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柳婧又冷笑道:“你就是有后臺,為什么不用?你過得不好,為什么要讓負你的人過得好?你和離,你讓那一家子知道鄧家不高興,又能怎么樣?你為什么一定要關起門來自怨自艾,而不能體體面面地走到那個對不起你的人面前,看看他沒有了你后是怎么落魄的?”
不得不說,柳婧這張嘴,這時說得真夠狠辣的。黎枝蒼白著一張臉楞楞地看著柳婧,看著看著,她已淚如雨下。
見她以袖捂臉,哽咽不休,柳婧輕聲說道:“阿枝,你還年輕,你的人生,不是應該做陪襯用的,你還有嫁妝,走到哪兒都衣食無憂…要是你擔心有人閑話,不如與我和九郎到交州去?在交州,你有我這個公主嫂嫂,有九郎那個刺史哥哥,便是搶上十個八個美男子做丈夫,也沒有人敢說閑話。”
一時之間,本來悲傷著的黎枝,都哭笑不得了。
見她還在猶豫,柳婧哧笑道:“阿枝,你喜歡你那夫婿,那是你的事…喜歡得狠了,一個人關著房門默默流淚就是了,犯不著送上門去讓人踩踐!”
明明黎枝剛才還有點聽不進的,可柳婧最后一句話一吐出,她便抬起頭來。
抬著一雙流過淚后,分外明亮的眼,天性中有著爽利,也聰明過人的黎枝,定定地看著柳婧一會,突然向她福了福。
黎枝一福不起,啞著聲音說道:“那就有勞公主嫂嫂了。”她抿著唇,喃喃說道:“自從知道這事后。我就沒有合過眼,這淚沒日沒夜地流,也流得夠多了。還是嫂嫂說得對,喜歡得狠了。一個人關著門流淚就行,沒有必要讓人踩踐。嫂嫂,當初這門婚事定下時,經過了義母,現在我要和離,也要請嫂嫂和九哥出面了。”
沒有想到黎枝這么爽快。柳婧笑了,她連忙點頭說道:“行,這事就交給我。”轉眼她又說道:“阿枝,我是誠心誠意請你到交州去玩一玩的。”她眨了眨眼,小小聲地說道:“你嫂嫂很有錢呢,你到了交州,她送一座府第給你如何?”
沒有想到柳婧會這樣說,黎枝一時又想笑了,她抬頭看著柳婧,半晌才在心里想道:和樂公主。你是一個極好極好的人!
柳婧回到白衣樓后,便向鄧九郎提到了黎枝的事。
果不其然,聽到黎枝的婚姻居然是這個樣子后,鄧九郎也很氣憤。當下,他便帶著人浩浩蕩蕩地來到了黎枝的夫家傅府,向他的夫婿傅少華提到和離一事。
鄧九郎進入傅家時。傅少華的父親簡直是欣喜若狂,連忙打開大門慎而重之地接待。可等鄧九郎一開口,再聽到他提出要讓黎枝和傅少華和離時,傅父便如一盆冷水從頭淋下,一下子冰到了心底。
在他誠惶誠恐地請求中,鄧九郎冷笑著把黎枝受到的冷遇說了一遍,在傅父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中,他沉著聲音說道:“傅大人,還請把令郎叫回來,對了。黎氏的嫁妝也請一樣不少地歸還。”他冷冷說道:“傅大人,這種和離之事,要不要開祠堂決定?”
傅父連忙說道:“不必不必,少華回來就可以辦了。”說完,他不得不轉過頭去催促仆人找到傅少華。等仆人離去后,他轉過頭看著端坐在榻上,寒著一張俊美,尊貴得觸之不及的鄧九郎時,不由一陣眩暈。
…以前娶回黎枝的好處有多大,令得多少人羨慕過,那么現在的后果,就有多不敢想象!
那個逆子!逆子!
傅父恨得渾身發冷,天下只有一個鄧九郎,而鄧九郎也只有一個義妹,這到了家門的無上榮華,生生被那逆子給趕走了,他真恨,要不是他把府中的事都交給老妻,也不至于出這么大的差錯,要是他早知道是這么回事,那一對雙生孫子,寧可打殺了事!
還有那個惹禍的狐貍精,一個入了奴藉的下賤婢子,竟斷送了自己一個家族的榮華,早知道少華還在養著她,當年,他就應該親自動殺了!
就在傅父氣得一陣冷一陣熱,一雙手都禁不住哆嗦時,傅少華終于回來了,在他的身后,是聞迅趕來的傅母。
傅少華遠遠見到父親站在書房外,連忙行了一禮,他長相端正,頗有幾分書卷氣。朝著父親叫了一聲后,傅少華笑道:“父親,聽聞今天府中來了貴客,不知那貴客何在?”他的聲音落下時,傅母在后面也說道:“夫君,你這么急把我們叫來,不知是什么事?”
