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三章 風雨欲來

　　“老大，你這樣說有點不厚道吧，你憑什么說我們的方法不行？這么多年以來，我們不都是這樣訓練的嗎？”

　　見到李小強一開口就否定自己這些人的“勞動成果”。其他國少隊成員開始表示不滿，大家紛紛起哄。特別是劉二這個未來的金牌教練，他甚至開始質疑起自己“老大”的話。

　　在這個時候，李小強開始行使起自己作為“老大”的權威了，只見他把眼一瞪：

　　“是，是，你們牛，你們都很牛！不過你們也不想想，你們都用這種方法訓練這么多年了。難道你們都對自己的進步很滿意嗎？你們也不想想，我們認識也有5,6年了吧，在當年的時候，我大概最多也就是讓你們一先的水平吧？都說水平比較低的時候，進步的速度能夠更快些。可是都這么多年了，我們之間的差距變小了嗎？你們哪位能夠拍著胸脯保證，就一定能夠過了我的“讓先關”？你們不敢吧，你們現在那位敢說這樣的話？偉剛，你敢說嗎？對了還有小常，你現在敢說這樣的話嗎？我估計是不敢吧。誰要不服的話我們馬上就練練。。。”

　　聽了李小強的話以后，這些中國圍棋的未來精英們開始啞口無言了。的確，李小強的話戳到了他們的痛處。要說這些人的比賽機會雖然沒有李小強那么多，但是都享受著國內最好的學習條件，除了有國內頂尖高手的言傳身教之外，中國棋協也會盡可能的為這些人創造比賽機會。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只要國內棋戰有預選賽的機會，那么管理層都會盡量安排這批棋手去參加。可是他們自己打不出來有什么辦法呢。

　　到目前為止，國內什么“天元戰”“名人戰”都增設了預選賽，還包括還在進行的中日圍棋擂臺賽，也對這批國少隊的成員開放。可是他們目前明顯還顯得稚嫩。雖然他們也在進步，偶爾也能戰勝一些高段棋手，可是哪怕和一些地方棋手的對沖，他們也是處于下風。

　　在真實的歷史中，中國的第1屆“新人王戰”是在94年開始的，而第1屆的冠軍，是當年30歲的地方棋手梁偉堂七段，到那個時候，常韌圣都已經是18歲了，可就是這批棋手。那時根本就挑不起中國圍棋的大梁。要知道，現在還只是91年，除了李小強以往，其他人最高水平也只不過四段。這要放到30年以后去，估計他們也就是初段高一點的水平吧。

　　雖說李小強現在也只是個“五段”，但他現在放言要讓其他人一先，常韌圣他們還真不敢接這個茬。

　　要不怎么說是“人比人氣死人”呢？假如沒有李小強的話，大家也許就不會思考這個問題了。他們甚至會對自身的進步感到滿意。因為和大部分日本棋手的成長速度相比。這批國少隊成員也算是“進步神駿”了。但是和李小強相比呢？他們的進步速度真不夠看。

　　“我們能夠和你相比呢？，現在誰不知道。老大你就是一個妖孽啊，像我們這樣的凡人，和你這個妖孽怎么相比。。。”

　　聽過李小強的話以后，劉二還在小聲的嘟嘟囔囔。他仿佛是在為大家辯解。在這個時候，李小強在次把眼一瞪，他決定將自己“老大”的權威執行到底：

　　“妖孽妖孽，這世上哪來那么多妖孽？好吧。就算我的辦法你們學不了，那么韓國的那位呢？他又為什么能夠進展如此神駿呢？你們看看，人家現在都差不多能夠和曹燕子分庭抗禮了。他的學習方法總不算是很神秘吧。難道你們現在還不知道反思嗎？”

　　聽到李小強把李石佛都搬來出來，其他人終于無話可說了。因為和李小強相比，李石佛的圍棋之路還是十分“清白”的。李小強身上畢竟還有謎團，他的“來歷”畢竟不是很清楚，那么這樣一來，總有很多人誤以為他有什么“獨特方法”。

