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開學季,隨著時代的發展,政策的寬松,學校的校服也漸漸放開尺度,從一水兒肥囊囊的運動裝轉變為小西服配上短裙。
當然,這只是針對女生,林強對男生可沒有興趣。
下午正值放學的時間,嘰嘰喳喳的女高中生們湊在一起,好像在傾訴一個夏天的秘密,而林強顯然更關心她們的裙底與長襪,借此慰藉早已逝去的學生時代。盡管他拖著一個厚重的行李箱,此時的心情卻飄了起來。
“喂!林老大,你還有這個心情!”鄭帥擰著臉罵道,“發配啊!我們被發配了!現在不是看女中學生的時候吧!”
林強的回答充分顯示了他的文藝情懷——
“不不,前兩年累壞了,得停下來看看風景。”
“也只有看的份了。”鄭帥也瞥了一眼不遠處風華正茂的女學生,青澀可愛的面容確實也勾人遐想,這讓他不禁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這一個入神,腳下卻不巧絆了一下,身子一嗆,險些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媽的,事事不順!看個女生都要絆腳!”
鄭帥完全有理由憤怒。
幾個月前,他還是紅人,在這個行業,能成為紅人,意味著無盡的財富與榮譽。金錢、美女、社會高層,那些幻想的東西已經在向他招手!
然而一紙調令碾碎了這一切,他的辦公室也從素有“華夏金庫”之稱薊京金融街,轉到了距離市中心幾十公里外的遠郊區縣。原本有叱咤風云的機會,現今卻只能偷瞟女生,這個打擊常人確實很難承受。
這也就是鄭帥不明白的地方,為什么眼前的這個難兄難弟現在還能如此瀟灑。
三年前,林強與鄭帥同期入職“聯合銀行”,二人雖崗位不同,卻都節節攀升,一步步調入更為重要的部門,經手更多的資金與項目,作為這個行業的年輕一代,三年內能走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
然而現在,他們好像又瞬間回到了原點。
鄭帥搖了搖頭,嘆息道:“林老大啊,我就不明白了,那筆貸款為什么你死也不簽啊?!你們行長都站在你面前求你通過了,你怎么還敢跟他拍桌子?最后說什么——除非你滾蛋,否則不可能通過這筆貸款。結果…你還真滾蛋了!”
林強的事跡在行內相當聞名,一個月前,他在為一家企業做貸款審查的時候,堅持認為這家企業資產評估有很大水分,并且有作假的風險,始終不愿通過這一筆單子,最后的結局如他所愿,單子沒有通過,他也沒有通過。
面對不止一次的質問,林強勉力笑道:“呵呵,被調到這里只是暫時性滾蛋,如果通過了那筆單子,我可就是永久性滾蛋了。”
“你的意思是,那個企業真的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林強微微壓低音量,“表面上是地產企業,卻用古董來…算了,我還是別多說了。”
“我倒是也聽到過一些傳聞,上面的人好像也很難做。”鄭帥又是搖了搖頭,“其實我們大多數人都覺得你做的對,將來如果出了問題,負責審查你的絕對會當成替罪羊。你現在雖然得罪領導了,但也算無罪一身輕,以后還有翻案的機會。”
鄭帥說著,又不解問道:“就一件事我不太明白,你不像我,我是搞行政工作的,而你的工作能力和業績都在那里擺著,又沒犯什么錯誤,干嘛忍氣吞聲的在聯合銀行呆著,跳槽就是了!”
