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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剎那,一股莫名的恐懼好像一桶當頭倒落的冰水,讓梁丘鋒從頭到腳,都感到刺骨的寒意。與此同時,腦海不由自主就閃現出那尊夢靨般存在的猙獰形象,咆哮著,似乎要將他的身心吞噬掉——
忘不了,那一場突如其來的天裂之兆!
忘不了,那一頭窮兇極惡的天外妖魔!
忘不了,那一次家破人亡的血色屠殺!
“逃,快逃,逃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頭…”
撕心裂肺的叫聲,像在耳邊吶喊,永不會消逝。
他聽著這喊聲,遠離故土,顛沛流離地一直來到了荒洲,來到了終南山。他曾失去一切,飽嘗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痛苦滋味;他曾無數次在鬼門關徘徊,無數次差點永墜黑暗。
而現在,梁丘鋒正漸漸擺脫過往的陰影,走向新生;正滿懷激情地建立基業,從頭來過。
但天裂之兆重現,天外妖魔重現,它們要再度剝奪自己的一切嗎?
不,絕不行!
梁丘鋒猛地仰天長嘯,飛身從馬車上高高躍起,傷情劍亮出,裹挾起身子,人劍合一,悍然地朝著那尊高大威猛的身影沖了過去。
“不!”
薛依萱和楊武癡異口同聲,急切地叫起來。在他們看來,就算全部聯手,只怕也不夠對方一巴掌拍的。
這個時候梁丘鋒沖過去,無異于飛蛾撲火,自投死路。
經過魁首亭的合作角逐,經過對付古長堊老的并肩死戰,經過這一路的風雨,彼此間早沉淀著一份難得的患難情感,誰都不愿看到誰出事。
“干,又得死一次了。”
楊武癡一咬牙——他原本的斧頭被毀,只能把持一柄備用品上陣。薛依萱同樣不含糊,唰的,輕盈的身影比楊武癡快得多,一下子就跟上梁丘鋒去。
“如果一定要死,我希望能死在他的身邊…”
內心深處,這么一個念頭來得突兀,卻毫不動搖。
人在空中,不斷拉近距離,那尊妖魔的真容顯露,顯得有些古怪的樣子。高大的形象不用多說,人立著,全身上下,生長出一根根鋒銳的利刺,尖端鋒芒之上,有駭人的藍光閃爍,看起來其中蘊含著劇毒。
再看真些,它的皮膚卻多處暴露,皮開肉綻,破破爛爛的,甚至露出了骨頭來,但不見有鮮血淋漓。
其一雙巨眼,大若燈籠,只是瞳孔中一片死寂,像是兩粒毫無生氣的石頭。
毫無生氣?
對,就是這樣的感覺。
無論妖獸,或是其他什么,哪怕是天外妖魔,但只要是一個生靈,就肯定會有生氣浮現。
然而現在這頭龐然大物沒有。
薛依萱感覺到其中的怪異,不過倉促間,也沒辦法想太多,只能盡量跟上梁丘鋒的節奏,好雙劍合璧。
這一次的雙劍合璧,她已潛心理會了好幾天,不斷地在腦海反復模擬,在想象中,千錘百煉,只要成功施展,必定會是完美的一擊。
如此一擊,或許還不夠,但只要和梁丘鋒聯手用出來了,薛依萱就覺得此生無憾。
“轟!”
巨物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地,左邊手臂橫掃。
這手臂可真粗,像是一株粗若大水桶的樹干,直接一掃,沒有任何變幻的技巧,可無論力度還是速度,都超越了想象,攪破虛空,怪聲嗚嗚,帶著一股窒息的氣息轟向梁丘鋒。
“出劍!”
梁丘鋒感覺到后面薛依萱的到來,不假思索大喊。
他先出劍,橫劍式,主防御。因為薛依萱就在他身后,多次的雙劍合璧之下,早培養出了一份難得的默契,梁丘鋒相信對方肯定不會讓自己失望。
出劍!
薛依萱就等這一刻,唰,寶劍亮鋒,刺出一道美妙的弧線。
間不容發,巨大的手臂已經掃到,轟擊在“橫劍式”之上。
在過往的戰斗當中,梁丘鋒曾使出許多次“橫劍式”。這一式劍勢,乃永字八劍中唯一一記純防御的。長劍當胸一橫,如鐵鎖橫江,如巨峰阻路,不可逾越。
這是一種勢!
大勢成龍,灌注在劍身上的真氣凝華,居然真得凝聚出了一頭龍,有形無形,有質無質,隱隱仰首嘶叫,發出龍吟。
這是退無可退,倔強桀驁的嘶叫!
——有些人可以被殺死,但不會向內心的恐懼屈服。
手臂掃至,咔嚓!
一攻一守,兩股絕對的力量沖撞在一起,發出令人心碎的脆鳴,時空仿佛一下子靜止。
后面一道劍光及時地劃破了這一片靜止,凌厲地點在手臂之上。
這一劍的風格和薛依萱本身的劍道大相徑庭,魚龍宗鎮宗絕學“魚龍九變”,核心精髓就在于一個“變”字,不變,魚兒何以成龍?不變,就失去了功法的根本。
然而眼下這一劍,薛依萱完全放棄了本身的劍道,以及特點,像是重起爐灶,又像是改弦更張,其中蘊含著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裂果斷。
一路雙劍合璧的潛移默化后,薛依萱受到梁丘鋒十分重要的影響。梁丘鋒就像是一個漩渦,總在不經意間,吸引并改變著身邊的人。
改變的,不僅僅是劍道上的追求,還有個性。
劍尖點在巨大的手腕上,劍意炸開,準確而鋒利地切割掉一大塊血肉,連帶一些白森森的骨頭。
遭受這一擊,巨物好像并未吃痛般,臉上神情毫無波動,只是橫掃所形成的重擊,其中力場氣勢,像是磅礴浩瀚的湖水被破開了一個缺口,湖水傾瀉而出,顯露出了破綻。
破綻露,氣勢敗,正在承受著極大壓力,眼看就要崩潰,被轟殺至渣的梁丘鋒頓時覺得全身一松,如釋重負,算是又從鬼門關邊上走了一遭。橫劍式雖然極具防御力,但在彼此力量差距太大的情況下,劍勢就有被碾碎的危險,這是任務招架形式都無法避免的結果。
“再出劍!”
壓住體堊內躁動的真氣,梁丘鋒再度叫道——經過剛才一劍,算是試探吧,對于這尊巨物的整體實力有所了解,雖然強大,但似乎欠缺了一種圓轉靈動,說白了,就是一架沒有靈魂的傀儡那樣。
不是絕對不可戰勝的。
所以梁丘鋒要再出一劍,再和薛依萱聯手出劍。
“好!”
薛依萱回答得干脆,嗖,掠到梁丘鋒身邊,和他一起落地,并肩站在一起,站得那么貼近。
兩把劍同時舉起,長短不同,但劍上凝聚的戰意和鋒芒,卻并無二致,就像把握它們的,兩個站在一起的人兒。
下一刻,風動,襯塵揚,劍出!(