　　但是李石佛呢？他小時候學棋的經歷，應該是和很多人一樣的吧。他雖然是曹燕子的“內弟子”，可是在圍棋圈內，“內弟子”也不算是什么很特別的事啊。比如在日本，也有很多職業棋手是“內弟子”出身，可是他們的進步速度，除了那位傳說中的“天才道的”以外，好像也沒多少人比得過李石佛吧。

　　“老大，那你說說，韓國那位到底有什么獨到之處？你認為他最特別的是在什么地方呢？”

　　聽到李小強提到“韓國的那位”，國少隊這些人暫時也忘記了李小強在“耍威風”。因為畢竟都是同齡人，因此在平時的時候，大家對李石佛的情況也是比較關注的。大家對于李石佛去年以來的成績，偶爾也會表示一下驚訝。趁此機會，大家也想聽聽李小強對于李石佛的看法。

　　“他平時到底在想些什么？那我怎么能夠知道。不過只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李石佛對于圍棋基本功的重視，可能超乎了你們的想象。我想在這一點上，可能也只有我能夠與之相比了。這一點，很可能就是我們倆進步速度更快的原因。我這樣說你們明白嗎？”

　　“什么！基本功？難道你認為我們的基本功都還不過關？。。。”

　　“不可能吧？難道你們的水平能夠進步那么快，真的就是因為你們更加注重基本功？”

　　聽了李小強的話以后，周圍這些圍棋天才紛紛表示不能接受。一時間，表示驚訝和不服的聲音再次此起彼伏。看到這種情況，李小強只能在心里暗嘆，因為他知道，自己今天說出來的看法，應該是正確的。

　　自己今天的觀點，應該也是曾經被證明了的事實！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中國圍棋都受到日本圍棋影響，喜歡講究一些“虛”的東西，認為這些“虛”的東西才是圍棋中的境界。

　　例如這批國少隊成員來到國家隊以后。不可否認，國內那些頂尖高手根本不會藏私，大家都會傾囊相授的。但是在授課的時候，這些頂尖高手都會傳授些什么呢？那當然個個都會拿出自己的拿手絕活吧？個個都會講一些“虛”的東西。比如對棋局流向的把握。對某些特定局面的理解和判斷等等。至于圍棋中那些“實”的東西，那些屬于基本功范疇的東西，他們平時根本就不屑說的。總認為那些東西不夠“高大上”，認為圍棋中那些“實”的東西，是沒有什么境界可言的。

　　不可否認，圍棋中“虛”的部分確實非常高深，一般人也不容易掌握。但是李小強一直認為，這樣一部分知識，最好是不要教的，必須讓棋手自己領悟。你聽了別人的講解。即便你全部都理解了，那么也不能算是你完全掌握。更不用說在實戰中的運用了。只有是你自己“悟”出來的，那才是屬于你自己的東西。也只有這個，在實戰中才能發揮威力。

　　那么這些“虛”的東西從什么地方來呢？其實很簡單，圍棋中任何“虛”的境界，最好是從“實”的地方領悟，也就是說，你必須從“圍棋基本功”的范疇去尋找。

　　這種觀點有道理嗎？李小強認為，這種觀點應該是很有道理的。往遠的說。吳清源大師的“境界”已經夠高深吧，但是他小時候是怎么修煉的呢？那無非還是那些“實”的，比如他看“玄玄棋經”和“官子譜”這樣的死活題和手筋題夠實在吧？比如他說他把范西屏的“桃花泉弈譜”都翻爛了，這樣一本書。其實也可以看成一本中古棋的“定式書”。那里面的手段也夠實在吧？

　　這也難怪吳先生會一直強調，圍棋的本質：無非就是死活和官子。因為哪怕是再高的境界，其實也是脫胎于這些最基礎的“基本功”。

　　至于到了后世，那就更不用說了。后世由于學棋的棋童大量增加。論他們的條件。他們能夠享受“七小龍”的待遇嗎？基本是不可能吧。論他們的圍棋天賦，就一定比這批人更高嗎？恐怕也未必吧。那么他們的成長速度為什么比這批棋手更快呢？除了資訊更發達一點以外，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到的后世以后，圍棋界對于基本功的重視，達到一個空前的高度。

