了,大路朝天,留也留不住,不過我奉勸你們一句莫要后悔,給我出了這道門,以后想再踏進來,就不是用走的,而是用跪的了。”
袁管事仍是一副笑盈盈的樣子,唇角邊的美人痣一動一動的,若換做他人,明明知道對方說得如此陰狠威脅的話,但是自己卻無法生出了絲毫恨意。
蘇素則在一旁暗道此女人,這等必是紅顏禍水。
袁管事話音一落,一旁李重九倒是冷笑兩聲,言道:“徐管事,凡事留有余地,做人莫要做絕,我奉勸你一二,莫以為我們現在無權無勢,就可以隨意欺壓,一句話送你,人在做天在看,你做得虧心之事,總有一日會報應到你的頭上,只是眼下時候未到。”
聽李重九說話,袁管事雙目一凝,反而是不怒反笑,但任誰都看出她五指骨節,抓得咯咯直響。
“好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袁管事笑意更盛,立身而起,“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能夠報應到我頭上來?”
李重九微微一笑,不再說話,放下拂袖而走。袁管事嘴唇一動又復忍住。
李虎點點頭,心道反正是扯破了臉皮,這時候說些好聽話的亦是沒用了。要吞并李家鏢局,這已突破了底線,這數日來見徐管事臉色,忍讓再三,但是忍讓最后反而是讓他們變本加厲,不僅沒有絲毫退讓,并將條件開得欲加苛刻。今日索性豁出一切,倒是讓他一松。
“走!”李虎擲地有聲地從嘴里迸出這句話來。
“有膽色!”袁管事點了點頭,待李虎他們走出內堂后,一旁的徐管事一臉獻媚地言道:“四娘,如此是不是逼得太狠了。”
這袁四娘嫣然一笑,言道:“徐叔,莫非四娘有什么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你多多指點。”
徐管事聽后不由干笑兩聲,這袁四娘是汝南袁氏的旁支,這一次聽聞家里遭了流賊,父親,未婚夫婿皆是被殺,之后來投奔袁家。
這久利商號是汝南袁氏重要產業,但是因士農工商之別,從商乃是賤業,故而袁家子弟皆不會來從事此業,就算是一些沒出息的庶子,或者家里旁系親戚都不肯來。
汝南袁氏族長知道情況后,覺得袁四娘乃是女子,就派他來此,袁四娘于是就一口答應。
來到久利商號不久后,徐管事就覺得這個女人野心勃勃,處理了幾件商會的棘手之事,皆是干脆利索,并且手段狠辣,幾名當事者皆被她折磨得家中一窮如洗,甚至有一人還因此上吊自殺。當下商會之中,無不攝于她的手段。
這才兩個月不到,徐四娘就被提拔為管事。而這一次不知她從何處得知李家鏢局的事,于是十分上心,當下就從徐管事手里接過這件事來,親自處置。
徐管事深知對方雖是女子,但狠辣之處不遜于毒蛇,當下不敢冒犯于她,言道:“四娘處事決斷,大有大丈夫之風,徐某自是佩服。”
徐管事說完眼睛里卻瞟了一眼,對方抹胸那輕紗下鼓鼓漲漲的胸口,暗中吞咽了一下口水。
袁四娘聽了銀鈴般呵呵一笑,隨即言道:“你放心,此三人不過鄉野山民,無權無勢,還不被我等拿捏手中。”
袁四娘還未說完,就聽得門外傳來吵雜之聲。袁四娘得計般一笑,言道:“你聽,片刻之后,他們幾需跪著來求我了。”
待李虎,蘇素,李重九三人大步踏出久利商家的大門。
蘇素言道:“依著我看,必然是這袁家女子在背后搞鬼,否則條件絕非如此苛刻。”
李虎見識也是不差,言道:“我看也是如此。不過這一次與久利商會翻臉,我們倒要想辦法,鏢局倒是無所謂,若萬一他們使些手段,構陷我們那該如何是好?”