面對這一席話,林強欲哭無淚,木木吐出兩個字——
“房貸…”
鄭帥頓感釋然:“懂了。”
作為聯合銀行的員工,在買房貸款的時候有很大優惠,稅率幾乎同三個月定期存款持平,只有不到2%。表面上來說,這是對員工的優惠,然而同時,這也是一把鎖,杜絕了員工跳槽的可能,否則可能需要多出近百萬元的買房支出。
林強很倒霉的被套住了,當年風風火火自信爆棚,為父母買了酒店式公寓養老,現在卻要承受每月近一萬元的房貸還款,如果跳槽的話,恐怕這個數字又要上漲幾千。
鄭帥見林強突然滿面愁容,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林老大,沒事的,你有機會,將來領導換了,你還能起來…你看看我,一直搞行政,現在下來了,怕是一輩子就這樣了。”
“噗…”林強突然笑了出來。
如果林強的被貶是寧折不屈的話,鄭帥被貶的就是為節操而獻身了。鄭帥人如其名,人高馬大,形象陽光帥氣,做人也不賴,天資使然,他才得以從行政工作中脫穎而出,然而樹大招風,他非常不幸地被女領導看中了…
女領導年近半百,脾氣與“相貌”均是女中豪杰,人中羅剎,在她的一次生日聚會上,不小心多喝了兩杯,而后肆無忌憚地將魔爪伸向了鄭帥的大腿,在行內八卦中,鄭帥當時的表情是一大笑點。
不過鄭帥最終還是留住了氣節,推脫有事趕緊逃跑了,隨后他的工作開始各種不順,最終被調走。真是成也是“帥”,敗也是“帥”。
“還他媽笑!!!”鄭帥罵了林強一句,隨后自己也跟著笑了起來,“嗨!這就是銀行,要受得起規則,經得起貓膩啊!我還是慫了,我媽說的對,我從小沒吃過苦,不能干這種差事。”
不覺間,二人已經站到了一個小區的單元門口。
由于這邊屬于薊京正在抓緊建設發展的地方,居民密集程度一般,因此行內很少有人住在這邊。同時因為離市區太遠,來到這里工作的人才可以享受到“住宿”待遇。
“小區環境還行,稍微等等啊,我聯系下這邊的人。”鄭帥放下行李,擦了把汗,掏出電話。
幾分鐘后,一個滿面油光,身材虛胖的寸頭男從單元內走出,看樣子40歲上下,他笑盈盈地伸出右手:“二位好,我是張家明,比你們早來兩個月,今天其它人都上班,就沒法夾道歡迎了,見諒,見諒!”
“呵呵,沒事,辛苦了。”鄭帥與林強紛紛與之握手,隨著他向單元內走去,確切的說,是向單元“下”走去。
二人一步一步地順著臺階往下走,看著暗不見光的通道,不禁心里一涼。
“這個…現在新小區還有地下室?不應該是車庫么?”鄭帥咳了一聲,問道。
“嗨,就是車庫,里面有個倉庫空著,其實原本就不是給人住的。”張佳明說著,掏出了早已準備好的手電照亮漆黑的通道。
林強聞言眉頭一皺。
住什么地方無所謂,可是這話說得太過分了,這胖子是真傻還是裝傻?
張家明趕緊做了一個夸張的捂嘴手勢:“失言!失言!實際上這里本身是個倉庫,存放一些備用的電器元件,但支行這邊的經費有限,租的其它房間都住滿了,就剩下這里,我們也沒辦法,要不你們寫一個報告提上去,爭取再租一戶?”
這句話更噎人,誰不知道林強和鄭帥是失勢才被調來這里的,現在打個報告上去,有人會理?
鄭帥被憋得滿臉通紅,想當年自己在分行做行政的時候,下面的營業廳主任過來辦事都要賠笑,現在卻落得被這種貨色排擠!這讓他如何不怒?但想到初來乍到,這邊有這邊的領導,一上來得罪人的事,還是不做為妙。
鄭帥怒,林強更怒,自己還落不到被這種小貨色騎在頭上的地步。
“這邊的工作很辛苦吧?”林強壓著嗓子問道。
張家明聞言笑道:“嘿嘿,別看是新開發的地段,人還不多,但這邊現在只有咱們行的營業廳,商戶和居民都得來咱們這兒,很有發展的,兩位加油。”
林強轉而問道:“你入行多少年了,應該是前輩吧?”
“比你們久點,10年了吧,現在是客戶經理。”張家明依然笑得很開心,并且拿出了前輩的架勢。
“那你真是熱愛基層啊!”林強沖鄭帥道,“我記得我當時在下面干了不到一年就升上去了,鄭帥你做了多久?”
“三個月吧!”鄭帥當即聽懂了這話的意思,大聲笑道,“看到那些在一線干一輩子的人,我真的很佩服!!”
此言一出,瞬間戳到了張家明的痛點。
“你們…”張家明被噎了一句,欲言又止,不再言語,只憋著氣繼續順著地下通道帶路,心中暗罵,兩個不知深淺的犢子,怪不得被調過來了,往后就讓老子教教你們怎么做人!