　　“我想起來了，難怪聶老師馬老師跟我們講棋的時候，你好像從來都不積極，你寧愿去擺弄那些很枯燥的官子計算題，也不愿意聽高手分析各種思路。老大，難道你認為基本功的作用真的有這么大嗎？”

　　“你們不要忘了，我雖然很少主動去聽他們的講解，但是在平時的時候，誰提問題最多呢？好像還是我吧。我為什么能夠提出那么多問題，那還不是因為我平時想得多，也領悟得多。因為我的問題都是我自己悟出來的，這樣一來，只要有高手幫我解惑，我就更容易融會貫通。這樣也提高得更快。而你們呢？他們都是在被動接受知識。不僅如此，你們平時一個個還牛皮哄哄，好像自己的基本功很扎實了一樣。這樣一來，你們的進步能有我這么快嗎？”

　　先不管李小強說得對不對，但至少他的態度是誠懇的，他今天說的，也和其他人平時看到的是一樣。這樣大家都知道了：“老大”今天的話，那是應該沒有騙大家的，這也應該是他的真心話，他講出了自己的切身體會。因此大家都心悅誠服的對李小強說道：

　　“謝謝老大。”

　　在這個過程中，一旁的梅澤由香里一直沒有說話，她就像一位乖巧的好學生，一直在笑瞇瞇的看著李小強“耍威風”。等到李小強“教訓”完劉二他們以后，李小強轉頭對梅澤說道：

　　“由香里，我們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吧？你的情況其實和他們是一樣的。還是基本功的問題。你可以回顧一下自己這幾年的經歷。你是不是在好幾次的定段比賽中，總是遇弱不強，遇強不弱呢？和你水平差不多的，你往往能夠發揮出自己的水平。而每次讓你功虧一簣的，都是輸給那些平時不如你的人，這樣才導致你到現在還無法入段。你的這種情況，其實就是基本功不扎實的表現。那么從現在開始，你就不要去學那些虛的知識了。還是從那些圍棋的基礎知識開始訓練吧。只要你嚴格按照計劃學習，那么我相信，你的基本功越扎實，比賽中就越不容易被人逆轉，你越能贏下該贏的比賽。這樣一來，我相信你明年是一定能夠入段的。”

　　聽了李小強的鼓勵后，梅澤由香里的眼中閃現出異樣的神采，她大聲的回答道：

　　“嗨，小強你真是費心了，對我的情況了解得這么清楚。你放心吧。我一定按照你制定的計劃去做。。。”

　　事情既然到了這個地步，那當然沒有什么好說的，大家就按照李小強說得去做吧。要訓練圍棋的基本功，那當然無非是做題。死活題，手筋題，官子題等等都要做，必須在這些方面進行強化訓練。好在這些方面根本不用李小強操心，因為在這個時候，贛源的江承華教練已經來到了京城。

　　這么多年下來。李小強挑好的“天龍圖”下卷已經弄得差不多了。不過他現在不愿意繼續惹事，因此他沒有公布于眾。至于剩下的1萬多題，他全部都交給了江承華，再加上原有的“玄玄棋經”。“官子譜”和“發陽論”等等，區區訓練一個梅澤由香里，那根本就不用擔心“題源”問題。

　　有了“題源”，有了足夠的強化訓練。再配合一定的實戰量。那么李小強相信，訓練10個梅澤都沒問題。

　　在這個時候，李小強其實是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心說從什么時候開始。我這個“李桑”，怎么在你口中就變成了“小強”呢？你叫得那么親熱做什么，我和你有那么熟嗎。。。

　　“嗨，小強你真是費心了，對我的情況了解得這么清楚。。。”

　　趁梅澤不注意的時候，常韌圣他們對著李小強擠眉弄眼。劉二更過分，他甚至模仿梅澤的語調，開始調侃起他們的老大。

　　這個時候，李小強醒悟過來，等他想通了這個問題后，他自己也覺得好笑：

　　“我說你們這些家伙，你們不要那么無聊好不好，我對她的情況。。。其實真的不是很了解。”