蘇素當下言道:“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了,當年我在王孔子門下游學,倒是認識不少同窗,今日來京中,我還未上門交游一番,若是有他們出面說幾句話,量久利商會不敢拿我們怎么樣。”
李重九心底有數,這王孔子乃是王通,王通在河汾講學,效仿孔圣人,自號文中子,其門下弟子有上千人之多,其中不乏棟梁之才,聽聞李靖,房玄齡都在其門下聽過課,后世常以河汾門下一詞來比喻名師門下,人才濟濟。
聽蘇素如此說,李虎卻不由感嘆一聲。蘇素此人他是了解的,乃是讀書人有幾分傲骨,眼下淪落為走卒販夫之輩,難免有幾分恥于相見過去同窗,但是眼下為了鏢局,卻不得不低下身段來求人。
正待幾人說話之間,突然六名官差攔在了門前,其中一人五短身材,如捕快一般的黑臉大漢,手拿一副鎖鏈,對李重九喝道:“欽犯李重九接連在太原郡,上黨郡兩地犯案,連殺六人,還不素素伏法!”
李重九一怔,當下身后那袁四娘的輕笑聲傳來,言道:“雄捕快!來得正好,我正懷疑這三人乃是賊子,正待報官,你卻來了。”
那矮胖的雄捕快,一副魂與神授的樣子,盯著袁四娘身子好一陣,仿佛恨不能將之吞下去。
明眼人都知道這哪里是才報官,分明是袁管事早就準備兩邊談判不攏,就提前通知官差在此埋伏,先將李重九拿去,再一網打盡李家鏢局的路數。
這正是一環套著一環的連環毒計。
只聽雄捕快一拍胸口的肥肉,大聲言道:“袁管事放心,這若是犯了事的賊子,絕記逃不過我雄闊海,這火眼金睛的一瞧,爾等還不…”
“等等!”李重九出聲打斷,言道,“你就是雄闊海?”
李重九一打量對方這水桶般的腰身,以及那五短的身材,實在很難與演義里那隋唐第四條好漢,身高一丈,力舉千斤閘的紫面天王雄闊海聯系到一起,黑面天王還差不多。
雄闊海哈哈一笑,言道:“不錯,大爺正是東都洛陽縣六大名捕之首…雄闊海。”
“原來如此。”李重九陡然疾步向前,直接一拳砸去。這雄闊海見李重九一拳打來,身子左扭右扭,待要避讓一步時,動作卻慢了一分,直接被李重九一拳毆在肚子里,整個身子彎成了蝦公。
“嘔!”
雄闊海將肚子里的湯湯水水大吐其吐,伸出一手指著李重九言道:“你敢打官…”
話音未落,李重九又是一腿踹在對方頭上。
什么紫面天王,什么雄闊海,這又不是隋唐演義,李重九搖了搖頭,這雄捕快明眼一看就知道是酒肉之徒,也配稱如此霸氣的名字。
其他六名衙役,一見被班頭被打,正要上前。
這時李虎,蘇素二人哪里會在一旁看著,李虎從一旁店鋪里奪了一根搟面杖,蘇素則從久利商家里搬出一個長條椅子,索性放開了手腳。
打一個官差是打,打兩個也是打,反正眼下是虱子多了不愁咬。
三人人與六名衙役在久利商會里大打出手。
“快看,打官差了!”
“打官差了!”
一旁的人們亦是許久沒有看到如此武戲了,久利商會的門外,里三重外三重即是圍滿了人。
一群市井小民看著是津津有味。
“誒,再來一拳。”
“對,來個撩陰腳,這官差怎么這么不禁打啊!”
只聽噗通,噗通的碎響,久利商會的柜臺,椅子,凳子皆是被砸得一干二凈。
久利商會幾乎被拆了個底朝天。
那袁四娘,徐管事,還有那幾名掌柜,何時見過這樣的場景,店鋪被砸,那銅錢皆被撒了滿滿一地,這幾個人踩上上面,咯吱咯吱地亂響。
“我的帳本!”總掌柜見自己記錄錢莊收支的賬本被人一腳踩得稀爛,當下糾心。
袁四娘躲在一旁,見這徐管事上前一副討好的保護自己模樣,更是心頭怒起,一雙鳳目圓睜,銀牙咬得是咯咯直響。
還沒有片刻功夫,那雄捕快,還有那六名皆被李重九三人收拾,躺在地上哎呦呦地直叫喚。而那雄捕頭更是被李重九打成了豬面天王。
李虎拍了拍滿是塵土的衣服,對著蘇素笑著言道:“看來即便是天子腳下,還是要講我們太原郡那一套,拳頭大乃規矩。”
說罷蘇素亦是哈哈大笑。
“幾位好漢,市署的人來了快逃吧!”外圈的人看得過癮,亦不忘了友情提醒。
市署即是管理這南市的官衙,聽聞市署的衙差一到,李重九三人當下擠出人群,往南市門外奪路而逃,眨眼之間就是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