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牙尖嘴利的丫鬟
山寨之中，一片廢墟的聚義廳前。殷縣令望著李重九身影順著索道，已是深入云中。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殺我你也配？”殷縣令冷笑一聲喝道，“山賊俘虜抓到幾個？”
“六個。”
“嚴刑拷打，查出此人身份，我要向各郡縣發布海捕文書，天羅地網緝捕此人。敢威脅殺我，我先要你死。”殷縣令惡狠狠地道。
“是。”不過殷縣令看向滿地廢墟時，心知這一刻，不僅圍剿山寨計劃破滅了，連李芷婉也失去了蹤跡。
過了一會李重九已是一骨碌爬上了絕壁。一只大而粗厚的迎了過來，拉了李重九一把，正是王馬漢。
“少當家！我們殺出來了。”
王馬漢一臉激動之色。方才李重九孤身斷后，最后一個攀巖之舉，登時贏得了眾山賊之心。十幾名山賊們都是一同站在這里，看著李重九都是一副敬仰之意。
李重九道：“我說過以后還要和你們喝酒呢，哪里舍得死。”
說完眾山賊們一并放聲狂笑。
眾人齊聲喊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哪怕見閻王。”
哇哈哈，眾人又是一頓狂笑。
“可惜了，在此住十幾年，今日家里被燒了，真有幾分舍不得。”一名山賊突然感嘆起來。
另一名山賊道：“還不是那李家小娘皮，我娘說過最毒婦人心，瞧她長得猶如天仙一般，但沒料到心腸居然如此歹毒，要將我們七千寨一網打盡。這次若非少當家，我們七千寨就毀了。”
王馬漢哼地一聲，言道：“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薛神醫說得不錯，世上越鮮艷的東西，越是有劇毒，女人就是這樣，越漂亮的女人越毒。”王馬漢人粗心細，他心想少當家受李三娘之騙，我總得旁敲側擊讓少當家警惕。少當家這次醒來，什么都好，就是女色一道看不破。
李重九自然懂得王馬漢心思，笑了笑，卻反手一刀將繩索斬斷。
此刻在一座隱蔽的山坳之中，李虎，蘇素，孫二娘三人都坐在一起。李虎抬頭向遠處望了許久，又長嘆一聲。
蘇素在一旁言道：“大當家的，你放心，少當家會平安回來的。”
李虎搖了搖頭道：“早知道，方才應該讓小九先走，我這把老骨頭在何處都是一樣。”
蘇素言道：“大當家切莫如此說，你是山寨的主心骨，大家都依仗著你，少當家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李虎言道：“我想過了，小九這番有這個擔當，能主動留下斷后，足見待弟兄們義氣深重。眾兄弟千里聚義，唯有一個義字。”
“有這點就足夠當大當家了，若是這次他平安無事，就讓他來頂一頂我的位子，你們看怎么樣？”
聽李虎如此說，蘇素不語，孫二娘一旁言道：“正是，小九除了女色一事把持不慎外，其他經過前一次事后，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這一次他冒死斷后，眾兄弟們對他都是只有一個服字，當家的，你說怎么樣？”
蘇素這才點點頭，言道：“娘子說的對。”
孫二娘哼地一聲，言道：“夠了，平時嘴巴說個不停，這時候要你說，半天崩不出一個屁。”
“少當家回來了！”
“少當家回來了！”
聽到消息，李虎，蘇素，孫二娘三人都是大喜。
“阿爹，四叔，五姨，小九回來了。”李重九當先一一抱拳。
李虎見了差一點老淚縱橫，抱住李重九言道：“孩兒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而另一邊王馬漢，已是急不可待地將李重九指揮有度對抗官兵，并孤身斷后，又平安而歸之事，大為宣傳。眾山賊看向李重九的目光，也是一臉贊賞之色。
“少當家真英雄！”
“少當家，我服你！”
眾山賊紛紛抱拳而起，幾十雙手臂高高捧起。如果說以往眾人對李重九還有什么不滿地方，今日一切煙消云散。
“都是自己兄弟，以后有什么用得著我小九的地方，盡管開口。”李重九也是一一抱拳。
“好。”眾山賊都是血性漢子，當下轟然答應。
李虎見兒子處置得當，并未有絲毫自得之色更是欣慰，對眾山賊道：“弟兄們，我們七千寨命中注定有此一難，不過所幸我們眾兄弟們仍在，人心仍沒有散。大家心齊，將來何處不可以生活，何處不可以卷土重來。”
“大當家的，說得好！”眾山賊紛紛叫好。
李虎當下哈哈大笑，七千寨山賊們臉上也絲毫沒有，因山寨被毀后的沮喪之氣。士氣得到振奮后，當下已快是中午，因擔心官兵追上，眾山賊一起下山，之后又與早就撤出山寨的老弱召集起來一起下山。