　　“裝，你就在那裝吧，人家自己都承認了，你說她的那些情況都是真實的，你還敢說自己沒去了解？”

　　“你們這些笨蛋，你們也不用腦子好好想想，她在日本年年都是定段大熱門，那她當然就具有相當的水準了。一個大熱門老是定不上段，那除了用“遇弱不強，遇強不弱”來解釋，你們還能找到其他的解釋嗎？”

　　聽到李小強的話以后，常韌圣他們愣住了。劉二更是順著李小強的思路說道：

　　“是啊，只有“遇強不弱”，那她才有成為“大熱門”的資格。如果那些強手她一個都贏不了，那她憑什么成為一個“大熱門”呢？而她又好幾次都定不上段，那只能說明她在比賽中輸給弱手了。這就是“遇弱不強”。高！老大的思維敏捷，果然是高。。。”

　　“呵呵，你們現在知道了吧，其實很多貌似很有道理的話，往往都是廢話。就拿這句遇弱不強，遇強不弱來說吧，那更是一句標標準準的萬金油，特別是放在一些圍棋比賽中，那么多半不會錯的。你們都跟我學著點。。。”

　　“哈哈哈哈。。。”

　　等大家聊完了梅澤由香里的話題后。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大家的話題突然轉到了馬上就要到了的“東洋證券杯”上面。

　　“老大，這個比賽刺激啊。真羨慕你能夠參加這樣的比賽，而且還是種子選手。對了，好像韓國的那位也是種子選手啊，那么老大認為，他現在的實力到底怎么樣呢？”

　　聽到大家提到李石佛，李小強的臉色突然變得嚴肅，他怔怔想了一會，然后他苦笑著說道：

　　“我和你們交個底吧，這次比賽雖然有很多的高手，我對其他任何一位，其實都沒有什么必勝的把握，但是我至少可以想好辦法對付他們。唯獨對上他，我感覺自己連辦法都想不出來。因為我想的任何辦法，好像都算不上是什么好辦法。”

　　“啊？他現在真的有那么厲害嗎？老大你可是號稱棋盤上的巫師啊，難道你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這不可能吧，他的弱點，現在看上去很明顯啊。”

　　聽到這樣的話以后，李小強只能再次搖頭苦笑。

　　李石佛的那些“弱點”，難道真是他的弱點嗎？還是其他人的催命符呢。現在其實沒有多少人能夠知道。

　　想到這里，李小強好像也失去了聊天的興趣。他甚至覺得現在備戰的時間有點緊迫，因此他和眾人打過招呼后。他也跑去“潛心備戰”去了。

　　李小強“備戰”的日子過得很快。等到國慶假期結束后，他和馬小飛的中國圍棋“名人戰”決戰馬上開始。

　　到了10月20號左右，距離第3屆“東洋證券杯”世界職業圍棋錦標賽開幕的時間只有1個星期左右的時間了。李小強vs馬小飛的比賽前4局也打成2比2平，馬上就要進行最后一盤決勝負的比賽。不過在這個比賽中，好像對局雙方都不怎么在乎勝負的樣子，都在棋盤上盡情的揮灑。甚至有意磨練一些自己平時不太熟悉的下法。雙方都放得很開，這樣一來，這幾盤棋反而顯得特別好看。

　　在中國“名人戰”進行的同時，第3屆“東洋證券杯”的國內選拔賽也同時進行。到了20號的時候，其中一個名額已經決出來了。他是曹大方九段，他是獲得了“勝戰組”的冠軍，因此獲得了這個參賽資格。

　　而另外一個出線名額，將在劉大錘和俞彬兩位棋手之間參賽。他們這盤棋，將在“名人戰”決勝局的同一天舉行。

　　的確，當錢于平生病，當江，芮夫婦出走，90年代初的中國棋壇。“人丁”還是顯得有的單薄。

　　1991年10月21日，李小強走進了中國圍棋名人戰”的決賽賽場，不過他的心，早就飛到了一個星期后的世界賽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