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茍二招牌式的大風衣燃燒著火焰,胸口的血洞不住噴涌,瘋狂地撲向佟菲菲,“一切的一切,都怪你!!我要殺了你!!!”
“啊!!!我知道錯了…我提醒你了…”佟菲菲捂著腦袋趴在地上,盡全力辯解。
“沒用的!!晚了!!!”茍二張開血盆大口,將佟菲菲吞噬。
“啊啊啊啊!!!”佟菲菲驚醒,抱著頭尖叫道。
“怎么了,做噩夢了?”旁邊的成全也被吵醒,關切問道。
“沒事…沒事…”佟菲菲看著成全,心下感慨,現實也許比噩夢還要可怕得多,“一定是成強死了,我害怕…”
“呵呵,跟你沒關系,都是林強干的。”成全微微一笑,重新躺回原處,迷迷糊糊地嘟囔道,“你看著吧…林強今天就會招供…”
“為什么這么肯定啊?”佟菲菲問道。
“呵呵…不能說…”成全就此睡去。
佟菲菲心臟撲通撲通狂跳不停。
她輕輕抽出枕下的竊聽裝置,攥在手里走進浴室。
她打開噴頭,一屁股坐在地上,在水聲的遮蓋下,自己終于可以哭出聲來。
自己遠沒有想象的那么堅強,巨大的負罪感與自責讓她崩潰,與成全的夫妻關系更讓她崩潰。
昨天,成全死了,就這樣死了。
今天,茍二死了,就這樣死了。
明天,如果自己死了,也就那樣死了吧。
她本以為,茍二是最后的救星,是唯一能阻止成全和袁冠奎的人,他是那么剛正不阿,那么勇往直前,那么赤誠坦蕩…
極度的絕望與傷感之中,佟菲菲腦海中突然浮出了一個身影,那個人與她為數不多的對話響徹在耳邊。
“合作吧。”
“他,不會給你自由的。”
“鳥想飛走,就要打破籠子。”
“恰巧,那籠子我也不得不破。”
還有一個人!
除了茍二還有一個人!
那個人不能再死了,再死就真的沒有人了!!
佟菲菲死攥著竊聽裝置,在那個黑色的小盒子里,錄音十分清晰,昨晚袁冠奎與成全的對話,預示著很多事情…
雖然處于崩潰的邊緣,但佟菲菲還保留著理智。
錄音,不是證據,從來都不能作為證據,自己如果將這些錄音提供出去,那么很快成全也會發現自己的“不忠”,可以想象,很快袁冠奎的槍口也將瞄向自己。
可如果不提供出去,林強恐怕難逃厄運,成全的手法她是再清楚不過的,有錢能使鬼推磨,貪婪的人遠比質樸的人要多的多。進一步說,林強如果被判刑,關在獄中,佟菲菲敢打100個賭成全會讓林強“提前解脫”。
那樣,最后的希望也就沒了。
“鳥想飛走,就要打破籠子。”
林強的無心之談,一次次回響在佟菲菲的耳畔,這與現實是多么的貼切,佟菲菲是多么的渴望藍天。
只是有一點,林強說錯了,這不是普通的籠子,而是滿是荊棘與尖刺的牢籠。
這不是為了正義,而是自由。
這不是出于理智,而是人性。
佟菲菲知道,想解脫出自責的唯一方法,就是加倍行善,她一向是這么做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迷失自己,在骯臟的世界,甚至骯臟的自己之中,小心地保留住那唯一的、最后的一塊凈土。
凌晨五點,刑偵隊沒有一個人有機會享受睡眠。
薊京銀行龍源營業廳的11個人被連夜單獨審訊,除去常規審訊外,史強還不斷往返于每一個房間,隨時隨地突施冷箭。