要知道,在銀行內的競爭中,沒人愿意永遠停留在營業廳,這里的工作強度大,又是偏機械性的工作,要與各類奇葩人物打交道,實在是費力不討好。一般像張家明這種在基層做了10年,依然沒有出頭的男人,基本此生很難再升上去了。
女人的話,還好說,不圖大富大貴,在一線安安穩穩的做也是個很好的歸宿。可對于男人來說,這從一定程度上體現出了他的能力,略有些抬不起頭的感覺。
在昏暗的通道中,張家明廢了許多力氣,終于打開了墻壁上一個不起眼的小門,一股混雜著塵土的酸味瞬間撲面而來。
“噗…”鄭帥當即捂著鼻子開始揮手忽閃,“好大的霉味…”
張家明找到燈的開關按下,待室內明亮后,轉向二人,開始欣賞他們的表情。
水泥地,上下鋪,邊邊角角爬滿了霉菌的茶幾和書桌,還有不知道從哪里搞來的破舊沙發,由于這里又潮又濕,沒有通風設施,整個房間內都憋著漆粉和發霉家具的味道。
“這給人住的?老兄,搞錯了吧?”鄭帥皺眉退了出來。
“二位,忍忍吧,值班電工在這里住過,沒問題。”張家明將手電筒放在老舊的書桌上,滿面怪笑,頗為關切地說道,“你們恐怕得在下面呆很久,手電筒就留給你們了,上下樓可得小心摔著。”
待張家明大搖大擺地含笑走后,鄭帥破口罵道:“什么東西?!虎落平陽被犬欺啊!林老大,咱們還是自己出去租房吧!”
“先住一段,這點苦我還是能吃的。”林強也十分不喜,張家明一個人的態度只是小事,幾句話過后,也能判斷出他不過是個小角色而已。但這樣一個小角色都敢這樣,看來這個營業廳的人員對自己的到來很有敵意。
畢竟,自己在工作中沒有任何過失,職位沒有降,來到這里是擔當營業廳副手的。
再說明白點,對于下面的人,自己的出現阻礙了他們的晉升,而對上面的人,則會感受到壓力。恐怕這里的人,都希望自己和鄭帥早點滾蛋。
“你做了那么久行政,應該有些人脈吧?”林強也不愿忍這口氣,當即問道。
“那肯定,別的不行,我就剩下人脈了。”
“這樣,你找上級支行的行政負責人,問問租房情況,看看有沒有機會爭取。”
“對對!!”鄭帥連忙掏出手機罵道,“我之前調查過,這個營業廳現在有8個人,看看租了幾戶。”
很快,他又追罵了一句:“媽的,地下室沒信號!”
隨后鄭帥抄起手電筒便向樓上奔去。
林強則開始收拾行李,大度地將自己的被單撲在上鋪,鄭帥比他小半歲,在學校的時候就是自己住的上鋪,想不到多年后,又得意體驗這種宿舍生活。
然而就在他將原先長滿綠色霉菌的被單往外扔的時候,一個薄薄的小冊子從中掉了出來,這本暗黃色的小冊子引起了林強感興趣,他便扔掉被單,蹲在地上打量起這個東西。
冊子的紙皮老舊泛黃,褶皺不堪,封面上的兩個古體大字卻依舊可見——
林強覺得有趣,便將冊子拾起,自己一直在跟錢打交道,但見的真金白銀倒是很少,更多的時候都是在玩一場數字游戲,在他看來,這應該是一個古幣鑒賞的圖冊。
想不到,電工老爺還是很有追求的么。
伴隨著厚重悅耳的舊紙摩擦聲,他翻開了第一頁。
果不其然,冊子的首頁上就畫著一枚大大的銅錢。這個銅錢十分奇怪,竟然不是圓的,而是八邊形,就像八卦一樣。
八卦銅錢通體古銅色,卻幾乎沒有被腐蝕,色澤栩栩如生,甚至讓人感覺紙面上都泛出了金光一般。
往常來說,銅錢中央錢眼的上下左右應該標明的是造幣帝號,如“雍正寶通“一類的,而眼前這枚八卦銅錢,卻是“錢——圖——盈——虧”四字,十分奇特。
再看整體,這枚大大的銅幣躍然紙上,栩栩如生,讓人感覺它簡直就是真的,恐怕只有立體派畫家才能畫出這種效果吧?