正在眾人在山間時，突然前方探路的數名山賊，押著一人上來道：“大當家的，大當家的，抓到一個奸細。”
李虎，李重九他們都是停下腳步，只見幾名山賊正壓著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上來。
“放開我。我要見你們當家的。”
“這就是我們當家的，老實點。”
李重九打量對方，只見這個女子，大約十八九歲模樣，腦后梳個雙鬟，樣貌清秀，若非是丫鬟打扮，乍看好似大家閨秀。
“嘿，還是一個娘么。”看見標致的女子，當下山賊們就污言穢語起來。
“住嘴。”李虎低喝一聲，當下山賊們都是悻悻離開。
“你是何人？”李虎開口問道。
這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言道：“奴家名叫劍雪，乃是唐國公府上三娘子貼身丫鬟，奉三娘之命，特來尋找大當家，少當家。”
聽聞是李三娘的丫鬟，李虎，蘇素當下臉色一寒。
孫二娘在一旁寒聲道：“你家小姐叫你來，是看我們七千寨上下，是不是都死絕了嗎？”
蘇素在一旁幫腔言道：“不錯，恐怕眼前一幕很令你們失望吧。”
名為劍雪的丫鬟急忙道：“這是誤會，小姐并不知…”
“夠了，”李虎當下言道，“你以為到了此刻，我們還會信你的話嗎？”
“我七千寨現在化為焦炭，二十幾個弟兄身死，這一切話只能用一句誤會來解釋嗎？”說到這里，李虎不由氣得渾身發抖。
“事情不是這樣的，”當下劍雪幾乎都要落淚，她連忙言道，“燒七千寨的人，不是我們家小姐派去的，你們要相信我。”
見對方泫然欲涕的樣子，李虎等人反而是更怒。孫二娘冷笑一聲，冷笑言道：“不要再裝了，你與你甲小姐都擺出這幅可憐的樣子，來取信于我們嗎？”
“你與你家小姐都是一個胚子的，背信棄義，滿口胡言，都是無恥的娼貨！”
“你，胡說。”劍雪見孫二娘如此辱即她的主人，當下氣的滿臉通紅，也不顧身處險地，怒極反笑言道：“好啊，就是我們李家背信棄義，又如何了。”
“你們七千寨的山賊都算得什么了，殺人越貨，強搶民女，個個死有余辜，與你們講信義，你們配嗎？”
“還有你這小賊，色迷心竅，居然看上我們家小姐。我們小姐乃是人中之凰，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簡直癡心妄想？”這劍雪方才狡辯時支吾不出，這時氣昏頭后，卻是牙尖嘴利，當下將在場眾人一口氣，通通罵了個干凈。
打人不打臉，此刻李虎臉上已是不住冷笑，伸手握向刀柄。
“住口，你這小娼貨，”就在這時，李重九當下拔出了長刀，上前一步，言道，“你辱我可以，但是不可以侮辱我七千寨上下的弟兄，這是你自己取死。”
李虎聽李重九如此說點了點頭。
李重九轉過身去，向李虎抱拳言道：“爹爹，此次山寨被焚，此事皆是由我而起，眼下我就親手殺了這丫鬟，以表示與李家一刀兩斷。”
“做得好！”一旁孫二娘欣賞地看著李重九道，“大丈夫何患無妻，當拿得起放得下。”
李虎撫須言道：“小九啊，山寨被焚一事不怪你，也罷，也算就當作一個教訓吧，大丈夫行于世，就是要心狠手辣。”
見李虎，孫二娘同意，李重九點點頭，當下轉過身去，伸手推了那丫鬟一把，言道：“走，別死在當地。萬一尸首給人發現了，倒是泄露我們行蹤。”
當下李重九帶著劍雪，從山坡下山，走至一旁的密林之中。李虎，蘇素他們見李重九如此處置，心底都是暗贊他心思細密。
腳上踏著枯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劍雪暗暗試著掙脫捆綁雙手的草繩，卻發覺根本無能為力。此刻劍雪在李重九的推搡下，一步一步地走進密林之中。
密林中，林木森森，顯得格外陰冷，令劍雪覺得寒意滲入，毛骨悚然。此刻劍雪心底是一百二十個后悔，后悔方才為什么，聽山賊辱罵小姐后，怒氣上涌，竟然忘記自己的使命，居然將話講絕，終于這回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了。
現在劍雪很想轉過頭去，向對方聲淚俱下的哀求，解釋清楚，讓對方饒過自己的性命。但是想起方才放出的話，終于拉不下這個面子。
也罷，就是哀求了，也不一定能活下去，那么死也不能墜了顏面。小姐不是說過嗎，死有輕于鴻毛，也有重于泰山，大丈夫要舍生取義。
呸！呸！
什么死不死的，我是小女子，又不是大丈夫。小姐，劍雪好怕，我不想死。
“停！”李重九終于發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