他很確定自己這次咬對了,但銀行人員的口供卻并沒讓他嘗到甜味。這其中7人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3人說出去透氣的時候曾見到林強經過,清潔工則表示見過林強進入大樓側門。
就算是傻子,也該覺出不對了。明明一切線索都指向袁冠奎,然而這邊的口供卻硬生生扳向了林強一邊,更何況史強整晚都無法聯絡到袁冠奎,如果不是證據有限,他甚至已經可以發出通緝令。
史強討厭這種奮力撲上,卻啃了一嘴屎的感覺,他因此討厭起薊京銀行,討厭起幕后的成家。不對,現在沒有成家了,只有成全。
史強做事的宗旨是,你老實,我老實,你混蛋,我比你還混蛋。
一夜的壓力審訊熬下來,薊京銀行的人已經近乎到極限了,一個個求著去睡覺,但史強不會給他們機會,他要徹底展現出自己混蛋的一面,在這些人接近崩潰的時候,史強將所有人再度集合在一起。
他讓這些人站著,而自己這邊的人則坐著,小房間內的情景有些滑稽,一排警員坐著抽煙,一排薊京銀行的人則眼袋發青承受著二手煙的煎熬。
“史隊長…”作為頭目,郝偉此時不得不站出來,“該說的我們都說了,我們畢竟只是配合調查,咱們沒必要搞得跟審犯人一樣吧?”
“做偽證就是犯人。”史強不慌不忙地掃視著一排人,“怎么?都覺得自己聰明懂得明哲保身是吧?我告訴你們,今天我就跟你們干上了,只要有一個人口風松動,你們全他媽跟著倒霉。”
銀行的人心下驚恐,只齊齊望向郝偉,他們只圖不要得罪人全身而退,惹上什么麻煩就不好了。
郝偉此時倒也不軟,他認定已經傍上了成全這條金大腿,外加他夫人曾經在紀委做事,好歹了解一些法務程序。
“史隊長,你這么不人道地對待我們,算是強迫我們招出你想要的結果吧?”郝偉瞇眼質問道,“這里是薊京,是皇城根,被逼急的話,我們不得不向上反映。”
“呦呵,還有兩下子么?”史強一笑,盯著郝偉道,“就是你了,讓我查出來你組織團伙做偽證,夠你快活的。”
“…”郝偉沉了口氣說道,“史隊,我夫人可是在紀委…”
“紀你媽逼啊!”史強一把將煙頭甩了過去,“成全跟老子耍威風,是他有錢;林強跟老子耍威風,是他有勢;你個小逼崽子耍個鳥!”
郝偉被煙頭甩到,慌忙向后退了一下,撣去衣服上的火星,驚問道:“你動私刑!!”
“哈哈哈!”一干警員都笑了起來。
“我要真動私行的話,你還能站著?”史強緩緩起身,從這一排人面前走過,正色道,“這案子有多重要,你們都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你們這么眾口鑠金只會拖延偵破時間而已,已經有很多線索指向袁冠奎,你們撒的謊根本就是破綻百出。”
他說著,停在郝偉面前,吐了口痰。
“有的人,可能會因做偽證得利,鋌而走險賭一把。”史強話罷掃向其余人,“但其他人,不過是犧牲品罷了。我再說一次,做偽證是犯罪,集體合伙偽證是罪上加罪,干擾司法公正。我話放這里,現在不主動招待的話,將來我會親自一個個起訴你們,你們會失去工作,失去體面,失去自由。”
史強恨恨望著這些人:“諸位摸著心口想想,值么?”