盡管林強知道這很蠢,但他還是被這個銅幣所吸引,像是中了一種讓人癡迷的邪術,此時只感覺那錢眼中蘊含著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勾人心魄。
他終是忍不住身處右手,緩緩觸向這個錢眼,想嘗試著觸碰一下。
嗡…嗡…
就在他以為要摸空的時候,從指間傳來的一股冷冷的金屬觸覺令他驟然一驚,錢眼的深渦驟然一亮,一股金光游曳而出,直奔林強的左眼。
林強來不及躲閃,被這一股金光命中,左眼頓感酸癢,隨后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舒爽。與此同時,他腦中響起了嗡嗡的轟鳴聲,就像是用手指彈過錢幣后的震動聲。
再看下方冊子的空白紙面上,幾行小字緩緩浮現出來。
積善德,取義財,錢圖大道。
困錢眼,謀損利,輪回末路。
得錢眼,不可墮入錢眼,否則不得善終。
掌錢圖,不可顛倒善惡,否則厄運纏身。
幾行字默默浮現,而后默默遁去,猶如鬼書一般!
林強這一下被嚇得不輕,他驚叫一聲,本能地蹦起來,下意識地丟掉圖冊,退了兩步。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左眼瞳孔中,依然閃爍著那枚銅幣,中間黑洞洞的錢眼仿佛深含著無數乾坤。
驚疑中,鄭帥將林強推醒:
“林老大怎么了?你剛剛不是說能適應這里呢么?”
“這里是不是鬧鬼啊?”驚疑未定的林強吐出了一句可笑的話。
“鬼?我看有!整人鬼!!”鄭帥借著話,一拳砸在門上,震出一聲悶響,他一向比較和善,這次可是氣得不輕,“我問過支行的行政了,他們說總共租了三間,地下室是儲物用的。上面每一間可以住四個人,現在這個所只有8個人!很明顯咱們可以住上面!”
鄭帥越說越氣:“然后我打電話就問那個叫張什么的胖子,他倒好,說是因為還要來兩個女的,空出來的要留給她們!還跟我說男同志要發揚精神,發揚你妹!他怎么不發揚?!”
林強聽著鄭帥的怒罵,終于從驚愕中緩了過來,走上前幾步,慢慢拾起地上的冊子,再度打開,上面的銅幣已經不見,他又翻了兩頁,都是模糊不清的字跡。
“喂,喂!你傻了?!”鄭帥拍了拍林強,“要不咱們自己出去租房吧,估計這里咱們兩個合租一個月1000以內搞定。”
林強轉頭望向鄭帥,剛要說話,腦中又響起了嗡嗡聲,左眼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他思緒跟著下意識一推,左目一合一張——
錢眼,真的生效了!
一張錢圖,悄悄浮現。
鄭帥:活動資產13萬元。
家境殷實,有兩處房產,長線看漲!
調職不順,心態浮躁,短期看跌!
下面還有更多的信息,只是模糊不堪,任著林強如何使勁,眼睛都看酸了依然無法看清。
一股刺痛感傳來,林強的眼睛酸得流出淚了,他不得不揉了揉眼睛。
轉瞬間,錢圖已逝。
“咋了?你剛剛不是說這點兒苦能吃呢么?已經崩潰了么?”鄭帥連忙扶了扶林強。
“你小子行啊,家里藏了兩處房子!”林強揉著眼睛壞笑道。
“啊?!你怎么知道的?!”鄭帥臉皮一抽,驚道,“呸呸,我從來不說家里的事,你瞎猜什么呢!”
不管鄭帥怎么說,他的表情已經暴露了,如果這是假的,一般人會一笑而過,就因為這是真的,鄭帥才會慌亂起來。
其實鄭帥這樣也正常,胡亂透露家境的話,容易被人嫉妒,于是他才一直低調不談這些。
“先別開玩笑,咱們還是找個房子租吧?”鄭帥慌亂中扯開話題。
“不租。”林強一口回絕,“憑什么他們住在舒服的免費房子,我們卻要自己花錢?”
“那也比在這里吃癟好吧?”
“你小子現在跟我了,給我點時間。”林強咧嘴笑道,“我要讓他們知道,一個人的實力不會因為他所在的地方而打折扣。”
鄭帥為難道:“可是…1000塊錢…咱們又不少那點兒…”
林強當即罵道:“鄭公子,老子可欠著幾百萬的房貸呢!!”
“我操…壓力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