傅父也許是氣得太過,除了臉色發青,眼前一陣陣發花,已沒有心力多說什么。他衣袖一甩,重重一哼向書房中走去。
傅少華因經常被父親呵斥,倒也不在意,他笑吟吟地緊接在父親身后入了書房。
這一入書房,傅少華便看到了一襲便裝,打扮得極為普通的鄧九郎!
沒有想到會是這么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來了,傅少華先是一驚,轉眼想到鄧九郎與自己正妻的關系,馬上又是欣喜若狂,他連忙深深一禮,高興地喚道:“原來是大哥!大哥能夠前來,少華真是不勝榮幸!”鄧九郎居然來到他家了?他原本打探到的消息中還說,黎枝之所以被鄧九郎認為義妹,是因為她挾恩求報,逼著鄧九郎自己,鄧九郎無奈之下才收她為義妹的。本來以為他與黎枝的關系不過爾爾,現在看來,這鄧九郎還真把黎氏當成妹妹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得好好盤算盤算!
就在傅少華欣喜若狂時,傅母也一眼認出了端坐在里面的大人物,頓時也是激動得臉孔漲紅。
對上這激動不已的兩母子,鄧九郎朝著榻幾一指,反客為主的讓他們坐下后,鄧九郎目光瞟向傅父,頜首說道:“傅大人,這事還是你來說吧。”
“是。”傅父的聲音有氣無力,他看向傅少華,喝道:“孽子!你向來是怎么對你的正妻的?現在鄧家郎君來討公道了!”
討公道?
黎母馬上想到自己對黎枝的各種手段,不由臉色一白,傅少華也是一慌,他連忙說道:“父親,沒那回事,我與阿枝好得很呢…”
可惜,不等他狡辯完,鄧九郎已把宣紙朝他面前一放,冷冷地說道:“我與阿枝相識多載,她有沒有撒謊我還是知道的…好了,閑話也不多說了,傅少華,我今天還真不是來討公道的,我今天是來讓你與阿枝和離的!”一句話說得傅少華臉色一僵,說得傅母一晃后,鄧九郎冷冷又道:“我很忙,沒有時間與你多廢話,現在我的要求就是,你在這和離書上簽字畫押,再把黎氏的嫁妝一樣不少地交還給我。”
他慢慢站了起來,站起來的鄧九郎,高大的身影有點背光,雙眼如電地直視著傅少華,鄧九郎聲音放緩,輕柔地說道:“傅少華,你是個多情的人,這一點我甚是佩服。然后,你也是個不堪的人…你既然那么看重你那外室蘇氏女,當初就不該攀龍附鳳,要娶我的義妹!你當時如果娶了一個體弱多病,隨時會一命嗚呼的正妻,在她還活著時,便把蘇氏那對兒子記在那病弱鬼的名下,等她死了,你空懸正妻之位,不但可以讓你的蘇氏和那雙生子得享一切,還可以博得個重情之名…你既情深,又何必浪費一個大好小姑的一生?”
這席話,鄧九郎也只是說說,他也不準備傅少華和其他人有反應。一說出,在傅少華準備回答時,他手一揮打斷他的話頭,威嚴地說道:“該說的我都說完了,傅少華,趕緊畫字簽押吧,我還要趕回洛陽呢!”
說到這里,他眼睛一瞇,森寒地說道:“嗯?怎么你還不動筆?”
傅少華白著臉欲哭無淚時,一側的傅母已撲通一聲跪在了鄧九郎面前,她流著淚說道:“鄧家郎君,這夫妻之間,沒有勸離不勸和的。少華的錯,我夫婦已經知道了,我們會讓他改的,那個蘇氏,我們馬上就把她發賣了,蘇氏生的孩子,我們也送到鄉下的莊子去。鄧郎,這好不容易成就的夫婦,哪有這樣拆散的道理?”
沒有想到母親會這樣說,傅少華高聲喝道:“母親,萬萬不可!”他迅速地拿過那宣紙,在父母的高喝聲中,筆走龍蛇地寫上自己名字蓋上印章。
幾乎是傅少華把和離書一簽完,傅母便撲了上去。鄧九郎也不理會這母子倆的做作,從幾上拿過那和離書,一邊朝外走去,一邊喝道:“過來一人!”
一個銀甲衛走了過來。
鄧九郎淡淡說道:“留下十人在這里,等著接收阿枝的嫁妝,剩下的人隨我回洛陽!”
“是!”
就在鄧九郎策馬沖出傅府時,他回過頭來看去。看了一眼后,他俊美的臉上全然變得冰寒,冷冰冰地看著傅父,鄧九郎說道:“在我的面前,那傅氏也敢做戲?她以為這樣做了,吞了的好處就可以不吐出來?”
他頭一轉吩咐道:“你去說一句話,就說,是我的意思,讓傅氏這兩年得過的好處,一樣不拉地給我吐出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