郝偉心下頗為緊張,他已經明顯感覺到集體的松動,連忙說道“史隊長,我們都已經說了,你這是引導…”
“你給我閉嘴!”史強一把抓起郝偉的領口吼道,“我他媽早查過了,你幾個月前因為貪污被聯合銀行除名,你夫人也是因為扯到什么事里才從紀委離職,你壓根就是個臟人,擱十年前我早抽你了。”
“…”郝偉無法辯解那些事。
史強狠狠放下郝偉,沖其它人道:“下面會繼續單獨審訊,直到審出東西來為止。”
“史隊長,你不能這樣強制關押我們,我們沒罪!”郝偉鼓足勇氣質問道。
“有沒有罪我說的算。”史強哼笑道,“你們現在都是嫌疑人,我們有最多37天的時間可以慢慢聊。”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
“當然,實話實說的話,可以立即走人。”史強擺了擺手,先行離去,他自信,對付這些人稍微狠一些就足夠了。
審訊繼續,史強的話果然有了應有的效果,聽到37天這個可怕的數字后,一位女柜員的口風率先開始松動,她表示自己不確定看到的人是林強。
之后更多的人產生動搖。
這是必然發生的,即便是犯罪團伙在高壓審訊下也會逐步招供,互相出賣,更何況一個小小營業廳里的職員,郝偉的話并非圣旨,他們沒責任一同受罪。
約么七點,那位女柜員終于崩潰。
“我要回家…”女柜員坐在審訊室的桌子上,捂著嘴哽咽道,“我要回家…我沒犯罪…”
史強坐在對面,遞過紙巾:“你再說一次,我們詳細記錄,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是郝偉…郝偉讓我們這么說的…”女職員接過紙巾擤了口鼻涕,接著說道,“你們來后不久,郝偉趁著你們全員調查,沒人注意的時候,將我們召集在一起,給我們安排出了之前的口供。”
“具體的呢。”史強激動地問道。
“反正就是不讓提袁冠奎,提林強就對了。”
“足夠。”史強一笑,從旁邊的警員那里取過口供筆錄,推給女職員,“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女職員看也沒看,火速牽上自己的大名:“我不會丟工作吧…”
“不可能,丟工作的是郝偉。”史強呵呵一笑,讓警員送她出去。
隨后,這份口供出現在了除了郝偉和張家明以外所有人的面前。
他們想也不想,紛紛簽字招供,即刻得已脫身。
這樣強制性粗暴的偽證,很快就會暴露,在史強手下只會更快。
而后,10份口供放在了郝偉面前,他臉都綠了。
他本以為刑偵隊只是在銀行例行問話罷了,只要處理得好很容易蒙混過關,但哪想到史強竟將所有人都扣了,像對犯人一樣審訊,普通人哪經得起這種壓力!
史強打了個哈欠,頗有興致地問道:“怎么,他們都招了,你招么?”
“沒有的事。”郝偉知道,這種時候只能死咬,等著幕后大老板來救人了。
“成,夠堅決。”史強笑著向外走去,“馬上早班的人繼續審你,我得先睡一覺了。”
晨九點,大富翁律師事務所,孫小美望著剛剛吃過的早點殘渣,粽子與豆腐腦。
短發女助理像往常一樣罵道:“孫律師,好多好多好多的郵件,你都不看的么!!看食物發什么呆啊!”
“別吵,我在思考。”孫小美單指頂著偏分,微微皺眉。
“在想案子么?”女助理聞言亢奮些許,揮拳道,“認真起來的孫律師讓人瞬間就有信心了!孫律師在想案子的什么地方,我這里可以隨時查詢信息!”
“幫我查一下。”孫小美神色一凜,大臂揮去,“為什么會有人喜歡吃咸粽子和甜豆腐腦這么反人類的食物!!”
啪!!
女助理憤怒地將一打文件準確砸在孫小美腦袋上。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想粽子和豆腐腦!!!”女助理破口大罵,“廢話!粽子當然要吃咸的,豆腐腦當然要吃甜的!”
孫小美捂著頭罵道:“混蛋!異端!怎么能吃甜豆腐腦!你是狗狗么!”
“關狗狗什么事!甜豆腐腦也沒那么甜,就是放那么一點點…”女助理說著,使勁搖了搖頭,“呸呸,怎么真跟你聊起豆腐腦了…”
“異端!我要解雇你!”孫小美指著女助理罵道。
“好啦,這是你第27次解雇我了,反正馬上又要求我回來,習慣了。”女助理美滋滋地掃起郵件,“煩死了,那么多廣告。”
“哈哈。”孫小美坐回位置,得意笑道,“我明白了,吃甜豆腐腦的都是白癡,而吃咸豆腐腦的都是天才,所以我是天才律師,你是白癡助理。”
“我看見洛詠生那天吃甜豆腐腦了。”女助理一邊查看郵件一邊拉攏黨羽。
“啊…”孫小美撓著下巴為難道,“真可惜啊…本以為洛詠生是個天才呢…”
“咦?”女助理看著屏幕突然楞了一下,“孫律師,有個奇怪的郵件。”
“不用告訴我。”孫小美玩著指甲說道,“白癡助理的責任就是從白癡郵件中翻出有用的那個給我看。”
“真是煩死人。”女助理沖他做了個鬼臉,仔細掃視郵件——
成強案至關重要的線索,請務必聽一下附件。
“孫律師,有個音頻文件誒!說是重要線索!”女助理興奮地說道。
“刪了!哪有這么好的事情!這一定是對手發來的病毒!你天真得可以啊!!”
“呸,我偏打開!”女助理哼著小曲打開文件,特意調大音箱音量。
“啊!要被病毒感染了!”孫小美神經質地捂住耳朵。
成全與袁冠奎前一晚的對話響起。
二人同時一愣,而后細細聽來,他們雖不知道成全與袁冠奎的聲音,但從稱謂上來說,不難確定這兩個人的身份。事情的因果徐徐道來,說到后面,兩個人都是心一緊。
全哥,是我干的。
叫茍叔崩了吧我,但不要拆穿我,要等林強定罪!
“律師!!!”女助理激動地起身。
“閉嘴,聽完。”孫小美揮臂喝止。
隨后,他們聽到了成全與袁冠奎將對茍二做的事,聽到了成全肯定林強會認罪的自信。
冠奎,無論怎么看,我們扮演的,都是壞人吧。
…算是吧。
那么壞人對付好人,會用什么方法呢?
音頻在這里戛然而止。
“好可怕…”女助理打了個哆嗦,“到底會用什么方法呢…”
“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孫小美抱頭而起,繞著自己的桌子來回奔跑,“高估了對手的道德了!收買證人根本就是小玩鬧!!”
“怎么了孫律師?”
“快…快…”孫小美使勁拍了下桌子,“聯系林強的那個女朋友。”
“啊?”
“現在!!快!!找出那個王什么君!”
“是…”女助理好像想到了什么,開始慌忙翻找王文君的聯系方式。
正此時,電話鈴響起,不是事務所的電話,而是孫小美的個人手機。
二人相視一愣。
孫小美緩緩拿起手機。
“嗯…”
“嗯…”
“我明白了。”
他放下電話,坐回椅子上,單指點著偏分,微微皺眉。
女助理知道他這次真的在思考很要緊的事情,但還是好奇問道:“什么情況?”
“晚了。”孫小美冷冷道。
十分鐘前,林強在關押室中享受早餐,據說昨晚史強連夜審訊,正在休息,這讓他信心大增,這個節奏下去,很快就可以宣布逮捕袁冠奎了。
他啃著燒餅,突覺牙齒膈了一下子,連忙低頭看去。
燒餅中間竟然夾著一個折起的小紙片。
“又是孫小美的怪招么…”林強小心地抽出紙片,將其打開——
立即認罪,不然就再也見不到某人了。
簡單的一行字,讓林強呆滯許久。
此時的他,同孫小美完全是一個反應——高估對手的道德了。
他緩緩放下紙片,腦中過了很多東西。
隨后,他做出了與前一晚相同的事情,將飯菜的盤子通通雜碎,瘋狂呼喊史強。
認罪?不可能。
林強在憤怒的同時,瞳中閃爍的是希望。
挺住…
這將是成全最大的敗筆,他將為此付出代價。
用有限的智商自作聰明,還是老樣子啊。
馬上就會讓他知道什么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